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寂寞的靈魂

我是一個孤女,可是打小,我卻不覺得。養父母待我極好,視同己出。我隨了養父的姓氏,我姓周,養父母為我取名芷若。他們是漁民,在漢水出身,我自小便在小漁船上生活。

父親在船尾撐船,喊我:丫頭,在發什麼愣呢?我衝父親甜甜的笑:爹爹,你看,好多小魚!其實我是在發呆,在昨夜的夢裡,有個老頭兒問我:芷若,你想做怎樣的女子呢?

我想做怎樣的女子?我看著柔柔的湖水,我想,我願做這水樣溫柔的女子。可是,這樣的女子是什麼樣子的呢?像母親嗎?在夜裡將我摟在懷裡,總是衝著我笑,幫父親擦掉額頭的汗珠,同父親撐同一根撐杆。溫柔的女子是這個樣子的嗎?我想,我願做自在的女孩子,無憂無慮,有父母疼愛,有山水為伴,快快樂樂的在這個世間存在。

鄉鄰說,我的名字很美,說我長大了定是個溫柔宛約的女子。每每至此,父母總是憨厚的笑笑。我常在心裡想:溫柔宛約的女子,會是個什麼樣子?可是我並不知道啊,我將來會是什麼樣子?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啊。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鄉村小女孩。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過,如果說心情會飛的話,那麼遇到他的時候,我想我的心情真的在飛。

那一年,我八歲,他十來歲的樣子。我遇到他時,他跟一個很慈祥的老人家在一起。我叫他“無忌哥哥”,老人家叫做張真人。無忌哥哥身子很弱,總是喊冷。那位發須花白的老人,總是用一種痛惜的目光看著他。我很怕看張真人的目光,那目光讓我想哭。

無忌哥哥又犯病了,醒來後,整個身子都沒有力氣,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端起一碗粥,輕輕的吹散熱氣,喂他吃粥。他一邊吃,一邊看著我笑。好久沒有看他笑過了。他笑的樣子,很好看。突然有了一種想法,想就這樣,一輩子喂他吃粥。可是,我知道,我留不住他。

快樂的日子,就這樣結束了,養父母也離我而去,忌哥哥走了。我跟著張真人上了武當。那一刻我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兒,

武當山很美,張真人,還有武當的叔叔、伯伯都對我極好,然而我卻非常想念在小漁船上的生活。常常在夢裡聽到母親叫我起床,在夢裡幫父親撒網,在夢裡,陪無忌哥哥玩耍。可是,一切都只能是夢。當然,夢裡,還有那個老頭兒問我:芷若,你想做怎樣的女子?

我不想總呆在武當山,身如浮萍,所以當師傅問我願不願跟她走時,我答應了。

我答應了。也許是因為師傅看我的眼神吧。她是個極嚴厲的女子,就跟她的名字一樣――滅絕師太!可是,那張冰冷的臉,在第一次見到我時,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憐愛,我想起了母親,我跟她走了。

峨眉山很靜。師傅對我的管教很嚴,對師姐們總是聲色俱厲。但於我,雖威嚴,卻不失慈愛。我知道,師傅在心裡是極偏愛我的。眾師姐中,也有真心疼我的,但卻礙於丁師姐,對我也不敢分外親近。峨眉派中,師姐妹雖多,我卻覺得分外寂寞,我,沒有朋友。

師傅對我的偏愛,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師姐丁敏君總是在背地裡恨我,在師傅面前卻又裝著一副很愛護我的樣子。但,如果我不小心做錯的什麼,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一定是她。雖然師傅從不曾聽過她的言語,可是我在心裡卻仍是害怕的,怕有一天,師傅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我處處小心,盡力與丁師姐和平相處。師傅易怒,我很怕惹她生氣,更怕看到她失望的目光。我發現,我,是師傅心中的驕傲!我知道,師傅的性格極剛烈了,我從不違逆了師傅的心意。如果我背叛她,我不敢想師傅是憤怒萬分,還是心痛萬分。在峨眉山我從不曾這樣想過,直到我們離開峨眉山。

師傅帶著我們一幫人下了山。我們遇到一對男女。那個女子,叫蛛兒,生得有些醜陋。聽師姐們說,是因為她練毒功的緣故。她的性子很暴燥,我不喜歡她。只是在心裡想:一個女子,連自身都不愛惜了,還能愛什麼?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因為與她隨行的那個男子。

無忌哥哥現在是什麼樣子?病好了沒有?我常常想,卻從沒有一個答案。在我的記憶裡,他仍是那個在小漁船中,半躺著,吃我餵過來的粥飯,然後,衝著我笑的那個男孩子。

與蛛兒隨行的那個男子,腿受了傷。丁師姐總是大聲喝罵他們,我雖不喜蛛兒,對他卻有些不忍。可是蛛兒對我,卻也是毫不客氣,我覺得有些委屈,後來一想,以她的性子被人捉了,也只能有這樣的反應了。

我喂那男子吃粥飯,他低頭吃飯的樣子,那神情不由得就讓我想起無忌哥哥來了。“兩次餵飯之恩,感激不盡!”無忌哥哥?!重逢也許是我一切悲傷的開始,可是隻有悲傷與恨麼?

光明頂上,他還我倚天劍。其實我的無忌哥哥是個全無城府之人。他不曾想,他是謝遜的義子,又站在明教一邊。還劍於我,置我於何地?我接過劍,腦子一片空白,不知是該感激,還是該痛罵他個呆子。師傅憤怒了,我不知道如果我不按師傅的話去做,會是什麼樣子。我照師傅的話去做了。因為,我不能讓她的驕傲在眾人面前粉碎,不能讓師傅受她弟子的嘲笑。也許真的還有別的選擇,我卻一劍刺了出去。因為當時,沒有人能夠告訴我,該做怎樣的選擇。

師傅在萬安寺走了,含恨而終。師傅臨走前,我立了一個毒誓。接過鐵指環,我不知道未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夢中的那個老頭兒,又來了:芷若,你想做怎樣的自己?像是在問我,又似在問他自己。我不知道。只知道往前走,不論前面有什麼。

我終於得到了倚天劍與屠龍刀,師傅的吩咐我已經完成了一半。可是,做完師傅吩咐的事後,我又該做什麼?我以後的路又該怎麼走,我來不及想。

我違背了誓言,也許無忌哥哥真的是我可以依靠的。但,我卻不知該如何回頭。我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我問夢中的那個老頭兒,那個老頭兒說:我不知道啊,你呢?你想做怎樣的你?

我糊塗了。也許幸福來得太簡單,也許我報著太多的僥倖心理。濠州大婚之日,群雄畢至,可是他卻跟她走了。讓我原諒他,那一刻,我好恨!

重回峨眉之後的無數個夜裡,憶及前事,想起我們曾擁有過的甜蜜,在心裡想:真的是我毀了我們之間的一切麼?可是,大婚的那一幕推翻了我所有的愧疚:他心裡若有我,怎會在大婚當日隨她而去?!他不愛我,一切甜蜜都是假的!他愛的只是她!

我開始報復。報復一個不曾愛過我的男子,嫁給青書,來報復一個傷害了我的男子。也報復她,可是奪走他的,真的是她麼?

少室山一役,他來救我。我利用了他,我只是想將冰火島的秘密長埋地下與他重新開始,也不去想他是存著怎樣的心來救我。他說過:對我當是敬而遠之了。

可是,蛛兒沒有死,我將書交給了他。是想贖回什麼嗎?其實少室山中,他的眼神,讓我迷茫。我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那個老頭兒又在夢中問我:芷若,你所不能原諒的究竟是什麼?是他,還是她?或者你不能原諒的是你自己?

他還是愛我的嗎?我問自己,卻又在心裡暗自歡喜。可是,卻不知要怎樣去面對。他不能負她,卻可以負我,我不能原諒的究竟是誰?張真人嚴厲訓誡了我,從此削髪為尼,我還把峨眉掌門傳給張無忌作懲罰,從此孤獨終老,不問世事。

需要去原諒嗎?你不是愛他嗎?那個老頭兒又在夢中問我。他又問我:芷若,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兩行清淚劃過我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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