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向日葵,就你經常吃的葵花籽的葵。
我的葉子長得跟葵扇一樣,
但我跟它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我有一個盤狀的大頭,
那個是我的頭狀花序。
有的時候我也會有點暈,
因為我的頭每天都被迫向著,
有太陽的地方轉來轉去,
所以我叫向日葵,
小名叫轉日葵、朝陽轉、
日頭轉 、望天轉、轉日蓮……
其實我也很無助,我再說一遍,
我不是故意的。
這都是因為我自帶的生長激素,
導致我不停地轉。
當我老了,激素少了,頭更大了,
你讓我轉,我才懶得理你。
每個人都崇拜著太陽,也順便連我一起崇拜了。
作為太陽崇拜的標誌,
我被種植到全球各地。
我是光、我是熱,我代表著光明和希望,
我象徵著忠心與赤誠。
同時,我還是一種作物,
一種具有宗教色彩的農作物。
大家都覺得我很棒,
我結的果能餵養六畜,也可提取油脂,
如果搗成漿汁,擦於身體,
便能讓肌膚潤滑。
小孩吃了我煮成的粥,
還能快高長大。
美洲的老土著,
把我的枝幹當作薪柴,
讓我燃燒自己,貢獻一堆灰,
放在水中過濾後熬幹便能得到上等的鹼,
對,就是把我製成肥皂。
……
古人奉我若上賓,今人待我亦不薄;
古今中外文章事,以我為題量繁多。
此外,我也是一種
觀賞植物,我迷人的黃色、紅色、紫色……
總讓身旁的植物所羨慕。
可是,你們知道嗎?
我原來可不長這樣的,
我是被整容的。
因為人們需要我,跟需要豬肉一樣,
於是乎,我出名了,
我走遠了,我飄了,我膨脹了。
以至於我都忘了我原來的樣子。
我的老家在美洲,
那是我土生土長的一塊熱土。
原來我的頭並沒有現在那麼大,
結的果也很小,
身體到處長滿了分枝,
野生的我帶著與生俱來的野性。
不是有首歌這麼唱的麼:
狂浪是一種態度,
狂浪是不被約束。
大約在5000年前,
沒飯吃的美洲土著看上了我,
於是對我進行不斷的栽培和改造,
慢慢的,我變成了今天的我。
不過,我現在還愉快地生活在美洲大陸,
繼續狂浪狂浪,野性依舊。
直到某一天,
一群白種人來到了美洲大陸,
垂涎我的美色,
也目睹了我的頭一天到晚動來動去,
那群人是西班牙人。
1510年,他們把我帶到了馬德里,
第一次,我離開了他們口中的新世界,
來到了這個舊世界。
第一次,我跟我的過去說告別,
建立了新的人設,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
那不是一般的轟轟烈烈。
16世紀末,我還長得很漂亮,
作為園藝花卉,傳遍歐洲每個角落。
1716年,人們發現我還有其他用處:
英國人首次從我的瓜子裡提取出了油脂 ,
在此之前,我原以為我很苗條。
後來,我到了18世紀的俄國,
在東正教教會的齋戒期,
我的葵花籽油成為了黃油的替代品。
19世紀,我作為油料作物首次被商業化種植,
俄國人真偉大的,在他們的不懈努力下,
我的瓜子含油量達到了50%!
我特麼竟然向著越來越油膩的道路,
一去不復返。
1570年,西班牙人佔領了菲律賓,
以此作為橋樑,
開始了與中國的貿易往來。
或許,就是在這個時候,
我從海上來到了浙閩一帶,
或許,我在更早的時候,
從澳門進入了廣東,
從越南、緬甸進入了雲南……
“又有向日菊者,萬曆間西番僧攜種入中國,幹高七八尺至丈餘,上作大花如盤,隨日所向。”
《植品》是這麼說我的。
這一年是1617年,明萬曆四十五年,
沒錯,在那之前我就來到了中國。
後來我還出現在中國各地的方誌裡,
也出現在一些著名的古籍中。
在1619年的
《露書》裡我是這樣的:“萬曆丙午年忽有向日葵自外域傳至……其大如盤,朝暮向日;結子在花面,一如蜂窩。”
在1621年的《群芳譜》上我是這樣的:
“丈菊,一名西番菊,一名迎陽花……雖有傍枝,只生一花,大如盤盂;單瓣色黃,心皆作窠如蜂房狀。”
不過,在那個時候,就在中國,
我還只是一朵普通的花,只被大家觀賞,
因為我被誤解了。
《群芳譜》說我:
“有毒,能墮胎。”
《植物名實圖考》則說:
“其子可炒食,微香,多食頭暈。”
它們以及諸多古籍都將我列入了“花譜”,
於是,我就這樣被無聊地觀賞了兩個多世紀。
後來,康熙二十七年的《鄞西桃源志》,
首次說“向日葵,其子老可食。”
再後來,
同治七年的《撫郡農產考略》,首次說我“子可榨油。”
蘇聯一位植物學家兼農學家則說:
“假如沒有了向日葵、玉米、土豆、
菸草和高地棉之類的作物,
則難以想象今天我們的存在。”
於是乎,我在中國大地上被瘋狂地種植。
我一個專門產油的同胞,叫“墨葵”,
它的推廣面積最大,
約佔我種植面積的60%。
我喜歡中國,中國也喜歡我,
因為中國人民對瓜子的喜愛程度,
已經超過了任何民族。
“向日葵,瘠土廢地均可種”,
瞧,多產又能吃苦,優秀吧。
我滲透進了人們的社會與文化中。
我從我的幾十個同胞之間脫穎而出了,
成為了村裡的驕傲。
可是,原來的我卻被大家淡忘了,
大家記得的,只有臃腫的和油膩的我了。
我想,是時候來波回憶殺了。
在我老家的很多地方,
我還保持著上天賦予我的野性。
然而,有人卻把我當作有害的雜草,
說我危害了玉米和大豆的生產,
野性的我頭小而多,
瓜子只有栽培的一半大,
我感到委屈。
21世紀,我以野生向日葵的身份,
悄悄來到了中國,
來看看我那些被改造的同胞們,
大眾臉的我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於是,我在路邊和荒地,
草叢和山坡中定居下來,
繁衍我的種群、擴大我的領地。
如果你也在,
你就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野生向日葵。
我是向日葵,就你經常吃的葵花籽的葵。
這就是關於我的故事,
這段故事還在繼續,
不要急,我早晚會到達你所在的地方,
到達你的嘴裡。
好了,我去嗑瓜子了。
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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