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覺人間不值得,請君試讀黃仲則:人生寥落如寄,總要活出意義

導讀:寫黃仲則,是我@君言君語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個夢想。他是我最喜歡的一位詩人,但是他所處的時代不大對頭,所以,這位清代一流的詩人,還沒有一個盛唐的三流詩人負有盛名。文章很長,但與他浮沉落寞的一生相較,還是太短了。我希望通過審視別人的生命,能夠讓我們理解自己的人生。在文中我矯情地寫到:“
生命的本身毫無意義,但是,你不忘初心,努力向上的樣子,永遠都帶著動人的光輝。這是一種精神的力量。這種精神的投影可以為我們在漫漫人生路上支撐起一道硬的脊樑,讓我們在暗淡的世界有夢想,有信念,並且不甘庸碌。”送給可能看不到最後的你們。

01

讀一本前人的詩集,總會有這樣的感覺——即使那些流淌的字句還有溫熱,那些浮動的情緒尚可把握,可那些蟄於歷史煙塵背後的面容和人生,我們終究是無法看得更清楚。

畢竟,隔著太久遠的時光,那些命運的笙歌已渺了,那些流離的悲歡漸淡了。可即便如此,有位詩人,還是在我的心上,盤桓了好久好久。

他叫黃仲則,清代詩人。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黃景仁,他也有兩句詩流傳廣泛——“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仙佛茫茫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倖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雜感》黃仲則

然而,在中國星光璀璨的古代文學史上,熠熠生輝的名字委實太多。或許,他不是一個大眾都耳熟能詳的名字,更何況,在這個世間,他只活了短短的三十五年。

可即便珠玉蒙塵,即便流星一瞬,也總是不減清輝的。

他留給我們的那本冊子,叫做《兩當軒集》——這是一位天才詩人留給這世間最推心置腹的交談,也是他於長夜、於困頓、於人生的浮沉來去中,最撕心裂肺的動人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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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這樣一位有些矛盾的詩人。說他矛盾,是因為在他的詩中——或者說在他的生命裡,我們能看到那些狂來說劍、怨去吹簫,也能看到那些對花濺淚、望月生寒;我們能看到他的行止端方,也能看到他的恣肆曠蕩——柔弱與堅忍、熱烈與悲愴、狷狂與黯然、希望與失落……這些矛盾的極致交加融合在一起,鑄成了一段人生如寄、卻從未放棄垂詢的生命歷程。

其實,時至今日,我們每個人又何嘗不是這樣一個個矛盾的綜合體?

我覺得無論讀書,還是思考,都是很主觀的事情,一千個觀眾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很多時候,我們審視別人的生命,歸根到底,都是在感念自己的內心悲歡。

倘若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偶然能找到那麼一個可以觸動自己內心的點,進而引發我們的思考,改變我們的認知,甚至,重塑我們的人生,活出自己生命應有的意義,那也算不虛此行了。開卷有益,說的約略就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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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那我們就開始吧,面對這段讓人有些憐惜甚至感傷的生命歷程,我覺得我們還是從他最意氣風發的“高光”時刻說起吧——畢竟,這樣的時刻,在黃仲則的短暫生命中驚鴻一照,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是清乾隆三十七年(1172)的三月,上巳節。長江之畔的採石磯,太白樓八軒齊開,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安徽督學朱筠帶著他的幕賓和士子們在樓上歡宴,酒酣胸膽之下,眾人開始應制賦詩。

當時人很多,午後的日光也正好。金色的光芒溫煦地灑在一個身著白夾春衫少年的眉間,淺淺淡淡,也似極了少年清朗的風姿。陽光與少年,在那一刻,相看兩不厭。

那少年忽而凝目遠山,忽而斂眉思量,在短短的沉吟之後,他落筆如風,墨淋似雨,頃刻之間,一篇詩文一氣呵成:

紅霞一片海上來,照我樓上華筵開。 傾觴綠酒忽復盡,樓中謫仙安在哉。謫仙之樓樓百尺,笥河先生文章伯,風流彷彿樓中人,千一百年來此客。是日江上彤雲開,天門淡掃雙娥眉。江從慈姥磯邊轉,潮到燃犀亭下回。青山對面客起舞,彼此青蓮一抔土。若論七尺歸蓬蒿,此樓作客山是主。若論醉月來江濱,此樓作主山作賓。長星動搖若無色,未必常作人間魂。
身後蒼涼盡如此,俯仰悲歌一徒爾。杯底空餘今古愁,眼前忽盡東南美。高會題詩最上頭,姓名未死重山丘。請將詩卷擲江水,定不與江東向流。——《笥河先生偕宴太白歌醉中作歌》黃仲則

是的,“風流彷彿樓中人,千一百年來此客”;

是的,“身後蒼涼盡如此,俯仰悲歌一徒爾”;

是的,“請將詩卷擲江水,定不與江東向流”。

幾日之後,一首太白樓頭倚馬而就的名詩,在長江兩岸的文人士子之間,就已經風靡開來!

那一年,黃仲則23歲,座中最為年少,陡然身負大名。

這樣的浮生歡愉,恐怕是黃仲則人生旅途最為明亮的一段時光了。可誰又能想到,僅僅12年後,這位才華橫溢的詩人就在悽苦困頓中撒手西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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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作為安徽學政,朱筠無疑是愛才惜才的。所以,對於黃仲則及其摯友洪亮吉二人,老朱可謂讚賞至極、關愛有加。

他曾不無炫耀地給當時兩位學術大家錢大昕和程晉芳寫信說:

“甫到江南,即得黃、洪二生,其才如龍泉、太阿,皆萬人敵。”
——《卷施閣文乙集》洪亮吉

有人賞識崇拜,而且粉絲還是位高權重的朝廷大員,黃仲則的日子無疑好過了不少。

在做朱筠入幕之賓的兩年間,我們的詩人總是隨老大一起登山赴水,冶遊唱和。

有風景形勝可覽,又有知音鐵粉相惜,黃仲則開始了他的第二個創作高峰(第一個創作高峰見下文)。這一時段的詩歌創作總算有了些許的飄逸灑脫,可在那灑脫之下,還是淒涼底色。

這種淒涼或許是他與生俱來的一種氣質,他掙扎了一生,至死也未能擺脫。

是的,若是順風順水,誰會去做一個依附於人,浪跡江湖的幕賓遊子呢?

古往今來,這世間大抵如此,再煌煌的風光之下,其實都有各自難以言說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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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黃仲則也算是系出名門,他的祖先,是宋代赫赫有名的與東坡並稱的黃庭堅。

對於這個身份,黃仲則無疑是深深看重並引以為豪的。據說他每次到翁方綱家中,看到供奉的黃庭堅畫像,都會虔誠禮拜,並且對著祖宗畫像沉思好長時間。

“仲則為文節後裔,每來吾齋,拜文節像,輒凝目沉思久之。”——《悔存詩鈔序》翁方綱

倏忽百年,當時的場景我們已經無法還原,他的所想所思我們也無法探究,但可以肯定的是,做一個純粹的文人,寫純粹的詩文,像先祖黃山谷(黃庭堅,號山谷道人)那樣名留青史,肯定是黃仲則曾經發過的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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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

然而,這又談何容易!就像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歷的生命脈絡一樣,很多時候,這世界未必就是當初許給我們的藍圖。

夢想向左,現實向右,我們在左右選擇之中,往往會顧此失彼,心力憔悴。

黃仲則也不例外。雖然他信誓旦旦地想要“併力做詩人”,可到最後卻發現“一身墮地來,恨事常八九”,碰壁之後,他終於有些認慫了,他在與摯友洪亮吉的唱和之中不無感傷地發牢騷說“才人自來多失職”,甚至後來還激憤地控訴“百無一用是書生”。

這跟他所處的時代有關。在時代的洪流之下,有幾人能夠螳臂當車?

如果生在盛唐,黃仲則的生命或許能夠活成另外一番景象吧?

你看李白,雖然也是一生理想的功業未竟,可生在那個開放包容的時代,就算恣遊狂蕩,就算“天子呼來不上船”,就算“長安市上酒家眠”,也沒有人給他計較太多,反而成了名士,成了長安城最大的網紅,也算活的瀟灑。

雖然在世人評說中,黃仲則是清詩人中最具李白神韻的“仙才”,可他在那個萬馬齊喑的時代,終究是活的一世風雪,命運闌珊。

“自湖南歸,詩益奇肆,見者以為謫仙人復出也。後始稍稍變其體,為王、李、高、岑,為宋元諸君子,又為楊誠齋,卒其所詣,與青蓮最近。”——《行狀》洪亮吉“夫是之謂天才,夫是之謂仙才,自古一代無幾人,近求之百餘年以來,其惟黃仲則乎。”——《國朝詩人徵略》張維屏“其真能直闖太白堂奧,東坡而後,罕有其匹。”——《老生常談》延君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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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

05

與盛唐的詩酒天下不同,雖然同為歷史稱頌的康乾盛世,但大清朝的“文字獄”嚴酷之極,所以大清的詩人們吟詩一般都會很謹慎,以免不湊巧吟出了類似於“清風不識字,何來亂翻書”的字句而丟了腦袋。

他們後來發現了一種比較穩妥的方法,那就是埋首故紙堆,不亂髮感慨——有聖賢文章做背書,就算犯事也可有條有理去做申辯和解釋。

這就是後來所謂的考據派,肌理派。這類詩人一般是以學問入詩,用典故,寫生僻,搞得很多詩歌作出來後,除了自己其他人(包括同儕們)都有可能不知所云,所以除了寫詩,他們還要辛苦地自加註腳進行解釋。

“今人誤執神韻,似涉空言,是以鄙人之見,欲以肌理之說實之,其實肌理亦即神韻也。”——《神韻論上》翁方綱“詩之壞於格調也,自明李、何輩誤之也。李、何、王、李之徒,泥於格調而偽體出焉。非格調之病也,泥格調者病之也。”
——《格調論上》翁方綱“其實格調即神韻也。”——《神韻論上》翁方綱

黃仲則無疑不是這樣的詩人,雖然受時代風氣影響,他也用典,可他的詩歌基本用典自然清新,總算是未落俗套。

這是因為從根本上來說,他本身就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而且,即使是生於乾隆盛世,可卻長於社會底層,所以歸根到底,他只是那個時代的一介寒士。

歷來都是這樣,“文章憎命達”。當館閣詩人在廟堂之上點綴昇平之際,當文壇宗匠在古籍中埋首高歌之時,我們的寒士詩人卻時常在這盛世繁華的空中樓閣中心生困惑。他經歷了太多飢寒流離,也飽受了太多困頓失意,所以,在他的詩中,必然會有不平之鳴,必然會是情韻動人。

賦到滄桑句便工。這話沒錯,黃仲則的淒涼一生,於他來說是不幸的,但於詩壇來說,卻無疑是一件幸事。

在平凡無趣,甚至悲感悽怨的生命歷程中,把自己的生活艱難地繼續下去,並且在精神的世界努力向上,總會變得與眾不同。

你看,當年活得與黃仲則相仿的生命肯定是熙熙攘攘,可如今我們能夠看到的,唯斯人而已。

其實生命本身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甚至,它只是一段旅程。動人的是——我們那些拼命向上、努力折騰的樣子,都帶著光。或許這就是人生的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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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動搖過。

有一段時間,黃仲則在北京與翁方綱、蔣士銓等人結都門詩社。受風氣影響,他一度想要棄詩而專事考據之學。其實這可以理解,我們每個人在經歷太多的失意和痛苦之後,多半也會這樣選擇。

或許,遵循時代風潮,順流而下並且順勢而為的人生,總會比那些固執的堅守活得更容易一些吧?

黃仲則雖然“六赴鄉試,概報罷”,可內心卻並非沒有建功立業的志向。其實我們每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在少年的理想破滅之後,對現實低頭並不是什麼可以指摘的罪狀。

他曾經年少輕狂地任性過。九歲應試時,眾人都認真準備,唯獨他臨考了還在床上不起來,原因是剛得了兩句詩,需要吟完。

在恩師邵齊燾病逝後,他覺得知音已逝,不顧手頭緊迫和朋友勸解,執意遠赴天涯,去湖湘壯遊。在那個時候,“裁冰雪入句”是他最純粹的藝術追求,而“注蟲魚”的考據曾經是他根本就看不上眼的。

九歲應學使者試,寓江陰小樓,臨期猶蒙被臥,同試者趣之起,曰:頃得“江頭一夜雨,樓上五更寒”句,欲足成之,毋相擾也。”——《鹿菲子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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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經洋洋自得過。在幕於朱筠帳下的那段高光時刻之後,他自覺詩歌沒有那些燕趙豪氣,所以決意去北京壯遊。

後來在北京也算混的略有起色,他就開始飄了,吹牛說誰說的京師房價很高?老子不是活的挺好麼?還讓洪亮吉幫忙把家裡老小都接到北京去,全然不顧洪亮吉的反對與勸說。

故平生於功名不甚置念,獨恨其詩無幽並豪士氣,嘗蓄意欲遊京師,至歲乙末乃行。”——《行狀》洪亮吉“自嫌詩少幽燕氣,故作冰天躍馬行。”——《將之京師雜別》黃仲則

他也曾荒唐無狀過。初到京師,內心孤傲,也不會跟人交際,情商很低,即使達官貴人他也不去搭理人家。他喜歡跟著戲子去唱戲,粉墨登場,歌哭狂浪,旁若無人。

當然,就像今天的網紅一樣,就算再傻逼的行為也都會有那麼一兩個粉絲。黃仲則也有,雖然他很帥,可他不會討好粉絲,愛理不理,所以很多人都說他太狂。

昔乾隆間,黃仲則居京師,落落寡合。每有虞仲翔青蠅之感。權貴人莫能招致之,日惟從伶人乞食。時或竟於紅氍毹上,現種種身說法。粉墨淋漓,登場歌哭。謔浪笑傲,旁若無人。
——《京塵雜錄》楊懋建君美風儀,立儔人中,望之若鶴,慕與交者爭趨就君,君或上視不顧。於是見者以為偉器,或以為狂生,弗測也。——《行狀》洪亮吉

可在最後,在經歷了太多的風雨磨難,千帆過盡,他終於打算與這世俗進行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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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感謝袁枚,黃仲則要棄詩轉做考據這事,最終在他的勸說下還是作罷了。

是的,袁枚,這名字你肯定聽說過。他是當時的文壇宗師,也是當時的一股清流,“性靈派的”當家掌門人,翁方綱“肌理派”的江湖第一對手。

在得知黃仲則要轉投“肌理派”之後,袁枚是無比痛心疾首的。對於這個年輕人,他是相當看中的。我們在語文課本上曾經學過一篇《黃生借書說》,我們每一個人可能都知道的那句“書非借不能讀也”,就是這位“性靈派”掌門記述的與黃仲則的交往故事。

黃仲則當時的詩歌成就,無疑是“性靈派”所欣喜和接納的。就像看到令狐沖要背棄華山“氣宗”轉投“劍宗”一樣,袁枚覺得不能讓年輕人走彎路,所以進行了語重心長的勸誡:

“雖然考據學很流行,是個風口,可是這個是你真正喜歡的嗎?”

“你只是想要博取翁方綱的認同吧?才這樣冒冒失失地去轉行吧!”

“你現在的武功內外兼修,已經很不錯了,幹嘛要揮劍自宮?”

“最重要的,你是個窮孩子,你有錢買武功秘籍嗎?沒有武功秘籍,你能成大家嗎?”

——一通質問劈頭蓋臉、排山倒海,黃仲則被噴的懵了,訕訕之下,只好不了了之。

“近日海內考據之學,如雲而起。足下棄平日之詩文,而從事於此,其果中心所好之耶?抑亦為習氣所移,震於博雅之名,而急急焉欲冒居之也?……子之對文未造古人境界,而半途棄之,豈不可惜?且考據之功,非書不可,子貧士也,勢不能購盡天下之書,倘有所得,必為遼東之豕,縱有一瓻之借,所謂販鼠賣蛙,難以成家者也”。——《小倉山房尺牘》袁枚

感謝袁枚,是他為我們留下了一個純粹的黃仲則。其實人生在世,我們或多或少地會受到別人的一些影響,有的是來自老師,有的是來自朋友——這樣的師友,你曾經有過麼?

反正這樣的師友,我曾經有過幾個。感謝他們,在人生的道路之上,再孤僻的人,肯定都會有那麼幾個這樣的人,千山縹緲,你不是在獨行,這是我們要努力生活、垂詢生命意義不可辜負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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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

08

黃仲則終於還是在京師倔強地飄零了下去。

即使他有袁枚、即使他有洪亮吉。可在京師主流的文壇體制之內,他還是備受詬病的。交往密切如翁方綱、畢沅等人,雖讚賞他的才氣,卻不免感嘆他的直來直去,不自檢束;還有很多人認為他的詩歌超逸有餘卻博大不足;更有甚至,拿他的“綺懷”詩說事,認為他耽酒好色,其人不足道。

對此,黃仲則付之一笑,依然故我。

無論如何,在面對別人的青眼白眼、在面對人前背後的譏彈毀謗,能夠堅守自我做自己,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種了不起的態度。

但是,超邁俗流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窮困潦倒的黃仲則被債主所迫,抱病出京。最後終於是,客死異鄉。

“​銓有日矣,為債家所迫,抱病逾太行,道卒。亮吉持其喪歸,年三十五。著兩當軒集。”——《清史稿-黃景仁列傳》

黃仲則走了,留下了《兩當軒集》。

兩當軒,雖然看起來風雅,背後其實卻是一個傷感的名字。

據說他在京師後來過得艱難,沒有能力去置辦或者租賃房屋,所以住的地方甚為狹小。於是,他只好把臥室和書房並做一起,一室兩用,故取名“兩當軒”。

兩當軒,兩當軒。

江湖一去心料峭,小軒兩當句闌珊。這是一個時代造就的最初悲劇,也是一位詩人固守的最後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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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章衣萍在《黃仲則評傳》中說,仲則是一位“悲劇詩人”。是的,他的人生是堪悲堪憐堪嘆的,可對於他的精神世界來說,卻並不貧瘠。

高遠的人生,無論在什麼樣的境地,總是能夠開創出一片非凡的世界。在經歷了太多的苦痛和失意之後,黃仲則為自己構築了一幢叫做“兩當軒”的宏大心靈樓閣。

與李白的蜀道、杜甫的草堂、陶淵明的桃花源一樣,在兩當軒裡,他以超越靈魂的高度,在簞食瓢飲中體驗生之快樂,在顛頓風塵中保持活的尊嚴。

這是我們在這人生路途中要借鑑和學習的。若覺得這人間不值得,我勸你讀讀黃仲則,看看在生活的困頓之下,如何活出自己應有的意義。

還是上文說的,生命的本身毫無意義,但是,你不忘初心,努力向上的樣子,永遠都帶著動人的光輝。

這是一種精神的力量。這種精神的投影可以為我們在漫漫人生路上支撐起一道硬的脊樑,讓我們在暗淡的世界有夢想,有信念,並且——不甘庸碌。

——參考文獻:

《清史稿-黃景仁列傳》趙爾巽

《兩當軒集》黃景仁

《黃景仁詩選》李聖華

《行狀》洪亮吉

《黃仲則先生年譜》毛慶善、季錫疇

《小倉山房尺牘》袁枚

《鹿菲子小傳》汪啟淑

《國朝詩人徵略》張維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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