引子
日程提上臘月，年味漸漸臨近。小時候常聽家裡人說，臘月，冬閒。
農人忙碌了四時季節，終於可以坐下來，曬曬暖陽，圍爐話家常。田地的麥子，正越冬深藏，院兒裡的花草，只有臘梅疏影橫斜在月下，襲襲冷香，這個時候，萬物皆寂寂清白的模樣。
農曆，有著住在時光深處不動聲色的美。它是知曉草木深情、跟隨朝迎暮合的生活美學方式，是華夏文化的象徵。日有日的軌跡，月有月的輪迴，陰陽相合，年年歲歲便是人間時節。
01：農曆十二月和臘八粥
農曆十二月，雅稱有許多。冬素。清祀。冰月。歲尾。極月。有記載的大約三十多種，每一種都宛若從詩詞裡採擷而來。
冬素，只是一個素字，就把冬天的樣子說給你聽；清祀，清，是乾淨，祀，帶著虔誠、神聖的感覺，很有東方的美韻；冰月，是清涼涼地好；歲尾，有一種不捨，又有一種從容；極月，則因為一個極字顯得很玄幻；當然，我最喜歡的依舊是臘月，臘是臘八粥的臘，訴不完的溫暖與團圓。
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碗，呼呼啦啦二十三…… 唱著這首童謠的小孩兒一天天長大，離開，歸來，懂得那深深刻在心中的鄉愁。若說念想，並不是粥有多香甜，只是停留在記憶裡的味道，是牽引歸鄉人的線。
臘八，傳統的民間祭祀節日，也是入臘月後的第一個節日。從先秦開始，臘八盛行，主要是為了祈福，表達人們對吉祥、豐收等的美好願望，祭祀神靈，亦祭祀祖先。那時候，山水草木，皆有靈性，人們的思想簡單純樸，對待萬物，懷著謙卑的心。
正值三九四九時節，寒冷的天氣，凍的人不敢出手，一碗溫暖的臘八粥，盈盈熱氣，溢滿心田。雖然時代在不斷變遷，許多古老的傳統文化都成了過往，但在中原地區，臘八吃臘八粥卻是恆久不變。
喝了臘八粥，才覺得年味已到。紅棗、核桃、紅豆、小米、蓮子、話生、桂圓等各種食材合水而煮，還可適當添加乾製果蔬，掀開鍋蓋的那一刻，馨香溢滿房間，顧不得燙口，小孩兒饞地直往跟前站。
多年後，我讀到王維寫下的《相思》之句，念著的不只是少年戀，還有臘八粥裡赤色的紅豆，望著灶臺上輕輕嫋嫋升起炊煙的女童，嗔怪著“小饞貓”的眉目慈善的母親。
臘八粥，它是藏在心中纏綿眷念的一縷思念。
02：臘月裡的思念
萬物岑寂的光陰裡，所有慢下來的事，似乎都可以成為理所當然。
門楣下，女人拿出絕手活，縫補織繡樣樣在行，全家的溫暖，都在她的巧手下成型。灶房裡，男人煎炸烹煮，平日裡捨不得吃的美食，饞壞了家裡的小孩兒和小貓。
日光溫暖，一寸寸地落在門窗上，那門窗，用老木匠親手打造。喜相逢，花富貴，樸拙的花紋，傳遞著主人對生活簡單的期待。老屋門前，是從她出生就長著的棗樹，咯咯打鳴的花公雞，總喜歡撲稜撲稜地在樹上飛來飛去。
那個無憂慮的女童，一會兒給女人遞上針線，一會兒又給男人拿去油鹽碗瓢，她曾一度以為，這就是永遠不變的時光。
03：冬雪
北風裹著大雪襲來，封住老屋前的門墩。夜靜，雪明亮，木窗縫裡遞來幾縷月光，不知是月照亮了雪還是雪映襯了月，只覺得清寂。
男人和女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今冬的麥子，又是個好收成。女童聽著聽著入夢鄉，夢裡化作窗外飄飛的雪花，跌落在黎明時分的人間。
不知山月人間事，忽而一下竟少年。羽翼豐滿，折身飛遠，再回首已是思緒萬千。
門前棗樹老的年輪一圈圈，大公雞早已成為盤中餐，男人和女人亦不再如當年，只有臘月裡的溫暖，不曾改變。
04：閒時
折了臘梅三兩枝，盈盈暗香滿陋室。冬閒，不再為碌碌地瑣事步履匆匆，回首往日一幕幕，得失都該成為笑談。
舊時，民諺語：正是言之其冷。冷，是大自然要告訴我們，萬事適宜，忙亦要得閒，切不可過度，弄丟沿途風景。
暫擱工作、農事。以一顆閒心，待春歸，二月犁頭滿地走。哪怕，我們早已告別土地，在鋼筋水泥間築造自己的天地，但其本質並無差別。我們都在耕耘，盼望收穫，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05：老傳統
老傳統裡，人們從臘月開始籌備年貨，直到大年初一的農曆新年，這個月，統稱為過年。市面繁榮，商品琳琅滿目，吃穿用樣樣齊全，市井又熱鬧，歡喜填滿人們接下來的每一天。
臘月市集是一年內的特有市場，叫做臘月市。割上幾斤豬肉，蘿蔔、白菜已囤好，大年三十兒吃餃子，誰吃到硬幣整年都好運。再買上糖瓜二斤，寫著祝福的桃符喜洋洋，門神護好家宅保平安，鞭炮還要備齊全。
臘祭，是年歲之終世人對神靈的感謝，在過去的日子裡，閤家平安，福壽祥和。
二十三。開始祭灶神，護佑家人溫飽長存。祭灶的風俗，要從夏朝說起，那時，它就已成為傳統民間尊貴的神，到了先秦時期，灶神已經位於“灶、門、行、戶、土”五神之首。
據說，糖瓜祭灶，是因為臘月二十三，灶王要上天，吃著糖瓜嘴裡甜，並且很粘，就能讓灶王爺嘴裡甜滋滋，黏黏地糖瓜粘著灶王的嘴，可以讓灶王少向玉皇大帝報告，免得他亂說話，影響來年鍋灶冷。
二十四。裡裡外外清掃淨，全新面貌迎新年。除塵，亦是掃去過去一年的黴運，希望來年更美滿。記得幼年時，父親總會在這天清晨起個大早，搬了長凳拿掃帚在房間的角角落落裡清掃，一派嶄新的風貌。
二十五。掃完塵，就到了二十五做豆腐的時候，據說，因為豆腐諧音為頭福，因此，為了討個好彩頭，就有了磨豆腐的傳統。
二十六。去割肉，這在年貨中最為隆重。曾經，辛苦一年養頭豬，到了年關，就會殺掉，平日裡很少吃到肉，到了春節，小孩兒就很盼望欄裡的豬被大人們推向宰臺。
二十七。雞鴨魚肉，一樣不能少，二十七，就開始宰雞趕大集。
二十八。新桃換舊符。
二十九。蒸饃簍，香噴噴地饅頭是中原地區人們的主食，冒著熱氣，分外誘人。
三十兒。到了三十兒，鞭炮聲聲震耳，煙花絢爛，點亮夜空。新衣新帽新鞋子，守歲、迎歲又一年。
06：過年
一生所願，只為求個圓滿。親人在旁，富貴平安，尋常到老，柴米油鹽。
作者簡介： 小隱，河南姑娘，棲居江南。江蘇省作協會員。出版散文集《夏天的風吹來草的葉子》、《走著走著就遇見一樹花開》。新書《所有的遇見都恰到好處》已簽約。擅長古箏，習古琴，愛攝影，被讀者稱為“戴望舒筆下的丁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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