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喊》百年不衰,深挖整本書教育價值

我們習慣了單篇教學的傳統模式,面對整本書,我們該從哪些角度去挖掘其教學價值,是我們一線教師面臨的巨大挑戰。《吶喊》是魯迅在白話文創作方面具有開拓性、里程碑意義的作品,自然有很多教學價值值得我們深挖。


《吶喊》百年不衰,深挖整本書教育價值

魯迅

一、“雜取種種人,合成一個”的典型化人物塑造藝術,豐富學生的閱讀經驗。

什麼是典型化呢?“在文學作品中,典型化是指以鮮明的個性,充分地概括了某種範圍的共性、反映了社會生活某些本質方面並且具有較高審美價值的藝術形象。”

《吶喊》在廣闊地收集、分類、概括群像人物的前提上,塑造出典型的人物形象。“雜取種種人,合成一個”便是這個道理。魯迅說:“所寫的事蹟,大抵有一點見過或聽到過的緣由,但決不全用這一事實,只是採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髮開去,到足以幾乎完全發表我的意思為止。人物的模特兒也一樣,沒有專用過一個人,往往嘴在浙江,臉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個拼湊起來的腳色。”所以說,魯迅創造人物的原則是不使用某一個、某整個,而是雜而有章地選取了生活中的“一肢一節”,“拼湊”成他心目中的樣子。

魯迅採用典型化塑造法呢的目的是什麼呢?因為這樣做能使“一部分相象的人也就更為多樣,更能招致廣大的惶怒”,也就是足以發揮文學的教育意義和戰鬥作用。

所謂“雜取”,也並非不加選擇地照搬生活中現成的人與事;所謂“拼湊”,也不是把生活中許多人物的某些本質的東西生拼硬湊在一起。作家使用此種方法,不但要有廣泛而深刻的生活閱歷,還要有強大的美學概述能力。《吶喊》“雜取”與“拼湊”的背後,處處彰顯著擇取、解構、類比、概述、昇華等豐富內容,蘊含著基於生活拓展至藝術的全部過程。“雜取”和“拼湊”,就是要在對現實生活深刻理解的基礎上,對許多生活原形進長期而認真的觀察、體驗、分析和研究,把分散在許多人物原形身上的,充分表現事物本質具體生活現象和細節集中起來,通過合理而有創造性的想象,把他們熔鑄成一個有高度概括性的典型人物。

例如,《故鄉》中的閏土,雖然原來也有“模特兒”,即魯迅少年時代的小夥伴章閏水,但魯迅並沒有專用這個生活原形,而是經過反覆的思索和聯想,把許多生活材料集中和概括在閏土上身。小說精心地挑選了兩個生活場面:一是少年時代閏土活潑而健康的生活;一是“苦的他象一個木偶人”的閏土的壯年時代艱難而麻木的生活。經過強烈的藝術對照,使閏土成為了當時千千萬萬受盡帝國和封建勢力壓迫和剝削的農民的典型代表。魯迅小說中的人物,都是經過高度典型化了,所以具有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

學習魯迅的這種人物群像塑造藝術,能夠啟發學生勾連生活中的人物與《吶喊》中的人物,從而形成較為深刻的閱讀體驗,幫助學生在感性的閱讀之後走向理性的分析與思考,發現更多潛藏在文字背後的東西。

《吶喊》百年不衰,深挖整本書教育價值

《吶喊》

二、敘述視角、行文線索、文體特徵等“異彩紛呈”,啟發學生構建一套完整的閱讀策略體系。

《吶喊》是魯迅最有影響力的著作之一,更是中國現代小說得以創立根基,還是現代小說走向成熟的重要旗幟。《吶喊》中的15篇作品,幾乎篇篇都是“新形式”。

(一)敘述視角的大膽嘗試,是《吶喊》為白話文創作的推廣做出的重要探索。

敘述視角,即敘述性文體中觀察、講述故事的特定角度。筆者粗淺地把《吶喊》的敘述視角分類如下:

1.自知敘述視角。敘事人就是當事人,敘述角度自然與核心人物相同,因此,構成了“同視角”文學效果。《狂人日記》就是典型篇目。作品全篇以第一人稱行文,“驚心動魄”地描述了“狂人”的離奇經歷和他內在的心理變化,十分真實地再現了其內心的恐懼,也就給讀者帶來了超乎尋常的藝術體驗。

2.旁知敘述視角。作品中的“我”,不但不是核心人物,甚至沒有直接參與核心事件中,如果“吃瓜群眾”,以旁觀者的視角“目睹”了整個過程,當然,“我”的敘述,受到了身份的限制,敘述中難免帶有較為強烈的主觀色彩。《故鄉》、《孔乙己》、《鴨的喜劇》、《一件小事》、《頭髮的故事》等,皆是使用了旁知敘述視角的作品。

3.全知敘述視角。作品的敘述者,不會真正“活躍”在故事情節中,但他卻知道故事的所有細節及發展,如同鑽進了人物內心深處,懂得小說中所有人物的心理狀態,對人物、時間、地點、情節、環境等:瞭如指掌,進而掃清了讀者的閱讀障礙。《阿Q正傳》和《藥》是其中的代表作品。

(二)《吶喊》是敘事文學作品,在完成情節敘述的過程中,一定有一條或幾條縱觀全文的“血脈”,這“血脈”,筆者稱之為線索。

魯迅先生善於運用線索,安排之巧妙令人折服。《吶喊》全本中的線索藝術,大體分為以下幾種:

1.線索本就是文章所要刻畫的主要對象。例如,《阿Q正傳》中的阿Q等。

2.線索由次要人物擔任。例如,《一件小事》中的“我”等。

3.線索不是人,而是某種物件或事件。例如,《風波》中的辮子、《頭髮的故事》中的頭髮等。

4.單線結構與雙線結構並存。上述例子都屬於單線結構。但是,《藥》就是典型的雙線結構,一明一暗,華老栓及家人的遭遇是明線,夏瑜的死是暗線,雙線交織,內涵豐富,精彩絕倫等。

(三)《吶喊》作為用白話文寫就的現代短篇小說的開山之作,在寫作文體上做出了眾多嘗試,為現代文學走向成熟做出了有重大意義的探索。

文體,是指獨立成篇的文本體裁(或樣式、體制),是文本構成的規格和模式,它反映了文本從內容到形式的整體特點,屬於形式範疇。《吶喊》14篇,嘗試了眾多文體,例如,《狂人日記》的日記體,《頭髮的故事》的對話體,《阿Q正傳》的章回體等。

總而言之,魯迅依據《吶喊》中每篇小說特定的選材和主旨,尋得或創作出與之相吻合而又新穎、獨特的行文方式,體現出了頗高的藝術水準。學生通過這種“異彩紛呈”的閱讀體驗,逐步積累閱讀策略,從而建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閱讀鑑賞策略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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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

三、人性的深入觸碰,促進學生人格的自我完善。

魯迅的小說沒有把創作重心放在營造富於戲劇張力的情節上,也並不專注於塑造充滿傳奇經歷的人物,而是將人性灌注於人物之中,同時,人性又經常與由文化而滋生的文化性格蹂合在一起,這種人物不是現實主義文學中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而是獨屬於魯迅作品的人物,魯迅在對這些人物的描摹過程中進行了影響深遠的國民性批判。

首先,美的人性。

《吶喊》中部分作品體現人性之美,且集中體現為父母之愛、長輩之愛。在《藥》中,華老栓夫婦對於兒子的愛,縱然愚昧,卻感人至深,華大媽在夏瑜墳前的哭訴,也讓讀者生髮出悲慟;在《明天》中,單四嫂子對於寶兒的病,孤立無援,四處問藥,處處碰壁,在身心俱疲、心如死灰中看著寶兒死去,讀者無不動容;在《社戲》中,魯迅所描繪的少年划船、看戲、偷吃豆莢、結伴歸家的美妙畫面中,滲透著美好的友情、鄉情、人情。但表現美的人性不是魯迅小說的重點,魯迅對於人性美的描寫更多時候只是出於結構故事的需要。《社戲》流露出的溫情與對往昔時光、美好人情的懷戀或許是魯迅出於以健康美好的人性反襯粗鄙自私的人世的立意需要,正像沈從文營造人情淳樸的湘西世界,以對抗日益工業化的現代社會。

其次,黑色的人性。

魯迅是嚴肅而冷峻的,把他對人性的深刻洞見與入骨描摹融入到了作品中。魯迅描寫人性黑暗的一個獨特之處是深入到人物的意識深處,人物行為在下意識的支配下完成,人物的行為自然真實,直觸人性實質。“魯迅小說中的人物創造性之處就在於人物本身並沒有刻意虛假、偽善,而是在人性的支配下自然而然地行事。”

以《孔乙己》為例。“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只這一句,寫盡了孔乙己死要面子活憋屈的尷尬。窮,沒有考中,還“手不乾淨”,自然成為所有人的“笑話”。連“我”這個“小廝”,也把他當作“討飯一樣的人”。然而,無視還不算什麼,最可怕的,是人們的“笑”。小說裡,面對孔乙己,眾人共“笑”了六次:他為偷書爭辯時,“眾人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因為連個秀才都沒考中,他被懟的啞口無言時,“眾人也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小孩子們還想蹭茴香豆,他搖頭晃腦文縐縐了幾句,“於是這一群孩子都在笑聲裡走散了”;被打斷腿,坐在蒲包上來買酒時,掌櫃的笑著說,“孔乙己,你又偷東西了!”;他心虛地否認偷東西被人打斷腿,硬說自己是跌斷的,“此時已經聚集了幾個人,便和掌櫃的都笑了”;孔乙己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遠去。

難怪魯迅先生說:“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今天,我們在“笑”孔乙己,保不齊哪天人家也會“笑”我們。

總之,魯迅的小說創作中深刻地描寫了美的人性、醜惡的人性。學生閱讀《吶喊》的過程,也是自我審判的過程,如同手握一支明鏡,照亮自己的靈魂深處,清洗出受汙染的部分,完善自己的人格。

四、對社會灰暗處的“針砭”,激勵學生形成直面現實、尋求出路的生命姿態。

魯迅說,對待殘害人民的人和事的鬥爭,對清除人民頭腦中的舊的習慣勢力、封建地主階級的思想觀念,“只有糾纏如毒蛇,執著如怨鬼,二六時中,沒有已時者有望。但太覺疲勞時,也無妨休息一會罷;但休息之後,再來一回罷,而且兩回,三回。”魯迅的一生都在用堅強、韌性的生命,做著艱苦卓絕的戰鬥。

封建制度、封建禮教的“吃人”本質被《吶喊》深刻揭露。封建勢力、封建禮教對人民壓迫奴役,造成的一系列悲劇,《藥》中的華老栓、《故鄉》中的閏土、《孔乙己》中的孔乙己、《明天》中的單四嫂子等,皆是受害者,他們都聲嘶力竭地“吶喊”,這些聲音暴露了封建制度、封建社會所造成的人民物質上的“病苦”,更揭露人們精神上的“病苦”,“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吶喊》警醒“不幸的人們”起來打破封建思想道德的禁錮。

《吶喊》深入解剖國民,甚至整個民族的劣根性。一方面,魯迅指出、剖析並批判,另一方面又不停地向愚昧的民眾發出吶喊,希望他們能認識、改造這些“劣根”。然而現實讓作者深感淒涼與無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阿Q身上的精神勝利法,更是普遍存在於民族各階層的一種國民性弱點:尋求精神上的自我滿足的病態心理。同層次揭示出國民愚昧、落後、因循守舊、麻木無知、冷漠自私等思想劣根性。

《吶喊》描寫了激烈的社會矛盾下苦苦掙扎的知識分子的命運。知識分子應該是每個時代最敏感而又“勇猛”的存在,在激烈的社會矛盾鬥爭中,接受一定民主思想的知識分子階層,同樣處於苦苦掙扎的艱難境地。《一件小事》中的“我”、《頭髮的故事》中的N先生、《藥》中的夏瑜等,都身處“苦海”,努力“破壁”。魯迅重點展現了他們被扭曲的人性和卑劣的靈魂,以達到反封建的目的,如《孔乙己》中的孔乙己,《白光》中的陳士成,《端午節》中的方玄綽。作者對知識分子靈魂的拷問,其根本原因在於作者清醒地認識到知識分子在民族振興大業中所承擔的重任,因而對知識分子提出警告,希望他們不要淪為封建制度的精神奴隸,或者充當反動統治階級的幫兇。

《吶喊》也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後,農村、農民的生存狀態與精神風貌,“三農問題”直接體現了魯迅的博愛性。辛亥革命並未給農村帶來真正的變革,反而加重了苦難,阿Q就是辛亥革命時期農民的典型形象,也是所謂辛亥革命的犧牲品。《藥》借華老栓買“人血饅頭”給兒子治病的故事,在揭示辛亥革命的不徹底性的同時,刻畫了以華老栓為代表的愚昧落後的農民群像。《風波》同樣間接地反映了辛亥革命並未給農村帶來真正的變革。《故鄉》則描繪了近代中國農村破產的圖景,通過閏土前後的對照寫出中國農民在“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等層層壓迫下的深重災難。

魯迅如同一位審判官,行走在封建末世,無所畏懼地揭露一層層罪惡的“裹屍布”,赤裸裸地為讀者呈現腐朽的社會面目,同時,他也不忘給黑暗中奮鬥的勇士以“慰藉”。魯迅的這種針砭精神,韌性戰鬥,給學生們塑造了一個當代知識分子該有的形象,激勵學生形成直面現實、尋求出路的生命姿態。

《吶喊》百年不衰,深挖整本書教育價值

直面現實的勇氣


綜上,教學價值的確定關係著著整本書閱讀教學的方向和目標。需要說明的是,上述四個方面,是基於整本書閱讀教學的實踐,從閱讀、教學的角度展開的,在組織學生閱讀的過程中可以根據學生真實的需求選擇其中的一個或幾個方面展開學習,不必求全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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