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4月詩輯

清明祭祖


和武漢朋友通話

他們要4月8號才解除禁足

今天上午

他倒了一杯酒下樓

把小車上長出來的草

一根一根拔掉

然後對著車子磕了三個響頭

就算是掛了墳了

他哽咽著說


信仰


84歲的教皇

在空蕩蕩的

聖伯多祿廣場祈禱

請求上帝醒來

拯救子民

83歲的父親

站在老家院壩裡說

不比不曉得啊

像我和你媽這個年齡

放在國外說不定老命都丟了

這對老兄弟走路的背影

都有點顫巍巍的


我會戒菸的


“好吧

我會戒菸的”

面對又一次醫生的忠告

我這樣承諾

“雖然我知道這

對很多人來說十分困難”

之前一個醫生這樣要求時

我曾反覆給他解釋

我根本不抽菸

那你的肺怎麼回事?

醫生追問


質疑


發了個朋友圈

祝賀詩人侯馬今天起

擔任內蒙古自治區副主席

很多留言表示質疑

有人說又是一條假新聞

好吧

我知道他們質疑的是“詩人”

這兩個字

而不是4月1號這個日子


修行


打電話給一個

出家的原企業家朋友

問疫情期間

寺廟不對外開放的影響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

沒有香火的日子

更考驗修行


老鎮記憶只剩底片


鎮上組織挖掘老鎮記憶

李瑞陽發言說

最早的國營照相館

就是我接手的

後來我到縣上去

我弟弟接到開

不久就停了

現在啥子都沒有了

剩了幾蘿蔸底片

不曉得還洗不洗得出來


醫生伊沙


在鍵盤上

我敲擊“醫生”

彈出來的

總是“伊沙”

反覆多次後

我認可了伊沙

即醫生的事實


清明解構


大部分時間

陪伴逝者墓旁的是

日 月和青草

今天

多了幾行雨水

我們的淚

和鼻涕


生於清明


祭祀完所有祖先

和逝者後

我將於凌晨子時準時降生

這是48年來第一次

獲生於鬼魂出沒之時

大器晚成啊


反醒


昨晚鼻炎犯了

緊接著哮喘

胸腔里拉著風箱

上氣接不上下氣

腦子裡閃現出

呼吸機三個字

在疫情全球肆虐的今天

會不會太自私了


生意不好做


他們說

喝咖啡的人談的是小生意

喝酒談中等生意

大生意

都是喝茶談成的

怪不得前幾天美國把茶聖陸羽

立法成他們的國父

這麼多年

我是談一次中等生意醉一次

天天喝茶

卻沒談成什麼大生意

至於咖啡

都好久沒有喝過了

看來生意確實不好做


咳了個櫻花滿地


昨晚咳得厲害

每咳一次就把痰

用紙巾包起丟到床下

今早看地板上

落了一地紙巾

才曉得

院裡地上的櫻花

也是咳落的

我用垃圾袋

將它們收集在一起

準備曬乾後一把火燒了


剖魚


終於在網上把新世紀詩典

全套買齊

快遞小哥送來時

我拿剪刀把書一本一本立起來

從翻頁處剖開塑料封皮

感覺就像剖一條條鯽魚

其中兩本掉到地上

蹦了幾下

魚鰓一張一合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生於鼠年的

農曆三月

在三生下萬物

的第十三日登場

不同於那十二個

我是我自己的生肖


春天裡


鳥啄樹枝

直到嫩芽一點點冒出

我在家躲瘟疫

花就不香

花才不管我出不出門呢

它又不是香給我看

鳥兒在枝頭又跳又搖

那些花

嘰嘰喳喳地落了一地


石頭


就喜歡你這股子靜氣

到哪兒都不亂開腔

坐得住


在成都寬窄巷子


寬巷子轉耍

越走越窄

窄巷子喝茶

越喝越寬


蝴蝶


的那些人

像極了一隻只

破繭重生的蝴蝶


尊重


和每一個醫生護士

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生怕不小心冒犯了

剛從前線回來的英雄


熱乾麵


今天武漢重啟

打電話問武漢同學李勇

有沒有吃碗熱乾麵紀念下

他說哪裡還等得到這時候

我早就在屋裡

自己煮起吃好幾回了


火葬場


疫情期間全球真正

超負荷開工的不是口罩廠

是火葬場

他們已經處理了幾萬具屍體

接下來不知道還有

多少萬具屍體停放在

居民寢室裡,道路邊上

等著處理


好事情


疫情後第一次出差住酒店

樓下大街上

整晚都有汽車輪胎

快速通過地面發出的噪音

偶爾還有喇叭聲

雖然有點影響睡眠質量

但我覺得是件好事情

好過住在家裡

小區裡安安靜靜

只聽得到狗叫和鳥鳴


關於口罩標準的大討論


不管歐洲標準

還是中國標準

要相信任何口罩都會

好於圍巾

關鍵時刻能救命

才是唯一標準


徹底罩住就安全了


墳山就是

一個個

沒有標準的口罩

躺在它下面

就徹底安全

再也不怕病毒了


爸爸的鴿子


一些被貓叼了

一些被狗咬死

一些隔一段時間

被老媽殺了給我們三姊妹

一人一隻

“吃了鴿子記心好”

老媽喊我回去拿鴿子時

神秘兮兮的

爸爸的鴿子

沒有一隻學會在出事前吹哨報信


正在為你規劃新冠肺炎路徑


長途趕路無聊

小度小度

你知不知道新冠肺炎

三秒後小度答

為你搜到四個新冠肺炎地址

正在重新規劃路徑

請稍等


羊子不吃草


出差路過甘肅平涼

車窗外光禿禿的山坡上

放著一群羊子

司機小李問“坡上草都沒得

這些羊子在吃啥子”

同車的張總說

“可以吃飼料嘛”


錘子


我要說的錘子

是爺們身上自帶的傢伙

年輕有勁道那時

尿直線射出去

指哪打哪那不是錘子

那叫梭槍

後來力度不行了

尿得出射不動

軟軟地垂直於地面滴落到腳尖前

就叫錘子

嚴格說小夥子是沒得錘子的

等到歲數變大

慢慢就長成錘子了

難怪魏大爺上次和我一起屙尿

站在茅廁半天屙不出來

最後拉起拉鍊恨恨地說了一句

屙個錘子


骨灰飛了


骨灰盒裡只剩骨頭

照樣硬梆梆的

只是變成更小更尖的顆粒

骨灰是燒不化關不住的

一溜煙功夫

就從火葬場的高煙囪飛走了


擂蛋


小時候每次我過生

老媽都會煮兩個白水蛋

輕輕在我額頭上滾

邊滾邊說

“一擂一年

一擂一年

么兒快點長大

莫生瘡害病”

今天又是我的生

老媽大清早就打電話提醒

“今年病毒這麼兇

屬於災年

你煮蛋沒有?

要多在額頭擂幾下哦”


盲人的婆娘不是瞎子


早幾年住鎮上時

經常去樓下的盲人按摩

盲人有個農村婆娘

才嫁給他那幾年經常捱罵

他罵婆娘就一句話

“個瞎咪躥眼的瓜婆娘

找個東西老子都看到了

還半天找不到”

後來盲人婆娘生了個兒子

我每次去樓下

他兒子都戴著一副眼鏡

說是在矯正視力

生了兒子後盲人就很少

罵他婆娘了

只是在給我按摩時按到按到就

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自言自語說:

個瓜婆娘

說她瞎咪躥眼的

還真差點給老子生個瞎子


我們有選擇不讀的權利


詩友二月在詩歌群說

他想讀一首詩

提示要付費一元

他就放棄了

我說如果是口語詩

我可以考慮

二月說好像不是

又把那首詩發到群裡

果然寫著¥1.00閱讀全部

我說那就算球了

一元錢也是錢


收帳記


非典那年

浙江的老毛欠公司貨款一直不還

我帶隊到慈溪

在他家樓下

潛伏了兩天

終於第三天晚上八點

等到了他下樓

我們從旁邊一下子衝過去

把他逮到

就往我們的車子裡塞

老毛長得太胖

半天塞不進去

我朝他屁股就是一腳

後來老毛在車上裝非典

還真的發燒了

我們也沒管那麼多

到綿陽的時候

欠款全部到賬

如果像今年這樣到處都是關卡

那六十多萬

多半就爛定了


要菜


小時候吃飯時經常

端一碗白稀飯

到院子裡別人家門口

去要菜


老祖宗留下的好習慣沒有堅持


如果我們從

古蜀國開始

就堅持戴三星堆

那種面具

大疫之年的傳染

說不定就沒有那麼兇了


在人代會上


戴著口罩唱國歌的瞬間

感受到

中華民族又一次

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不同意行嗎


這麼多年我不知道

為公司簽了多少個同意

同意開戶

同意銷戶

同意貸款

同意抵押

同意採購

同意發貨

同意停產

同意復產

同意應訴

同意訴訟失敗

同意招人

同意解除合同

昨晚夢見

在一個申請上籤下

同意破產

立馬被嚇醒

全身溼透


抖音也有詩意


昨天小夥伴們編排的抖音

點擊量突破一百萬

我在祝賀的同時問能不能

把口語詩用抖音來表現

既可開拓抖音的新領域

也讓口語詩得到更好的傳播

他們有點為難地說

可以試一下

我說應該能行

兩樣東西其實都符合

“事實的詩意”


穀雨節放生


一條蚯蚓蜷曲著身子

在院壩裡翻滾

不知道是自己

還是來福妹或小花貓

弄出來的

我彎腰把它撿起來

丟進草坪

要折騰

也應該在泥土裡


穀雨


最近老有人說糧食危機

今天我不關心雨

只操心關於穀子的那些事


在人間


兒子的貓從二十三樓

不小心摔了下去

小夥子大哭

我安慰他

貓確實有九條命

那是在它們的世界


香樟樹


老媽電話說

“香樟樹今天砍了哦

你表哥用根繩子栓著

幾哈就爬到樹尖

一節一節往下弄

咣之咣之地鋸了一上午”

老媽說的那顆香樟樹和我同年

從小陪著我一起長大的

之前我一直不同意

老媽那頭咣之咣之說的時候

我的心咣咣地痛

“它的根已經躥到壓水井底下

再不砍水都吃不成了”

老媽每次一提起就急得很

砍了就砍了吧

反正今年災年

多死一顆樹也沒有誰在意

“那根就莫掏了蠻

讓它捱到井水”

我給老媽交代


大不了關了算球了


廠裡天然氣停了

說是因為欠錢

不錯

除了員工工資沒欠

我們還欠著電費

欠著銀行,欠著原料供應商呢

同樣的

下游客戶欠著我們

經銷商欠著我們

下游的下游又欠著他們

三角債不只我們公司這樣

不只是今天才這樣

首先申明

欠賬還錢天經地義

但前段時間疫情嚴重

一顆貨沒發

即便這樣公司仍然付了三百多萬

確實還差一些

也還有一些餘錢

不過是收貨款收回的一把承兌匯票

這些人民銀行認可的錢紙

燃氣公司不要

人民的那些銀行也拒收

他們只認現金

我們的現金哪裡去了呢

發了工資

買了五險一金

付了利息

還有各種推薦的理財產品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

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多麼好聽

接下來有多少企業會死在春天裡

停就停吧

大疫之年

還有什麼病毒沒有見過

哪個喊我們從事製造業

自己造孽呢

大不了關了算球了

關掉那些破舊的機器

從此再也沒有汙染投訴

沒有噪音擾民

大不了關了算球了

中斷貨物進出

工人們失業後

有些還可以回家種田

大不了關了算球了

停止還款

看銀行和燃氣公司咋整

讓我們都失信

大不了不坐高鐵和飛機

飯都吃不起了

還稀罕個屁的信用?


錯覺


排著長隊

兩個戴口罩的喇嘛

一隻手拎著佛珠

一隻手在掃描健康碼信息

我提著CT片子緊跟在

他們後邊

感覺像是排隊去寺廟

看菩薩


老丈人


八年前的老丈人

一有點傷風感冒就會說

這次遭了

活不過去了

各種唉聲嘆氣的表現

之前算命先生說他

活不過七十二

今天老丈人八十了

生日宴會上聲音槓槓的:

今年疫情這麼重都活下來了

我這輩子沒得苦勞

也沒得啥功勞

就盤了幾個人出來


亞青寺覺姆


自從在這裡修行

姑娘們就有了

一個好聽的名字:覺姆

進亞青寺需要褪去紅妝

剃掉過去染紅的頭髮

穿上降紅色僧袍

至於臉頰上的永久印記

兩朵高原紅

證明她們來自紅塵


在大涼山


早上起來我就看見

他們幾個揣著手

蹲在牆角跟曬太陽

快到晌午時扶貧幹部

拎著酒瓶走過來

他們不再揣手

蹲著曬啤酒

午後下起小雨

扶貧幹部起身離開

他們繼續蹲在牆角跟

用空酒瓶接雨水喝


封印


小時候每到大年三十

都要封印

三姊妹跪成一排

在那種長條高板凳上

老媽用響竹篙

在我們屁股上“啪啪”地打兩下

封完印

就可以開席吃團年飯了

前幾天回農村擺起這事

老媽說

黃荊條子出好人嘛

不打你們有現在這出息

說完又弱弱地補了一句

哪個在往身上打嘛

都是打到地上的

二姐夫笑著說

老媽厲害

還敢給土地爺封印呢


讀書日


小學每學期開校

拿到新書

爸爸都會用牛皮紙

一本一本

工工整整地包個封面

再到學校時就惹來很多

羨慕的眼神

早幾年賣廢品的時候

把牛皮紙拆開

從面上看那些書都還是

新嶄嶄的


有星星的夜空


晚上散步

看見天上有幾顆星星

一輪月亮

彎彎的月亮把我和老婆的影子

拉得長溜溜的

我問老婆咋個有的星星在閃

有的沒有閃

老婆抬頭看了看說

星星沒動

一閃一閃的是飛機

再看

真的有兩架飛機

穿過月亮

也可以說迎面戴上月亮口罩

消失在彎彎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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