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 江南胡楊
2019年2月19日，元宵佳節。
雖然傍晚剛剛下過雨，但在雨後如期舉辦的一場臺閣巡遊活動，讓夜晚的千年古鎮杉洋成了歡樂的海洋，主街道人頭攢動，歡聲笑語不斷。七槓精心製作的“臺閣”和兩條矯健的游龍在在鞭炮聲鑼鼓聲喝彩聲和綻放的煙花中，被人們簇擁著魚貫而行，引得數千名群眾駐足觀看、拍照，現場發送朋友圈……
臺閣是一項古老的民間藝術，也叫抬閣、鐵枝，而在杉洋，它還被村民習慣性地稱為“迎坪”。這裡的“坪”其實就是“臺閣”。它以木板為臺，精心偽裝的鐵架凌空而立，再以鐵架固定人物，通過利用巧妙的力學原理，讓少男少女妝扮神話故事戲劇人物，再或立或坐於鐵架之上，多人前後抬著（現在用車推動），然後巡遊於街市。小演員們都身著戲裝，畫著臉譜，配以燈光、音響、道具、佈景等，營造出了令人驚歎的表演效果。
在古田，杉洋的臺閣聞名遐邇，婦孺皆知。作為一個從唐朝時期就綿延至今的古鎮古村，杉洋在元宵有舉辦“臺閣”民俗活動的傳統習俗。如今，杉洋是古田縣僅有的一個延續臺閣文化的村落。1992年，杉洋撤鄉建鎮，由於時任領導非常喜愛“臺閣”巡遊這項傳統民俗活動，就發動杉洋等村製作了多槓“臺閣”，集中在杉洋巡遊，轟動一時。由於反響巨大，後來還應邀到附近的西洋村和古田城關巡遊，同樣人氣爆棚，觀者如雲。2006年，杉洋鎮還舉辦過一次“臺閣”巡遊活動，後來就中斷了。今年的臺閣鬧元宵是杉洋鎮推進“文武古鎮。耕讀人家”重點文化項目中的一個精彩活動。這次寓意迎春接福的臺閣巡遊活動，尤其吸引眼球——因為它是時隔十三年後重現古鎮，讓2019年的元宵充滿了濃濃的民俗氣息。
幾個月前，具有製作臺閣豐富經驗的民間老藝人林開志就組織那些有一定能力的村民，一起加緊趕製臺閣，籌備道具，做好迎接元宵期間的巡遊活動準備。大哥餘新朝就是參與者之一，得到了林開志的悉心指導。老先生還嘆著氣告訴我說：“當年我就是和你爸幾個人一起做臺閣的，大家配合得非常好——不過現在好多當時參加的人都不在啦。”
我心中一震。
我對先父養陳公參加臺閣製作等活動是有印象的。因為，他曾經是那麼出色的一個鄉村文化人！
父親生前曾當過幾年鄉村教師，寫得一手好字，許多人家裡結婚時柱子上的對聯都是他書寫的。後來，他成為一名石匠和木匠，手藝活也常常得到人們的誇獎。所以，村裡有組織“臺閣”活動時，他一定會被邀請參加，和林開志等藝人一起設計、製作。1992年杉洋建鎮時舉辦巡遊活動時，他就非常開心而積極地參與其中，常常忙到晚上很晚才回家……
今年，為了臺閣活動能夠圓滿成功，老藝人林開志組織了一批既熱心又有一定基礎的村民，在幾個月之前就開始準備道具。這當中，大哥餘新朝也是熱心參與者之一。有一天我對他說：“你比我聰明太多啦。小學才讀了三四年，現在居然電吹管吹得那麼好，還會製作臺閣！你是真正繼承了老爸的技藝啊……”
大哥謙遜地笑笑，然後告訴我，他的親孫女妍萱要在臺閣巡遊中扮演岳飛。我一聽，不禁笑了起來。27年前，萱萱的爸爸，我9歲的侄兒凌程就參加了臺閣，扮演岳飛；而27年後，7歲的萱萱居然也扮演岳飛，參加這盛大的臺閣活動，這是怎樣的緣分和福分啊！
1992年那次由杉洋鎮黨委政府組織的臺閣巡遊活動，不僅巡遊到了附近的西洋村，還應邀到古田城關巡遊演出。當時，大哥的二兒子凌程已經九歲了，但由於很瘦小，所以被挑中扮演岳飛元帥。他就坐在由先父餘養陳和別的藝人一起製作的臺閣上，騎著大馬，很是威風凜凜（見下圖）。
但是去古田城關巡遊三天的過程中，還發生了一件好玩的事情：白天，侄兒嘴饞，為了買串冰糖葫蘆，一個人偷跑到街對面，結果走丟了！大嫂急得發動了一大堆親戚滿街找——一個從沒有來過城關的鄉下小孩，怎能不讓人牽腸掛肚心急如焚？慶幸的是侄兒沒跑到小巷子裡，而是在去古田車站的那條路上上上下下地跑，當被大嫂找見時，他小臉蛋發青，想是也嚇得不輕。
在2019年2月19日元宵節臺閣巡遊前，大哥和侄兒為妍萱做著認真的準備。七點，活動開始了，大哥走在隊伍前面吹奏著電吹管，而侄兒凌程則站在女兒萱萱扮演岳飛的那槓臺閣旁，一直到整個巡遊活動結束……
由於杉洋臺閣上的各種人物神態活靈活現、形象逼真，以致許多觀眾都說站在“枝頭”上的那些孩子是假孩子。還有一些人歪著腦袋看，始終不明白那麼重的孩子怎麼能在這麼細的支架上站得住。1992年，杉洋臺閣在古田城關巡遊多天，一箇中年男子不相信臺閣上站的是真實的孩子，一直跟隨著不斷觀察，後來臺閣結束了，他過來用東西敲，用手摸，還是難以置信，最後，當孩子被抱下來卸妝時，他趕緊抱起了孩子，仔細觀察，這時才真正相信，還不由嘖嘖讚歎道：“杉洋人真聰明！這臺閣做得太好啦！”
如今，大家都公認：歷史以來，古田縣大東地區的杉洋鎮過元宵最為熱鬧，年味最足。這是因為，杉洋鎮有這一項特別的民間傳統技藝——臺閣。這個活動從正月十三到正月十八都可以舉辦，但正月十八後就不再舉辦了。它只舉辦一夜，最好的時機是元宵夜。臺閣活動多結合舞龍和臨水夫人陳靖姑巡遊，因為杉洋人也敬祀臨水夫人陳靖姑。由於歷史悠久，文化燦爛，人文薈萃，2014年，杉洋鎮還光榮入選“中國歷史文化名鎮”。
杉洋的臺閣活動，既弘揚傳統文化，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又增強了杉洋鎮的文化旅遊實力，所以廣受歡迎。但隨著城鄉社會的快速發展，這一項民間喜聞樂見的民俗文化奇葩和古老風俗，也遭受了嚴峻挑戰，也存在著後繼無人的窘境。老藝人林開志不僅有豐富的製作臺閣的技藝，同時也擅長剪紙。他表示，“臺閣”這項活動要傳承下去，必須有願意傳承這項技藝的人。他期盼有更多的熱心人士參與到這項活動中，讓它在未來的歲月裡，依然能熠熠生輝，大放異彩！
我也盼望著大哥和其他的村民們能在復興鄉土文化，重現鄉村的活力和魅力的過程中貢獻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與此同時，我還相信，這祖孫三代的“臺閣”情，一定會讓他們刻骨銘心並且終身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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