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碎片化語言裡的詩意呈現

文學評論/書評:碎片化語言裡的詩意呈現

段杏花女士散文集《愛在左》

碎片化語言裡的詩意呈現

——淺評段杏花女士散文集《愛在左》中的語言風度與生活指向

在這個井然有序、按部就班、快節奏的社會大環境大趨勢中,我們每天都像一臺上了發條的機器,奔走於“生活”的指令之下,雖不情願,但也樂此不疲,以至於我們經常在“痛並快樂著”的寬慰中,放棄反抗的勇氣,度過看似有意,而實則無意的一生。

時間不等人,生活由不得半點馬虎,至於怎麼過,人各不同,關鍵還在於你想要怎樣的一種生活。這好比“條條大路通羅馬”一般,出發點和目的地都一樣,而選擇的路途卻不一樣。

我時常在想: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麼?功名利祿終成糞土,七情六慾皆為煙雲。或者,生活只是一種常態,它的指向便是那一顆顆世俗的心,心向何處,生活就在何處。有的人,昧著心活了一輩子,生活帶給他的只是痛苦和埋怨;有的人隨心所欲,看似瀟灑,實際並不快樂;而有的人卻在自我思想鬥爭中,找到了生活的指向與維度。其實,寫作也大抵是這樣的,當然散文也如此。

“有一個人便有一種散文”[1],正如“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而“在一切文體之中,散文是最親切、最平實、最透明的言談,不像詩可以破空而來,絕塵而去,也不像小說可以戴上人物的假面具,事件的隱身衣。散文家理當維持與讀者對話的形態,所以其人品盡在文中,偽裝不得。”[2]這道理體現出創作者必須將自己的真誠一一展現在讀者面前,用心說話,才能信其真,有所感。

“見字如見人”,只有文風與性情反觀內照,才能讓作者與讀者之間達到心有靈犀的效果。很多時候,我們只要熟讀了某位作者的文字,便知曉了他的文風,即使沒有署名,十有八九也出自同一人之手。文章的明辨度,不僅僅在隻字片語中,還在於作者積累下來的行文習慣,謂之“文風”。文章可複製,而文風不可,這也正是段杏花女士散文的獨特所在。

她,三十而立,在“相夫教子”“食人間煙火”的生活瑣碎中,卻一直保持著少女般的心態,以細膩溫暖的筆調,記錄著生活中精彩的瞬間,並以隨性而為的文字,抵達生活的詩意。她“想到哪就說到哪”的率真,亦是眾多文章中的共性,她在說自己的同時,也說出了現當代女性對家庭、工作、夢想的無奈與憧憬。在看似散漫的文字中,彰顯出這個時代背景下女性的獨特與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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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左》序言片段

一、“想到哪就說到哪”與“小女子”的“明心見性”

“最好的散文都是‘業餘’的,‘無用’的,它僅僅是為了呈現作者的一片閒心而已。”[3]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散文沒有特定的界限,人人可寫,而好的散文不帶功利,只要你把你的閒情逸致掏出來就行。而就時下所處的環境而言,真正具有閒情逸致的人則是少之又少,他們很大一部分時間是沉浸在燈紅酒綠、爾虞我詐的花花世界中,在慾望的驅使下,迷失自我,忘記自我,像行屍走肉般。他們的時間是用來醉生夢死、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的,哪有閒心來喝喝茶、看看書、聊聊天?他們是生活的傀儡,也是自己的傀儡。

相對而言,段杏花女士的散文實屬在還原一個寧靜優雅的生活狀態,她悲喜有情、敢愛敢恨的品質是能讓許多人感到汗顏的,她“想到哪就說到哪”的行文風格,亦彰顯出她對於生活的灑脫。

梁實秋先生在其《論散文》一文中指出:“散文是沒有一定的格式的,是最自由的,同時也是最不容易處置,因為一個人的人格思想,在散文裡絕無隱飾的可能,提起筆便把作者的整個的性格纖毫畢現地表示出來。”據此,她的“想到哪就說到哪”,並非是魚龍混雜,雜亂無章的,她實則是在表露內心的情趣:一種閒情,一種自由。因而,她在寫作中,也沒有按照常規出牌,她描寫的某一事物或主題,也並非是單一存在的,她把它們雜揉在一起,實則是在營造一種氛圍,一種場景。

我們並不需要追究“風”、“馬”、“牛”為什麼會在一起,只需要閉上眼睛聆聽草原的廣闊就行;我們更不必質疑自己“地球不是圓的”到底對還是不對,我們只需要知道真理是正確的,而錯的往往只是我們自己;我們更不必考究做回自己,為什麼要抱著冰淇淋嚎啕大哭……一切都是如此安然,正如一塊冰漸漸融化在春天的暖陽裡。

同時,作為女性的她,並沒有因為她是這個特殊群體中的一員而“弱不禁風”,她在“隨波逐流”的同時,仍然固執地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把靚麗的身影鐫刻在時光的褶皺中。於是,她愛一切美好的事物:花草、咖啡、陽光、絲巾……她固執地將自己貶低為“小女子”,並一再強調:

“小女子總是小女子,這代表的只是我個人。小女子的心是相對細膩的,這其中也不乏心胸狹窄,小心眼。一件不愉快的小事就足以讓小女子耿耿於心數日。結果已明,在過程中還要不斷地掙扎,明明知道不可為,卻偏要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固執前行。

想到一個可以不要武裝到情緒的方式,試著用男性的方式去休閒,把生活過得簡單一點,把桌面的東西清理乾淨,包括案頭和電腦。多出來的東西,累人,就像包袱,放下,就會輕鬆。” ——節選自《與走停無關》

作為“小女子”的她,是溫婉的,她沒有“養在深閨”,她懂生活亦愛生活。她“矯情”,而不“做作”;她“華麗”而不“粉飾”;她堅強並具有“一條路走到黑”的勇氣。她明淨如水,如青案上一把琴,等著你來聆聽。

當然,因為年齡與文字相悖而誘發的文化現象——“小女人散文”也曾在散文界、評論界引起很大的熱潮,其中利弊就不再多說(可參考王幹:《話說“小女人散文”》[4]一文),但“存在即有理”,更何況散文是一個完全自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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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左》內文片段

二、“推不開對面那扇窗”與“碎片化” 語言裡的生活指向與詩意呈現

詩人華茲華斯曾經說過:“一朵微小的花對於我可以喚起不能用眼淚表達的那樣深的思想。”一朵花,可以是詩人靈感的源泉,同時也是詩人發現美的蹤跡,這是一種怎樣的境界?我認為,作為一名寫作者,首先我們當有“初心”,爾後有“本心”,繼而有“草木之心” ,這好比是推開一層又一層窗子,漸忘自我,而以小我之境納萬象之境的過程。視點無需大:杯酒即江湖,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而“立意”深淺,還關乎你推開了多少窗子。

在我看來,段杏花女士的散文寫作是在試圖打開現實與夢想之間的窗戶。 她喜歡行走,一直在路上;她堅守城市而渴望自然;她為生活所困,而又為生活釋然。她的生活裡有云有霧、有晴有雨,她寫“小我”,但她推開了窗子,不僅看到外面的世界,而且還試圖走向它們。“要麼旅行,要麼看書,身體和靈魂必須要有一個在路上”,她邊走邊說,實現了身體和靈魂的雙修,故而“生活在別處”(法國詩人蘭波語)、“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音樂人高曉松語)不再是停留在內心的渴求與嘴邊響亮的口號。她生活如詩又詩意的生活,這必定是人人所向往的生活狀態。

然而,她“想到哪就說到哪”的自由化敘述,又使得文章的整體邏輯不夠緊密,這主要表現在:意象的混亂與語言的斷層。但,我們只要通讀她的文章,又會被她的這種敘述方式帶領,而感受到文字之外的東西。

她的散文語言是“碎片化”的,而情感是飽滿的,她不注重整體與統一,而抓住細節與亮點的創作方式,是“碎片化寫作”的典型風範。

“碎片化”(Fragmentation)一詞,在上世紀80年代常見於“後現代主義”的有關研究文獻中,原意是指完整的東西破成諸多零塊。如今,“碎片化”已應用於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和傳播學等多個不同領域中。隨著新型技術與網絡媒體的空前發展,“碎片化”已深入人心,微博、QQ、微信等信息平臺,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覆蓋人們的生活。大到新聞,小至個人微博微信動態,“碎片化”在帶給我們簡明扼要的信息的同時,也帶來了個性化的“語境”。我們的時間在“碎片化”,閱讀在“碎片化”,生活在“碎片化”。同樣,段杏花女士的散文寫作也在“碎片化”。

她的《整頭髮,寫心事》、《發現一個好地方》、《推不開對面那扇窗》等篇章就是在利用“碎片化”的時間,記錄自己“碎片化”的心情和思緒的。諸類文章,在用語上以簡單休閒的“消遣”方式,給我們帶來一種散漫的空間感,她的文字是“現場”的,而我們在閱讀的過程,也好似“在場”一般。

“一個咖啡、陽光的下午,讓絲巾排成列隊,數數,近乎一個排。”——節選自《舞動的絲巾》

“花爺,貴州神仙堂客棧的掌櫃,在我的電話裡的名字為‘奇女子花花。我用1890高黎貢咖啡換取她的手寫菜單。當杜康遇上咖啡,會怎樣?你懂的。’”——節選自《與走停無關》

“最後的決定,聽雅尼。閉上雙眼,遙望紫荊城,曼妙的音樂,燃燒的激情,音樂中一定忘記自己。”——節選自《沒人能體味的心境》

在咖啡、陽光和音樂中生活的人,她的內心一定是幽靜恬淡而,她的文字指向與生活指向必定也是充滿詩意的。她在無拘無束的傾訴和描摹中,像一幅安靜地掛在牆的畫,不同的觀賞者會品嚐出不同的味道來。

“散文是一種反對裝飾、漠視修辭的文體,它的最高境界,往往是走向平實和淡定,它傳遞給讀者的,不應是華麗的辭藻或迷途般的結構,更應是那顆真實、淳樸的心。”[5]在此,願段杏花女士在堅持寫作的同時,還能火中取栗,沙中淘金,並將更多的詩意生活呈現在讀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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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梁實秋:《論散文》,俞元桂主編《中國現代散文理論》,第36頁,廣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2]余光中:《散文的知性與感性》,《余光中集》第八卷,第335頁,百花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

[3]謝有順:《散文是在人間寫作》,《文學如何立心》第二輯,第131頁,崑崙出版社2013年版

[4]王幹:《話說“小女人散文”》,《在場》(1990—2000),第168—173頁,雲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5]謝有順:《散文之道》,《散文的常道》,序言,廣東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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