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腦:治癒絕症的神藥

說起豆腐腦,天南地北的朋友又是一陣爭論不休,北方人喊豆腐腦是鹹的,南方人叫豆腐腦是甜的,四川人疑惑地嘟囔了句豆腐腦不該是辣的嗎?好在豆腐腦是一味風味小吃,風味風味,不同的風俗就有不同的口味。

以北京為主的北方主要是鹹鹵豆腐腦,家有口蘑、木耳做輔料,顏色深棕。 當然,在北方也吃到過異類,河南的胡辣版豆腐腦,陝西的蒜味油辣子豆腐腦,河南的胡辣湯,陝西的油辣子,都融入了別具特色的地方精髓。

豆腐腦:治癒絕症的神藥

雖說南方豆腐腦以甜為主,江南又能在南方中耍花招,印象最深的是在蘇州吃到花果口味的豆腐腦,桂花玫瑰花、梅子核桃、杏仁櫻桃,大抵還是年輕人做的清新小吃,主要口感全靠浮在表面厚厚的配料,頗有江南人的小情調。再往南走,迎面一陣海風,豆腐腦飄入海帶絲、蝦米,甜中轉鹹,滿滿的縴夫的愛。在改革開放的深圳,我嚐到了一種中西結合的豆腐腦,巧克力豆腐腦、可可牛奶豆腐腦,外形酷炫高端黑,口感粘稠甜到骨髓裡,不得不驚歎時代的變遷。跨到香港,彈丸之地很有中華遺風,黑芝麻豆腐腦、豆沙豆腐腦,黑中白,白中黑,宛如手捧一碗“小太極”。最後回到我們大四川,樂山豆腐腦有粉蒸牛肉、油炸酥肉兩種湯底,又可加入肥腸、粉絲、雞絲不同配料,甜鹹適中,醋酸提味,麻辣誘人。

不要怪國足錯踢烏龍,烏龍這種事,可能還真有遺傳。劉邦的孫子淮南王劉安,不是愛踢球,是愛道家法術,追求長生不老靈丹妙藥,組織“淮南夢之隊“,在八公山用黃豆和鹽滷煉丹。仙丹沒煉成,煉出了潔白如玉的豆腐腦,淮南王沒有長生不老,烏龍創造出來的豆腐腦卻流傳千年,風靡中華大地。

豆腐腦:治癒絕症的神藥

豆腐腦是大豆與石膏神之組合的產物,多等一會兒,就是豆花,再等下去,就是豆腐,宛如一個生命的長成,含苞欲放,青翠欲滴,大家閨秀,於是就有“晨賣豆腐腦,午後賣豆腐”的說法。看似簡單的工藝,簡單裡又大有玄機,黃豆浸泡的時常、沖水的溫度、熬漿的火候,一絲一毫都影響豆腐腦的嫩滑口感。有些小販做得又苦又澀,有些小販做得石膏味殘留,都是在細枝末節中不成氣候。一款基本的豆腐腦做出來該是無相無味,看似形如流水,細微之間又粘附緊密,像是女媧補天最後那一塊玉石,白皙動人,一眼即心化。

從古至今有一種潮流從未退熱,無論你是朋克青年,還是佛系青年,你都可以朋克養生、佛系養生。而從古至今,豆製品都是站在最前沿的潮流大使,坊間更有“晨間一碗豆腐腦補充一天鈣需要”的魔法咒語。不管豆製品是否真有治癒高血壓糖尿病動脈硬化冠心病的神效,反正晨間一碗豆腐腦,就能治癒我渴望有錢的絕症。

豆腐腦:治癒絕症的神藥

在四川,豆腐腦不光早上吃,中午吃,下午吃,晚上吃,任何你想吃的時候都可以吃,它和涼麵、土豆花一起坐在扁擔裡,隨著叫賣小販穿街走巷。當你沐浴在長江邊上的金光中,當你匍匐在辦公桌上的疲勞中,聽見它由遠而近的呼喊,它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也在呼喊你的味蕾。你叫住它,迫不及待滴趕到它面前,接下沉甸甸的一小碗,它搖晃著笑望你,你趕緊融入它的溫柔裡,纏綿悱惻,從舌尖酥到腳底。

在我四川老家市中心有一鎮心之寶,黑底金字的招牌,“傳統豆腐腦”,從天微亮的早飯,到凌晨三點的夜宵,裡裡外外擠滿了人,老闆娘傲嬌地說“外賣我們不做,堂食已經夠忙了“。金字招牌創始人葉師傅早年供職於公私合營的食品公司,前臺招呼過客人,後臺洗過碗、當過墩子白麵師傅、給上百人掌勺做過宴席,公司改制後走南闖北,退休之後又回到老家,想起兒時的味道,自信十足地在市中心只起“傳統豆腐腦”的招牌。葉師傅的自信是有理由的,自開業起至今,就打響了名號,小店生意人滿為患,無論你是晨練老人、揹包學生、趕早上班族,還是寶馬奔馳裡的老闆領導、架著腮摩梳著油頭的社會超哥,都會在這家小店停下,彎著腰客氣地對凶煞的老闆娘說,“來碗豆腐腦,麻煩快一點”。

豆腐腦:治癒絕症的神藥

我老家的豆腐腦與樂山為主的豆腐腦略有不同,勾芡沒有那麼重,重心也不再點滷上,味道突出酸辣,麻味不明顯,著重調味品的搭配。製作工藝上沿襲傳統制作,泡豆、濾渣、煮沸、點滷、衝漿、悶煮,一套流程精確到秒錶伺候,出來的就是一鍋爽滑的豆腐腦。葉師傅家的豆腐腦主攻牛肉、雞絲、原味三種,份量極大,小胃的姑娘一碗即可填飽肚子,口感上比蒸嫩蛋要凝固結實,味道上層次分明,滑中有脆,酸中有辣,葷素搭配的反應在舌齒黏膜中爆發,每次遇見葉師傅家的雞絲豆腐腦,恨不得把碗勺都吞下去。

店裡學徒不少,從十五歲的初中畢業生,到22歲畢業的大學生,再到40、50歲的中狀年,甚至退休的老哥哥老姐姐,只要肯學不怕累,葉師傅都傳授手藝。兒女都不在老家了,葉師傅的手藝就指望徒弟們傳承下去,豆腐腦不過一味平民小吃,發展於民間,也將發揚於民間。

印象最深的是在店裡遇到個某大畢業生,誰家孩子要是考取了四川這所名校,都得耀武揚威好半天。剛看到這個穿著時尚的年輕人,我還以為是葉師傅的孫子放假回家幫忙,多呆一會兒才知道,這個名校生一年前吃了一碗葉師傅的雞絲豆腐腦,就徹底拜倒在葉師傅腳下,一畢業就往小店跑。小夥子學著其他夥計雙手攏起袖套、系起圍腰,擦桌子、收碗筷、端菜上桌都很勤快,兩顆黑眼珠在原臉蛋上轉悠,一會兒盯著盛食的師傅,一會兒盯著桌上的食客,一有人在門口踱步,小夥子就笑著喊“豆腐腦,牛肉雞絲都有!”

豆腐腦:治癒絕症的神藥

想起大學校門口有一家早餐鋪,是一對安徽的夫婦,來北京快十五年了,十四歲的兒子晚上讀夜校,白天在鋪裡下餛飩、盛豆腐腦。早餐鋪的豆腐腦是典型的北京口味,滷湯厚重粘稠,豆腐腦比蒸嫩蛋孩嫩,端到面前晃晃悠悠,像是張著笑臉衝我擠眼。

我問過早餐鋪老闆小夥子不打算想辦法上正常高中嗎,大叔老闆抽著發黃的黃鶴樓唸叨,“嗨,他那個腦袋,還不如跟著我學門手藝,你看我賣豆腐腦在老家都賣出兩套房了”,我忍不住一聲大笑,渴望有錢的絕症又發病了,趕緊往嘴裡送兩口豆腐腦。

大事業小生意,說到底也是一門手藝,學問不論大小,學會容易,學精難。老郭說過,“什麼是藝術呢?做出來的東西只能叫藝,能賣出去才叫術”。豆腐腦一碗雖小,小學問裡也裝著大天地,走到不同的地方,這小學問還真能玩出不一樣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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