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留守故事

那年的留守故事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進城奮鬥,他們在城裡辛苦打拼,省吃儉用租了一間20平米的房子,因為哥哥到了上學的年齡,為了讓他接受更好的教育,爸媽咬咬牙把他接去了城裡,三個人住在那個小小的單薄的但是叫做“家”的地方,而幼小的我依然呆在祖父母的身旁,所以在8歲來城裡以前我對於父母的印象不是很深,每次看見別的小朋友和自己的爸爸媽媽一塊盪鞦韆、一塊手牽手去趕集,我很羨慕又很落寞,而祖母總會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我,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孫子,她無法安慰我,無法說出這種莫名的心酸,但她會下意識的緊一緊牽著我的手,那是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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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己是小孩子,總會忘掉這種不開心,可是總有那些以逗弄小孩子為樂的大人們。有時我路過那種農村一群婦女聊天的地方時,經常會聽到有人說:“宇娃,你是你屋人’要哈’(陝西方言即不是親生,是撿來或者保養得)的,你親大親媽在北山裡呢”當時的我很討厭這種人,每次聽到他們這樣調侃我,我都會特別敏感,特別的認真,我會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著他們,瞬間眼淚就會在眼睛中打轉,然後在他們的笑聲中撒腿往家跑,抱著祖母就大哭起來,我每次都會問祖母相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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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我是從阿達(方言:哪裡)來的?我是不是要哈的?”

“胡說,我娃倩的很,他人拿金子換婆都不換的。”

“可是我想要爸爸媽媽,我想他們陪我玩。”

而每次對話到這裡,祖母總是會輕輕撫摸著懷中的我,在打哈哈的方式中用其他東西轉移我的注意力。她是很疼愛孫子,可是她也理解兒子的艱難,明白生活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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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正在上課,姨父騎著摩托車帶著祖父來到漫町中學找我,告訴我父親、母親聽說我生病了,很想我,叫我去城裡待幾天。那天早上天矇矇亮,祖父帶著我來到漫町等待班車的到來,班車的司機和祖父相熟,祖父就將我託付給那位伯伯,那也算我第一次獨自一人出遠門。車子經過老廟、美原、王寮、到賢、舊縣、溫泉河,聽到了溫泉河大橋南端百米處,有一個女人穿著一身黃綠色的工裝站在那路邊等待著,那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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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進城,母親帶我去縣城人民路吃了韭菜餡的餃子,我們坐在一個包間裡,我的一邊是父親,另一邊是母親、兄長,母親一心的呵護著我,餵我吃餃子,父親也寵溺的看著我,原來我也有爸爸疼媽媽愛,我感覺當時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子,甚至被這種巨大的幸福衝擊下我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想一直呆在這裡,一直呆在爸爸媽媽的身邊。

然而生活的無奈告訴我們: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我要離開了。我已經記不清當初是怎麼離開的,當時的我是一種怎樣的狀態,內心是一種怎樣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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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雖然很忙,但他們也會抽空回來看看,有時兩個人一起回來,但一般最多待兩天,因為哥哥在城裡也需要人照顧。所以更多情況下,回來的只有一個人,但是這對我而言已經是非常非常開心的了。

記得父親回來的時候,遠遠地從坡上下來,我在門口的土堆上和小夥伴“打窯洞”,父親遠遠叫我一聲,我回過頭一愣,然後猛地起身直接衝回家裡。父親進來後和祖母說話,藏到祖母的身後慢慢的探頭看著我眼前的這個人,我很驚喜我爸爸回來了,可是在這種巨大的喜悅下我並不確認,反倒有點害怕,有點退縮,我擔心這是假的,這是夢,夢醒了就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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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後,和父親說起這件事時,父親總是拿我打趣,說自己每次回來,看著不遠處土堆中一群黑黑的髒不拉幾的小孩,他要好好找找才能大約找到哪個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叫我,我又會直接跑回家不理他。現在想想當年那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挺有趣的。

每次直到祖母說,宇娃,看,你爸回來了。等到這句話,等到祖母的確認,我才相信這是真的,然後才會慢慢的從她身後出來,好好端詳著我的父親,一個典型的西北大漢,哦,原來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父親會牽起我的手,父親的手,好暖和,一旦牽上了,我再也不想分開,好似一個跟屁蟲,父親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我要讓別的小朋友看看,讓那些我“仇恨”的人看看,我不是野孩子,我也是有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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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要返城了,我知道他要走了,我不會大哭大鬧,父親在門口和祖父、祖母告別,我不會呆在門口,我會跑到祖母臥室的外面天井那裡,背對著門口輕聲地哽咽著,祖母有時會拽我讓我跟父親告別,可是她從來沒有成功過,我不知道當時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勁,那麼強烈的執拗,可能是我幼小的心靈不願面對吧。

現在的我是一名教育工作者,我深知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之大,甚至而言整個人生性格的基調都是童年決定的,我有時在想,後來的我性格越來越內向,越來越不願意和別人交流,或許是受到了這一次次分離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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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一次聊天中母親也提到了我們之間的一次分別。當時母親也是要返城了,而我要去上學,我們是順路的,一路相伴從家裡往西走去,雖然母親還在身邊,但即將分別的愁緒壓得我悶悶不樂,但是我的性格是從來不會說出來,母親也明白,一路上一直對我殷切關心,來到漫町的一個十字路口,我要向西,她要向南,母親停下身細心幫我整理衣服,撣去灰塵,我的眼淚一直在眼眶中打轉,但是我忍著不讓它掉下來,小小的我向前一路走去,母親的眼睛也是紅的轉身向南,後來母親說她當時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又重新回來偷偷從後面跟著我走了一段,看見我邊走兩個胳膊在一上一下的交替擦著眼淚,內向的我稍微大些後很少哭出聲,但是母親知道我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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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母親告訴我,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的內心充滿了心酸,也堅定了一個信念:一定要把兒子接到城裡,接到自己身邊。母親的這個決定來的很快,當時的我並不知道不久的我就要去城裡了,是真的要生活在城裡了,也就是說,我要離開農村了,這次是真正的離開,雖然暫時的離開了祖父母,但卻是永遠的告別了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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