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蔥頭懷錶

2013年8月10日,德國漢堡。

Wempe首款潛水錶的發佈會出人意料地短,除去之前的酒會和之後的晚宴,也就一個小時左右,其中大半時間是在往返的大巴里。幹完正事,還有足夠的時間來安排些私事。

趁著來漢堡的機會,我多留了一天,利用週六的上午,通過一個德國拍賣行,約了幾個歐洲想出貨的藏家,看看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洋蔥頭懷錶

Wempe首款潛水錶

拍賣行請來的是兩個分別來自西班牙和德國的懷錶藏家,而前來看貨的四個客人,都是有些年紀的歐洲人。“中國人?也喜歡懷錶?”在他們的印象中,中國玩家感興趣的只是腕錶。“看看而已,看看而已。”桌上放著6個托盤,每個托盤中放了10餘隻懷錶,還有放大鏡、絨布、冷光燈、小天平、撬刀和幾套鐘錶工具,每人面前都有一塊黑色絲絨墊。大家很紳士地聊了一會,等人到齊了,才開始看錶。

洋蔥頭懷錶

一上手就發現,這批表不僅功能各異,而且狀態極佳,只只都愛不釋手。Audemars Frères的萬年曆計時加三問,機芯就像剛出廠的,在放大鏡下也找不到刮擦的痕跡;Jules Jurgensen的雙秒追針計時,還帶有1/4飛秒,琺琅族徽暗示著不尋常的來歷;James Cox的音樂表,錶盤上走鋼絲的人偶伴隨樂曲搖擺舞動;Ilbery的彩色琺琅黃金曼陀鈴,裡面藏著一隻微型表,表圈鑲滿珍珠……每一件都是博物館級的珍品,幾乎沒有5萬歐元以下的標價。

洋蔥頭懷錶

兩個小時過去了,只有我面前空空如也——又難以取捨,又力不從心。原來沒有打算花很多錢,可面對這批罕見的珍品又於心不甘。“哦,還有四個洋蔥頭,是位老人委託的。”拍賣行的Jorck從包裡取出這幾隻熟透了的高古表,輕輕地放在桌上。

洋蔥頭懷錶

此時,三問打簧聲、音樂表的樂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在關注手中的玩物,一動不動。我第一個伸手拿來兩隻洋蔥頭——這種懷錶出自17世紀中期到18世紀中期,通常是雙殼或多殼結構,帶有芝麻鏈機芯,所以很厚重,圓滾滾的像洋蔥。每次看到洋蔥頭,我都會很糾結,喜歡是因為它們古老,能流傳下來不容易;猶豫是因為以現代的眼光,它們簡單粗糙到不堪入目,而且常常被後來的“三腳貓”們東拼西湊,早已面目全非。

洋蔥頭懷錶

第一隻的銀質錶盤上半部分,有個分別用太陽和月亮指示日、夜時間的大窗,下半是個日曆小窗,中間有根單獨的分針。這是我尋找了好久的一種很典型的早期懷錶,所以就毫不猶豫地拿下了。根據銘文,它是19世紀初荷蘭鐘錶匠Andres Van Schifgaarde的作品。打開內殼,機芯的鏤空藤蔓罩歷歷在目,擺輪蓋板上雕刻的小天使栩栩如生,遊絲上連接著左右擺動的小圓錘,果然是件精品!最後看一眼外殼,浮雕中居然帶有David Cochin的簽署,不禁竊喜。

洋蔥頭懷錶

我的Andres Van Schifgaarde懷錶

第二隻洋蔥頭外觀很普通,牛眼表鏡外凸得很厲害,白色琺琅錶盤上的裂紋依稀可見,很短的把頭有些搖晃,但按不動。“應該不會太貴,買兩隻回去,還算不丟面子……”這麼想著,打開了內殼。瞬間,我屏住了呼吸——機芯蓋上刻的是Quare & Horseman。Daniel Quare(1647-1724),寶璣之前最有貢獻的鐘表巨匠之一。是他最先把分針和時針統一在錶盤中軸上,刻畫出我們所熟悉的鐘錶盤面佈局;是他最先研發了迄今佔據複雜功能之巔的打簧報時技術,被尊稱為問表之父。

洋蔥頭懷錶

我的Quare & Horseman懷錶

Daniel Quare和徒弟Stephen Horseman自1718年起合作,兩人聯合署名的表一直生產到1733年。輕輕打開機芯蓋,露出了熟悉的雕花擺輪蓋,而底板上方赫然出現的是問表的錘頭——是Quare的問表?以前也見過不少Quare的表,全球各大博物館只要有鐘錶系列,就不會錯過Daniel Quare。只是,Quare的問表極其少見,因為根據記載,以Daniel Quare署名的問表編號為109到857,以Quare & Horseman署名的問表為843到1129。千餘隻的總量,兩百多年下來,已所剩無幾。我面前的機芯銘文上的編號是1035,定是問表無疑,可怎麼之前就沒發現呢?

洋蔥頭懷錶

我的Quare & Horseman懷錶

我小心地合上錶殼,再去試著按把頭,沒按動,重些,再重些,終於伴隨著一陣微微的震顫,把頭沉了下去。“叮,叮,叮,叮叮”清脆的鈴聲驚動了在場的所有人,目光循著聲源落到我手中的表上。“不會是Quare吧?是的,天哪,是的,是的!”

洋蔥頭懷錶

我的Quare & Horseman懷錶

一陣騷動,但我已捷足先登。等安靜下來,桌上的另兩隻洋蔥頭已不見蹤影。我反覆查看我的兩件戰利品,心滿意足。委託人只要求在他購入的價格上加25%,再付給拍賣行10%的佣金,幸運的是,委託人買入這批表是在近10年前,當時的價格不到大拍賣行成交價的三分之一。

洋蔥頭懷錶

我的Ferdinand Berthoud懷錶

為了獎勵一下自己,我又挑了一隻Ferdinand Berthoud的22K金彩繪琺琅表,一隻18世紀日內瓦雙面琺琅人物彩繪金錶。花費遠超預算,但心滿意足。然而,在分手前,操著德國腔英語的老紳士告訴我,他拿了那最後兩隻洋蔥頭,一隻是George Graham的,另一隻我始終沒聽明白,只因他激動得語塞了,“感謝上帝”,我聽明白的就只有這最後一句。

洋蔥頭懷錶

我的日內瓦雙面琺琅人物彩繪金錶

在回上海的航班上,我一直在想,這些洋蔥頭的主人是個什麼樣的藏家?他為什麼要賣出這幾隻?他還有些什麼?那最後一隻洋蔥頭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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