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視瑣碎的日常
是我熱愛生活的方式
—— 陸一
[此文寫於2017年6月1日]
終於告別了五月。
回頭發現朋友圈PO了不少老照片，果然，五月是一段容易掉進往事，以及翻出舊賬的時間。
對於已成定局的過去，好的那些，細心收藏，偶爾拿出來或回味，或療慰；至於不好的，那就花一點點時間去消化掉，然後告訴自己不要計較。
可若是要求遺忘，似乎總歸是苛刻了一些。
坦白說，長大，似乎真不是件好玩兒的事情。
最近經歷了一些小小的風波，工作上的偏多。
但鑑於我從來不是一個把工作看得那麼重的人，一個在家人朋友眼裡都沒什麼上進心只求自己開心自己爽的人，所以，其實最大的動盪也不能說是來自於工作。
或者這麼說，已經不算職場新手的我，終於頭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於職場的惡意。而這“惡意”之所以會在一定程度上傷害到我，並不是源於一份工作對我的重要性，而是因為把一些人看得過分重了。
我趁機安慰自己：姑娘呀，你應該高興，因為，又多一件事證明，你還很年輕！
其實，更應該高興的是，你尚未對成人世界裡的職場手段習以為常，甚至該慶幸自己是受傷害被套路的那一方，而並非處心積慮去設計別人的那一方。
以及，你儘管為此失望難過，但並不會因此收起善意與真誠。
前幾天，從蘭州回成都的途中遇到一位和我爸媽年紀相仿的大叔。
一開始只是禮貌性地寒暄，誰知道大叔似乎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勁兒地和我分享他的故事：兩個女兒，大女兒85年的，銀行上班；小女兒93年，剛畢業的小護士。
聽起來工作都還不錯。可是大叔卻又是歡喜又是憂心。
大女兒剛結婚一兩年，生了小孩，但似乎並不太幸福。這不是我猜的，是大叔親口說出的話。
“我們以前總跟她唸叨，女孩子年紀越大可以選擇的餘地就越小，應該抓緊時間嫁人生子……”大叔說完，嘆了一口氣，“我不該那樣說的。”
是的，或許是迫於壓力，也可能真心覺得爸媽的話有道理，在30歲那年，大女兒找了一個湊合的人結婚了，第二年生下了兒子。
然後呢？
然後是不曾間斷的鬧離婚，以及大叔提起女兒婚姻的滿臉愁雲。
大叔說，自己對女婿很不滿意。
我心虛的安慰，女兒喜歡就好了呀！
不，她也不是很喜歡，就只是為了結個婚。
只是為了結個婚。我被這句話震懾到了。
在大叔口中，那個因為害怕沒有更好的選擇而隨便湊合的女婿，好吃懶做、不求上進、沒有責任感……
“往往沒有本事的男人，容易在外面認慫受氣，回到家反而一副大爺的模樣，在妻子身上找存在感，以及用大男子主義找回一點所謂的男人尊嚴。”說這話的時候，大叔言語帶著氣憤、帶著無奈、還帶著心疼。
後來，大叔很認真地自顧自話，對小女兒再也不做逼迫與要求，“她和誰結婚、什麼時候結婚，她自己高興就好。”
畢竟，你的人生路，只能靠自己的雙腳。
長大，的確不好玩兒。
開始發現很多問題，哭鬧已經沒有辦法解決。
然後學會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甚至自我催眠與逼迫：冷靜、平復、判斷、權衡、選擇、決定、振作……必須用成熟的邏輯要求自己。
開始發現「告別」這件事不是說著玩，很多人會真的永遠離開，於是擔心沒人愛；
開始發現「得到」這件事不見得輕鬆，很多情感真的無力償還，所以害怕被人愛。
長大不好玩，還因為，不能再只管自己，開心就笑不開心就哭。越來越多的顧忌，不得不掩藏情緒，還要考慮別人的悲喜。
但其實，長大，有時候也是件好玩兒的事情。
比如，在自己喜歡的時間，用自己掙的錢，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登過高山，望過大海，到過草原，見過冰川……
這一次，決定去看看沙漠。
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的旅行。
沒有同行的夥伴，去的地方也沒有認識的人。
Alone and Unknown.
未知讓人不安，也讓人期待。
好在，帶著什麼樣的心情上路，就會收到什麼樣的回饋，來自別的人，來自大自然，來自你內心。
火車上碰到一對很可愛的爺爺奶奶，爺爺今年80，奶奶78，蘭州人，從成都看完重孫子回家鄉參加同學聚會。
當時我就在想，八十歲老人的同學聚會是什麼樣子呢？最起碼，在還能有機會聚一聚的時候，他們肯定十分珍惜，而且是真的把每一次見面都當做最後一面來珍惜。
爺爺是個小有名氣的書畫家，自己出書，然後拿賣書的錢帶著奶奶走遍了大半個中國，還去了國外不少的城市。
奶奶說，爺爺最大的愛好就是寫字兒，常常睡覺做夢的時候，手都會在空中比劃。
或者，愛一個人真的不是把TA關在家裡天天面對柴米油鹽和家長裡短，而是適時地帶TA走出自己的小生活，陪TA看看更多別人的世界；不是去評判與指責他過去的生命價值，而是努力去豐盈他未來人生的意義。
一路上聊著聊著，時間過得很快。爺爺很健談，見過很多世面，也知曉很多道理。奶奶則相對寡言，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安靜地聽著，時不時補充附和一兩句。
看著他倆，我突然發現，能夠相伴到老的愛情原來是這個樣子：
三觀上保持一致（理解、尊重並儘量支持彼此）；
個性上更多互補（你高聲唱的時候我便低聲和）。
入住的民宿是敦煌當地郊區的一個家庭四合院，院子裡種了花花草草，若有朋友結伴，傍晚還可以搖著扇子乘涼聊天看星星。
一個人也沒關係，房間裡有天窗，躺在床上也能和神秘又美麗的星空對望。
房東阿姨言語溫柔、笑臉盈盈；學版畫出身的兒子，高高大大，很暖很貼心。
去雅丹地質公園的路上，碰到了一對深圳來的小情侶、一個河南的準研究生、一位青島過來出差的大哥、一對意大利夫婦，還有幾位馬來西亞華僑……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有的故事與經歷。
我很幸運，通過簡單的聊天，知道了一些邊邊角角的劇情。
去餐館吃飯，曾經在成都念了幾年大學的大廚師傅對我這個川妹子特別熱情，還主動幫忙約車載我去景點；
在玉門關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卻得到一位陌生大姐熱心遞過來的創可貼；
和三個大學生在漢長城遺址前留影，感覺自己更年輕，也感覺自己更渺小；
馬來西亞華僑大叔誇我英文不錯，其實很心虛，但還是鼓起勇氣和他繼續聊；
與一群陌生人一起看到了很美的日落，有人在搶時間合影，有人盯著落霞目不轉睛，還有人嚴肅地站著、小聲地倒數，充滿了某種儀式感；
被我誤當做女孩子的房東小哥哥大晚上開車到市區接我，見到面的那一刻又尷尬又開心，畢竟我口中的姑娘原來是個大帥比；
鳴沙山遇到的陌生大叔，一路上不厭其煩地幫我拍照，還替我付了車費，彼此說著遇見是緣分之類的大俗話……
出去旅行的人，大都是帶著善意的，所以人們嚮往旅行，因為總會聽到精彩的故事，總會碰到可愛的人。
任何事物，當它失去第一重意義時，便有第二重意義顯出來，時常覺得是第二重意義。
這是一個朋友在木心美術館看到的一句話，然後他今天告訴了我。
我並不清楚這話原本該怎麼理解，我只能按自己的思路去理解。
譬如當我行走在沙漠中，很容易就想起小王子。尤其是在看日落的時候，忍不住在心裡問，小王子和我看的是同一個日落嗎？
如此，我看到的就不再和別人看到的是同樣的日落。應該是從我想到小王子的那一刻起，日落原本的意義就消失了，然後開始顯現出它第二重意義。
所以，請珍惜那些獨屬於你的“第二重意義”。
我們嚮往自由，
嚮往可以隨心所欲。
但是，
也要感謝那些約束與逼迫，
感謝所有的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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