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劉文典

劉文典(1889~1958年),字叔雅,出生於安徽合肥,祖籍安徽懷寧,中國文學史家。1909年赴日本求學,1916年回國,歷任北京大學教授、安徽大學校長、清華大學國文系主任。1938年到昆明,先後在西南聯大、雲南大學任教,為九三學社成員。終生從事古籍校勘及古代文學研究和教學,著作有《淮南鴻烈解》、《莊子補正》、《三餘雜記》等。


1

大師之路


1889年,劉文典出生在安徽合肥一個家境尚算優渥的家庭,父親以經商為業,為人本分,很重視子女的教育。幼時,劉文典便被父親送往教會學校學習,又因其聰明好學,日後又掌握了英、德、日等多方外語。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劉文典與其家人

前排左一為其夫人張秋華,後排為次子劉平章及其媳馬順珍


年輕時候的劉文典,好學、善學、潛心於學問,他不僅得到陳獨秀、劉師培的賞識,擔任過孫中山秘書,還師從陳寅恪,學有專攻,寫出了《淮南鴻列集解》、《莊子補正》等不朽名篇著作,是一位被公認的擁有真才實學的學者。

27歲那年,劉文典已被聘為北大教授。“五四”運動前後,他擔任《新青年》雜誌英文編輯。 1927年,劉文典任國立安徽大學校長。1929年,他任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主任,同時在北大兼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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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


抗日戰爭爆發後,日本侵略者曾多次派人請他出來教學並在日偽政府做官,他都斷然拒絕,表現了一個正直的中國知識分子的民族氣節。1938年劉文典先生前往昆明,在西南聯大任教,後被聘到雲南大學任教,直至新中國成立。


1949年末,昆明解放前夕,朋友曾動員他去美國,已替他找妥具體去所,併為他一家辦好了入境簽證。但劉文典謝絕了,他說“我是中國人,為什麼要離開我的祖國”。1956年劉文典被評為一級教授,被推選為全國政協第一、二屆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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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在北京參加全國政協會議期間寫給夫人張秋華的家書


劉文典學業精湛,治學嚴謹,被當時的大師們廣為讚譽;他性格耿直,個性鮮明,被稱為民國最有骨氣的文人與名士;他上課不拘一格,深受學生歡迎與愛戴;他敢於頂撞蔣介石,全力維護學生,一身傲骨被廣為流傳;他身懷名節,愛國正直,代表著知識分子的脊樑。他眷念著故土合肥,不忘家鄉情懷,多次將字畫捐至安徽大學;他有拳拳愛子之心,春風化雨成錚錚教誨。


2

治學:逍遙自在,浮游隨性


世上最懂莊子的人


1906年,劉文典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蕪湖安徽公學。這是一所新式學校,當時,陳獨秀、劉師培正受聘於這所學校,擔任學校教師,民主氣氛十分濃厚。


三年後,劉文典赴日留學,師從國學大師章太炎,並在章太炎等人影響下開始反清活動。1912年,劉文典學成回國,與他人一起創辦《民立報》,任編輯和翻譯,後因特殊機緣,擔任了孫中山的秘書。


1917年,陳獨秀出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他聘請劉文典任北大中文系教授,從此劉文典開始踏上治學之路。


北大授課期間,劉文典把主要精力放在《淮南子》校勘上,經過多年努力,1923年,《淮南鴻烈集解》正式出版,劉文典一時聲名大振,也由此奠定了他在學術界的地位。


胡適破例為其作序,並對此書大加讚譽。晚年周作人也曾回憶說:“他(指劉文典)實是一個國學大家,他的《淮南鴻烈集解》的著書出版已經好久,不知道隨後有什麼新著,但就是那一部書也足夠顯示他的學力而有餘了。”


劉文典並沒有就此滿足,此後又開始了《莊子》和《說苑》等經典的校勘工作,在校勘界聲譽日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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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莊子補正》出版,陳寅恪為之作序,不惜大放溢美之詞。陳寅恪人稱“教授之教授”、“大師之大師”,能為此書作序,劉文典頓時身價倍增。此書一出,劉文典在全國學術界獲得“莊子專家”的美譽。


每次上課講《莊子》時,劉文典第一句總是說:“《莊子》嘛,我是不懂的,也沒有人懂!”言下之意是如果他不懂《莊子》,別人就更不懂了,可見其自負之情。


在西南聯大時,曾有人向劉文典問起古今治莊子者的得失,劉文典大發感慨,口出狂言說:“在中國真正懂得《莊子》的,就是有兩個人。一個是莊周,還有一個就是劉文典。”


《莊子補正》的出版,也讓劉文典的學術生涯達到最高潮期。


據聞,劉文典為了靜心研究學問,總是在夜裡九十點鐘開始看書寫作,一直到第二天七八點才睡覺,從來不吃早點。到了中午,飯做好後,由夫人張秋華負責叫他起床,並把他“領”出房間。


有時,張秋華給他夾菜時,他還朦朦朧朧的,似乎沒睡醒,看也不看便一口吃下去,在他看來外表飲食這些學問之外的事,都不足留意,足見其修學刻苦。


最受學生歡迎的劉教授


西南聯大的教授會講課的不少,但像劉文典那樣把課講得出神入化的並不多。劉文典一直深得學生的歡心和敬意,連他的冤家對頭也不得不佩服。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喜歡拖堂、月下授課

劉文典先在北大、清華任教,抗戰時,又在西南聯大任教,他既學問精深,性格耿直,又對學生平和友善,被學生稱為“最有學術聲望”與“最受學生歡迎”的教授之一。


劉文典在西南聯大開設《莊子》、《文選》等課程。他講課不拘常規,常常乘興隨意,倒也別開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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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聯大的課堂


上《文選》課時,劉文典總是帶上一壺茶,外加一根兩尺來長的竹製旱菸袋,講到得意處,他就一邊吸旱菸,一邊解說文章中的精義,下課鈴響也不理會。下午課時,他經常拖堂到五點多鐘才勉強結束,倒是學生們也不厭惡他的拖堂,反而樂意他的高談論闊。


有一次,劉文典只上了半小時的課,便夾著教案要離開,同學們甚是不解。只見,劉文典徐徐宣佈說:“今天提前下課,改在下星期三晚飯後七時半繼續上課。”


原來,下週三是陰曆五月十五,他要在月光下講《月賦》。屆時,校園內擺下一圈座位,劉文典坐在中間,當著一輪皓月大講《月賦》,生動形象,見解精闢。同學們聽得很是入迷,覺得是一次難得的享受。


張中行晚年在回憶文章中記錄了一件有趣的事。劉文典在西南聯大講莊子時,一次大名鼎鼎的吳宓教授也去旁聽,“他講書,吳宓(號雨僧)也去聽,坐在教室內最後一排。他仍是閉目講,講到自己認為獨到的體會時,總是抬頭張目向最後看,問道:‘雨僧兄以為如何?’吳宓照例起立,恭恭敬敬,一面點頭一面答:‘高見甚是,高見甚是。’惹得全場人為之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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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宓


吳宓一向自視甚高,但對劉文典的學問卻是十分佩服的,一九四二年他在日記中記錄:“聽典講《紅樓夢》並答學生問。時大雨如注,擊屋頂錫鐵如雷聲。”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這畫面或許能讓你想起電影《無問西東》中西南聯大雨中上課的一個場景,因雲南雨勢太大,雨珠“啪啪”敲擊在教室房頂,學生無法聽見教授的聲音,只得安靜下來靜靜等待,教授在黑板上從容地寫下四個大字“靜坐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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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世音菩薩

劉文典在教學中,經常語出驚人。


一次,有學生問道:“先生對寫文章有何高見?”“問得好!”劉文典應聲而答,然後朗聲吐出五個字——“觀世音菩薩”。


眾學子一聽無不愕然,先生這不是答非所問?給我們念什麼佛呀?

劉文典神秘地解說道:“‘觀’,多多觀察生活;‘世’,須要明白世故人情;‘音’,講究音韻;‘菩薩’,要有救苦救難、關愛眾生的菩薩心腸。作文一樣,也不可以說得天花亂墜,離題太遠,完了。”


這個解釋通達明晰,學生豁然開朗。


劉文典於“觀世音菩薩”五字上心得幾何?他胸無城府,不夠圓滑,張嘴就會得罪人,至少在“世”字上是頗有欠缺的。但這也正是他一介書生真情至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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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的本錢

劉對同輩人很狂,十分倨傲,但平時對學生卻十分平易近人,沒有一絲架子。當年弟子這樣描述他在昆明時的形狀:


“先生身材不高,晚年體弱瘦削,雖為一級教授,日常均身著青布長衫,腳著布面圓口鞋,不修邊幅,卻飄逸自如,不失學者風度。上課時則用一塊藍布包著講義或教材,夾在腋下,慢慢走進會澤院,走入教室。”


“先生讀書或與朋友學生交談時,喜抽香菸,愛喝清茶。我們去看望或有所請教時,他總是打開煙盒,遞給我們一支菸,而後他一支接一支地吸著,此時談風甚健,說古論今,厚積薄發,雖體虛氣弱,常常手之舞之,神采飛揚。”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西南聯大青年教師陶光是劉文典的得意門生。一次,因為他備新課久未去看望劉文典先生,特抽出時間前去看望。不料,剛見面他就被劉文典沒頭沒腦地痛罵了一頓,說陶光是“懶蟲”、“沒出息”、“把老師的話當耳旁風”。


陶光想,我雖一貫尊重你,但學生也不是奴隸,可以隨便辱罵。他一時忍無可忍,便準備以暴易暴。正當陶光要怒目反擊時,忽見劉文典用力一拍桌子,聲音極大地呵斥道:“我就靠你成名成家,作為吹牛的本錢,你不理解我的苦心,你忍心叫我絕望麼?”轉眼,老師憤怒的臉已轉變成可憐的臉。

見這光景,陶光將要爆炸的怒火突然平息了,反而變成了同情、憐憫老師!對於老師視他為‘吹牛的本錢’一語,很讓陶光感動,他幾乎要破涕為笑了。


隨即,陶光扶老師坐下,為老師倒一杯茶,承認自己太粗心,並解釋說,因為自己備新課任務重,所以久未前來問候。


劉文典也自知批評學生太過火,便留下陶光吃飯,算是示好。


後來劉文典出版《莊子補正》,讓陳寅恪作序,特地叮囑學生陶光用毛筆為自己題封面。這是老師對學生最高的尊崇,是權威教授的鼓勵。陶光每談及此,都喜形於色,感謝老師的厚愛,研究學問上自然變得更加勤奮。


他的狂傲與謙卑


民國教授中,劉文典的“狂”與“傲”是十分出名的,在學壇也留下了不少奇聞軼事。但他曾自我評價說:“我最大的缺點就是驕傲自大,但是並不是在任何人面前都驕傲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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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巴金,怒懟新派學者


劉文典專心研究古典文學,很看不起搞新文學創作的人,認為“文學創作的能力不能代替真正的學問”。


有一次,有人向他提起當時以《激流三部曲》名噪一時的巴金。他想了一會兒,喃喃地說:“我沒有聽說過他,我沒有聽說過他。”


他在西南聯合大學中文系當教授的時候,也不把聞一多、朱自清這些“才子”出身的教授放在眼裡,對講授“語體文”寫作的作家沈從文等尤為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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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


當得知西南聯大要提沈從文為教授時,他勃然大怨,說:“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該拿四百塊錢,我該拿四十塊錢,朱自清該拿四塊錢。可我不給沈從文四毛錢!他要是教授,那我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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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莊子跑警報

1939至1940年,日本飛機經常到昆明轟炸,師生看到五華山上紅球升起,便放下手中的活,開始跑警報,到防空洞裡躲避日機轟炸。


有一天,日機空襲,警報響起。西南聯大正在上課的教授和學生照例疏散到昆明城外去躲藏。


正當大家或疾走或快跑爭先恐後之際,沈從文湊巧從劉文典身邊擦肩而過。他略顯不悅之色,就對同行的學生說,“沈從文是替誰跑警報啊!這麼匆匆忙忙地,我劉某人是替莊子跑警報,他替誰跑?”


沈從文雖然聽見了,但尊他是前輩,沒有說什麼就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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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分敬重陳寅恪

劉文典眼高於頂,卻並非目中無物,他早年師從國學大家劉師培,精研《說文解字》和《文選》,對前輩學問家章太炎和同輩學問家陳寅恪低首下心,知所恭敬,除此之外,能入他法眼的文人學者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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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寅恪


在西南聯大教書時,劉文典公開承認他的學問不及陳寅恪的萬分之一,還告訴學生:“我對陳先生的人格、學問不是十分敬佩,是十二萬分敬佩。”他宣稱,西南聯大總共只有三個教授:陳寅恪一個,馮友蘭一個,他和唐蘭各算半個。


試想,西南聯大差不多集結了全國的學界精英,他自鳴得意的“三個教授論”會得罪多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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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滿筐”

劉文典對自己的學問是相當自負的。當年在西南聯大開“紅樓”講座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大名鼎鼎的吳宓,另一個便是劉文典。


劉文典原本不是研究《紅樓夢》的,只因他聽了吳宓的《紅樓夢》講座,不同意見太多,於是靈機一動,也客串一回紅學家,開個講座,唱唱對臺戲。


劉文典的號召力不小,教室裝不下太多的聽眾,西南聯大的廣場就成了他的講壇。一支蠟燭,一副桌椅,眾人席地而坐,雖寒磣了點,學生卻不以為苦,反以為樂。劉文典身著長衫(他的長衫特別長,掃地而行),款款入座。一位女生站在桌邊,從熱水瓶裡為他斟茶,他滿飲一杯。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前戲做足了,劉文典這才昂然而起,一字一頓地念出開場白:“只、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滿、筐!吃仙桃一口足矣。我講《紅樓夢》嘛,凡是別人講過的,我都不講;凡是我講的,別人都沒有講過!今天跟你們講四個字就夠!”


一部《紅樓夢》,他以四字蔽之,這四字是“蓼汀花淑”。他的講解用上了音韻學。“元春省親大觀園時,看到一幅題字,笑道:‘花淑二字便妥,何必蓼汀。’花淑反切為薛,蓼汀反切為林。可見當時元春就屬意薛寶釵了。”


此說一出,下面立刻“哦”的一聲,眾人彷彿醍醐灌頂,全開了竅,《紅樓夢》的主旨迎刃而解,要義也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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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和尚追著打

劉文典在清華大學任教時,需要查閱某種佛經。他聽說北京西山香山寺藏有此佛經,就前去閱看。


該寺有嚴格規定,非佛教人士,不準借閱藏書。允許借閱者必須在寺內唸經堂正襟危坐,也不得以手指沾口水翻書頁,必須用寺院特製的蔑子翻閱,違者受罰。


該寺管理藏書的老和尚與劉文典略有認識,知道他是著名學者,特准他借閱,佛堂內也不派僧人專門看守。閱前,老和尚向他詳細介紹了閱讀規則,他當即承諾,嚴守規約。


老和尚去後,劉文典靜坐讀經。看了一會兒,他因路途勞頓,有些疲倦,見室內有一空床,便趁機持書臥床閱讀。不料,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正在睡夢中的他忽然聽到罵聲,頭面受到撲打。他睜眼一看,老和尚邊打邊斥責說:“你言而無信,竟把佛經丟在地上!”原來,他睡著之後,手一鬆,身子一歪,手中的佛經也就隨之掉落。


老和尚本來想與他談論佛學,進來一看這情景,頓時火冒三丈,拿起掃帚就打過來。


此舉有如當頭棒喝,劉文典頓時清醒。他一面苦苦求饒,一面在佛堂內抱頭鼠竄。老和尚見他甘心捱打,並沒有教授架子,怒容一變,“撲哧”一聲笑了。


不打不成交,劉文典和老和尚成了好朋友。老和尚到清華大學拜訪,他還專門設素齋招待。


敢於頂撞蔣介石


1928年,劉文典在安徽大學(校址安慶)任職期間,學校發生學生風潮。


蔣介石以國民政府首腦身份親臨安慶,施行彈壓。他專門召見相關人員,痛加訓斥,指出這次學潮是“安徽教育界之大恥”。劉文典擔任安徽大學校長,自然首當其衝。可他並不知“罪”,見到蔣介石只稱“先生”,不稱“主席”,掃了對方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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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出格的事情還在後頭,蔣介石寒著臉要劉文典交出學生領袖名單,必須對罷課分子嚴懲不貸。劉文典根本不買賬,還將蔣頂上南牆:“我不知道誰是共產黨。你是總司令,就應該帶好你的兵。我是大學校長,學校的事由我來管。”針尖對上了麥芒。蔣介石惱怒不已,當眾拍桌,聲色俱厲地大罵:“你是學閥!”劉文典素性恃才不羈,也戟指回擊:“你是新軍閥!”


蔣介石集軍政大權於一身,豈容手握筆桿子的文弱書生挑釁他的戎威?盛怒之下,殺氣騰騰,不僅摑了劉文典兩記耳光,還以“治學不嚴”罪名將這位名士關進監獄,並且發出死亡威脅。


劉文典身陷囹圄,性命危在旦夕。好在全國學界和新聞界並非萬馬齊喑,“保障人權”、“釋放劉文典”的呼聲隨之而起,安徽學運也有餘燼復燃之勢。蔡元培出面力保這位早期同盟會員、孫中山的老秘書,陳立夫也從中斡旋,蔣介石迫於輿論壓力,這才以“即日離皖”為條件,釋放劉文典。


蔣介石的兩記耳光確實響亮,劉文典的名聲也因此響了起來。蔣介石的偶然之舉成就了狂士劉文典的一世英名。


老師章太炎聽到此事後,對劉文典的書生骨氣十分欣賞,親自手書一聯相贈:“養生未羨嵇中散,疾惡真推禰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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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先生書贈劉文典的對聯


這副對聯一直為劉所珍藏,至今還保存在劉文典次子劉平章家中,從一個側面十分貼切地反映出劉疾惡如仇正直善良的品質。


3

“劉文典,合肥”


劉文典出生於合肥,他也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是合肥人,對合肥一直有很深的感情。現在只要看到劉文典的著作,凡是線裝本的,第一頁上都寫有合肥劉文典。據說,劉文典還專門印了一張名片,上面沒有寫什麼教授的頭銜,就幾個字,“劉文典,合肥”


籌建安徽大學


安徽大學的建校與劉文典的努力密不可分,在教書育人方面,劉文典的態度更是令人讚賞。


1927年夏,劉文典先生受安徽省政府之邀,籌備安徽大學建校工作,為此四方奔走。於第二年最終實現安徽孕育多年的大學夢想,劉文典先生任法學院院長兼預科主任,行校長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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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大學校園裡,劉文典教授的銅像


安徽大學檔案館劉文典紀念館始建於2008年,為的是紀念安徽大學建立80週年,且緬懷劉文典先生逝世50週年。整個劉文典紀念館的牆壁,都展有劉文典的著作。


捐贈圖書、書畫給安徽大學


1935年,劉文典曾經給當時的安徽省圖書館館長寫信,信中稱,用一半薪水買書,有生之年供教學之用,過世以後則要捐給安徽省圖書館。


劉文典去世後,其夫人張秋華曾捐了一批圖書和字畫,其中包括董其昌、劉墉等大家的字畫給了安徽省博物館,安徽大學校慶時,其家人又將僅剩的最後一批劉文典的東西捐給了安徽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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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大學劉文典紀念館


劉文典的兒子劉平章稱,父親還有一批舊書,目前藏在臺灣“國立臺北科技大學”圖書館,共513冊,其中多半是清朝的書籍,這也是花費了74年才找到的,如果這批書能回來,他也將完成父親的遺願,捐獻給安徽。


4

橫眉對日,溫以傳家


劉文典是個”硬骨頭“,這讓他在後來與日本人的鬥爭中也表現得十分明顯。


劉文典在子女教育上,非常注重以身作則,告誡子女要好好學習,誠懇待人。在事業選擇上,劉文典的一件往事,對兒子劉平章影響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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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與次子劉平章


在離開安徽大學時,有人立薦劉文典為教育部部長,但被劉文典回絕了,他後來告訴兒子說,“只有終身之教授而無終身之部長,我決定北上到北大去教書”。


這件事也讓劉平章明白了,做人要有本色,要從事一些終身的職業。而他這一生,作為一名優秀的建築師,也是因為記住了父親這句話,不忘“老老實實地做事,老老實實地做人”。


對日本人


劉文典是個”硬骨頭“,這讓他在後來與日本人的鬥爭中也表現得十分明顯。


九一八事變後,北平的青年學生,為敦促政府抗日,曾發起臥軌請願。劉文典的長子當時在輔仁大學讀書,也參加了這一活動,後因連夜在外受寒患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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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美林繪劉文典畫像


劉文典對此十分悲痛,也更加痛恨日本人。以後每次上課都要講一段“國勢的阽危”,激發學生的愛國熱情。對此,他當年的學生曾有過一段生動的記錄:“然尚有一事更可以使我們對於劉先生表示極大的敬意的,就是劉先生愛國心的熱烈,真是校內無二人!去年長城戰事鬧得極兇的時節,劉先生每次上國文班,必花一部分的時間,哭喪著臉向我們伸說國勢的阽危,並且告訴我們趕快起來研究日本。”


劉文典不僅號召別人研究日本,自己也全力以赴,熬夜至兩三點,來翻譯日本的文章,讓更多國人瞭解日本這個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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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發表在《大公報》的文章《荒木貞夫告全日本國民書》


1933年4月10日劉文典翻譯的《荒木貞夫告全日本國民書》一文,發表在《大公報文學副刊》上,文中詳細介紹荒木貞夫的軍國主義思想,希望能夠警醒國人“知道日本統治者的意見、政策和野心”。


由於過度勞累,第二天上課時常常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如實向學生道出實情,聽了此事,班上的學生不僅毫不抱怨,反而被他的愛國熱情感動得連“眼淚真要奪眶而出了”。


“我是中國人,為什麼要離開我的祖國?”


“七七”事變後,劉未能及時南下,鑑於他的名望,日本人通過周作人來做他工作,請他出來做偽事,遭到他斷然拒絕。劉文典對周作人說:“國家民族是大節,馬虎不得,讀書人要愛惜自己的羽毛。”


日本人被他的態度激怒了,闖進劉家翻箱倒櫃,劉憤然作色,拒絕回答日本人的任何問題,翻譯官責問道:你是留日學生,太君問話,為何不以日語作答?劉稱“以發夷聲為恥”,拒不說日語。


一九三八年,在朋友幫助下,劉文典化裝逃出北平,由天津搭外輪,經香港、海防,輾轉來到昆明。他後來在給西南聯大校長梅貽琦信中說:“典往歲浮海南奔,實抱有犧牲性命之決心,辛苦危險,皆非所計。”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劉文典與夫人張秋華


1949年,胡適為劉文典辦好了一家三口的機票,聯繫好了美國的大學,想幫他換個新環境。對於胡適的好意,劉文典敬謝不敏,他說:“我是中國人,為什麼要離開我的祖國?”他久已遠離政治紛爭的漩渦,只是出於樸素的愛國之情留下未走。他沒有力氣再折騰了,眼看把亂世挺到了盡頭,接下來只想過過太平日子。當時,許多學人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留在大陸。


“擦皮鞋者”


劉文典非常注重對孩子的教育,作為一個教師,他更善於將涓涓教誨融入日常生活中。


1957年3月,劉文典在北京開全國政協會期間,就曾給次子劉平章寫了一封特殊的信,信中,他稱呼兒子為"kolya",落款為"擦皮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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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寫給其子劉平章的信


“Kolya:我在京用費極大,所帶的錢早已用完。正是兩袖清風,你要電匯用來救濟,解除我的經濟危機。

我的旅費用盡只好步行回昆明瞭,不能從四川經過了。我連日參加最高國務會議,開會地點在懷仁堂。得以飽看中南海的雪景,真是興奮極了,愉快極了。你很可以乘我在京的機會來北京一遊。我可以買最精緻的玩具給你,帶你遊覽名勝,吃前門飯店精美美的西餐……”


原來,開會期間他在書店看到《蘇聯畫報》上有一幅名為《擦皮鞋者》的諷刺溺愛子女社會現象的漫畫。畫面上,一個滿額皺紋、衣著襤褸的老頭在嚴冬中蹲在地上為兒子"kolya"擦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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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寫給次子平章的書信


此時劉文典正好接到在成都讀大學的兒子討生活費的來信,想到自己對兒子的溺愛,不免自責。他沒有擺出"老子"的架子,而是以一種幽默的方式來教育兒子。信中不提寄錢的事,反說自己在京費用大,錢已用完,要兒子匯點來解除經濟危機。兒子平章讀後,既感溫馨又受教育。 後來在給兒子的多次書信中,他又反覆叮囑兒子要節約,不能養成浪費的習慣。


劉文典:民國最“傲嬌”的大師

劉文典寫給兒子劉平章的家信


劉文典一向育人有道,無論是自己的親屬血脈還是學徒學子,總是言傳身教,他從來把子女當作朋友一樣對待,用平等的態度與之交流。


1955年端午節,劉文典在觀看郭沫若話劇《屈原》片段後,給兒子劉平章寫了一首詩——《觀劇詩》。


“宋玉悲秋亦我師,傷心又吊屈原祠。娥眉漫結平生恨,文藻空存異代思。縣圃曾城無定所,桂旗蘭枻竟何之。二千三百年間事,剩有江聲似舊時。甲午五月五,觀劇詩寫示平章兒,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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