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豔芳、張國榮演繹《胭脂扣》:繁華如夢塵已斷,陰陽兩隔聚首難


梅豔芳、張國榮演繹《胭脂扣》:繁華如夢塵已斷,陰陽兩隔聚首難

愛情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它存在於整個人類歷史生活

《胭脂扣》是作家李碧華創作的中篇小說,首次發表於1984年,收錄於同名小說集。它講述了講述了一個悽婉動人的愛情故事。20世紀30年代香港名妓如花,愛上了富豪子弟陳振邦,但由於地位身份的懸殊和門第觀念的壁壘,兩人的戀情遭到十二少家人的強烈反對。於是他們約好一起飲鴉片了結生命,共赴黃泉,期盼在陰間再續情緣,並約好“三八七七”作為他們日後投胎轉世相認的密碼。如花自盡而亡,十二少卻臨時反悔,終被救回。如花魂歸陰界,獨自徘徊在黃泉路上,遲遲盼著心上人與他攜手同行,終於在苦苦等待了五十三年之後,如花決定用犧牲自己來世七年的生命代價還陽尋找戀人。

如花來到了20世紀80年代的香港,找到一家報館的廣告部,想登一則尋人啟示。此時的如花,已是來自陰間的一名女鬼,她要尋找昔日情人十二少陳振邦。在報館的

袁永定和其女友凌楚娟二人的幫助下,開始了尋人之旅。

她意外地得知振邦並沒有結束生命,被救活的他依然苛活在陽間,並且繼續在陽世間結婚生子、傳遞香火。這樣的結果,對如花來說,使得她的殉情與苦等完全失去了意義。

絕望的如花尋找前世姻緣的一腔熱血全都被醜陋齷齪、苟活於世的十二少所打破,現實與理想、愛情與絕望、痴情與背叛之間被畫上了等號,昔日的浪漫愛情已不復存在,兩人情緣已盡,如花傷心至極,生無可戀,飄然而歸。帶給我們許多對人生、愛情的無限思考。

作家李碧華以一支寫情之筆征服了眾多的讀者,贏得了“天下言情第一人”的美譽。她的作品不在虛構的空間中談情說愛,而在言情中多融入了歷史、社會、美學和哲學的意蘊。作品瑰奇詭異,雅俗共賞,廣受好評。

1988年,根據該小說改編,關錦鵬執導,由梅豔芳、張國榮主演的電影《胭脂扣》在中國香港等地上映。電影在上映之後,獲得觀眾一致好評。無數影迷被這部電影中如花與十二少的愛情悲劇打動,同時也為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差別所遺憾。

梅豔芳將李碧華筆下的如花刻畫得惟妙惟肖、淋漓盡致,給這部電影增色不少。最不能看的是梅姑那一臉的落寞,那清瘦的風骨,就像一隻影子人都說形影相弔,可是鬼連影子都沒有,於是,那孤獨便刻骨銘心。

也正是因為如花這個角色的表演到位,感人的故事與人物形象的搭配堪稱完美,才使得我們欣賞到一場愛恨離愁的悲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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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黃昏時分,任職報館的廣告部副主任袁永定接待了一位神秘的年輕女客戶,她要求在報紙上刊登一段尋人廣告,內容為:“十二少,老地方等你,如花。”

可她身上沒有任何現今世界流通的貨幣,袁永定無法答應她的要求,只好拒絕了她。

當他打算回家走向電車站的時候,如花再次出現在幾乎空無一人的電車車廂裡,兩人開始聊天,談起了袁永定家附近的一所舊戲院,現在已經變成了街市。

可接下來袁永定談起小時候看過的電影和演員的名字,她卻一無所知,而是列舉出一些老舊的戲目。

隨著談話的繼續,袁永定終於明白了,雖然她跟自己一樣屬狗,但是她並非是一九五八年出生的,而是一九一0年,她竟是五十年前已經離世的亡魂。這時候的女主角在電車裡向袁永定開始講述自己的過去,牽出了50年前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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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在屈地街下車,中間一度水坑,四間大寨,四大天王我便是當年倚紅樓的紅牌阿姑……”而惶恐萬分的袁永定急急告白:“如花,我什麼也不曉得我是一個升斗小市民,對一切歷史陌生。當年會考,我的歷史是H”。

重回現世的名妓於是開始向對歷史一無所知的現代人講解五十年前的香港,

從一個二十二歲殉情的年輕妓女的角度觀察當時的香港風貌,構成了細碎但卻詳盡的塘西娼妓史

一、“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是十二少為討如花歡心而送的對聯,這幅藏有如花名字的對聯也暗藏了十二少與如花之間愛情的本質,似真似幻,若即若離

如花是香港20世紀30年代塘西石塘嘴倚紅樓的紅牌阿姑,她多才多藝、風情萬種,打動了當時的許多男人

電影中的第一個鏡頭便是如花梳妝的特寫,舉手投足間透露出30年代香港妓女的嫵媚風情:

她在客店與南北行三間中藥海味鋪的公子陳十二少合唱了一曲《客途秋恨》而愛上了這個“眉目英挺”、“細緻溫文”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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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歲的如花與23歲的十二少正是青春好時候,兩個人相遇,如干柴烈火一般迅速燃燒激情,浪漫、幸福的生活彷彿就是他們的全部。

為了愛情,她不惜得罪其他“恩客”,以至“花運日淡,臺腳冷落”,但“終無悔意”。

為了能與十二少長相廝守,她厚著臉皮去拜訪陳母,換來的卻是“乳前龍井”的諷刺;私築愛巢後,她又靠賣身之錢供養吸食鴉片成性的十二少,最後用吞噬鴉片的方式殉情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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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約好了一起殉情的十二少卻並沒有死,他仍然苟活於人世間;結婚之後,由於無力經營自家中藥鋪,以至於傾家蕩產,80 多歲的他還在戲班跑龍套。

50 多年後的十二少,已經是一個滿臉皺紋、老態龍鍾、行將就木的糟老頭當初一起相約到白頭的兩個人,只有十二少一個人 “到白頭”,而如花還是那個“青春永駐”的如花

電影最後,如花毅然的向夜幕中走去。此次的尋愛之行換來的是十二少輕飄飄的一句: “原諒我,留我 一個人受罪。”這場愛情終究化成了“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的回憶。

二、一隻胭脂扣,短暫地扣住了處於患難時期的一對佳偶,卻不能長久地扣住這對佳偶同生共死的心

李碧華原著中對如花悲劇命運的描寫已經讓人高度同情和憐憫,經過梅豔芳和張國榮的演繹,更是入木三分,令人肝腸寸斷。影片中有大量的場景和劇情來反映如花與十二少的相擁相依,十二少對如花揮金如土,一擲千金為搏美人一笑的慷慨,讓二人難捨難分,終於有了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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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和十二少的幸福洋溢在銀幕上,也感染著觀眾。

如花在陰間找不到十二少的秘密在影片中段才揭露,而十二少的苟活與絕情則是作為秘密背後的秘密在影片最後才揭曉。

如花雖然悲情,但不悲觀。她讓十二少擺脫家庭,學會獨立;她以情感、鴉片,妄圖將十二少留在身邊;她在十二少的酒中放下安眠藥,不讓十二少有後退的餘地,好與她殉情以待來生再續前緣。

李碧華說:“最強的女人會最弱,最弱的女人會最強。 女人就像一顆眼珠,從來不痛, 卻禁不住一陣風,一點灰塵叫它流淚, 遇上酷熱嚴寒竟不畏懼。 ”如花即是這樣的烈性女子,聰慧而毒辣。

當如花苦苦尋覓到潦倒不堪的十二少,把當初十二少送給她的、戴了五十三年的、一個雞心形狀繪有牡丹與蝴蝶的景泰藍胭脂扣送還。她對已年邁的十二少說:“十二少,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胭脂盒我掛了五十三年,現在還給你,我不再等了。”於是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此時的如花,終於在愛情的迷失中被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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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如花斬斷前緣,毅然離去時,十二少顫顫巍巍奔出,滿帶懊悔與無奈的撕心裂肺哭號:“如花,如花,原諒我……

烏納穆諾曾說:“世界和生命裡,最富悲劇性格的是愛。愛是幻象的產物,也是醒悟的根源。”認清了愛情真相的如花,失望卻又清醒的離開了。

愛,不僅是一種情, 一種體驗;愛,也是一種認識,一種理智。經歷了大起大落的感情,走過了地獄的鬼門關,如花的感情已漸趨理性,她不再守望,更不再盼望,掙脫了情的束縛。一聲平靜的“我不再等了”。永遠地結束了她跟他的情緣。

這場愛情,以一個清醒的離開,另一個悵然著苟活而告終

若有所待便是人生,若有所憾也是人生”。如花將自己的魂魄折磨至最後一秒時方才清醒:懷念不如忘卻。於是她解脫了。

作者讓人們明白一個道理:“愛情、男人並不是女人生命的全部”,女性對愛情這東西都比男性堅強,拿得起也放得下

《胭脂扣》揭露和審視了情慾之下的真實人性,戳破了男女生死相守和為愛殉情的浪漫理想,為世人道出了現實令人絕望的真相:男人背棄了誓言苟活下來,而更加諷刺的是,女人也一直存有戒心,她早料到男人的軟弱與動搖,於是悄悄在酒中下藥,無論他願不願意殉情,她都要他陪自己死

一場看似浪漫感人的愛情悲劇的背後卻充斥著人性深處的自私、妒忌、貪婪、欺詐和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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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物穿梭於現實與歷史之間,李碧華所塑造的人物“引人入勝之處 ,遠超於純浪漫的因由 , 不僅因為他們是已 `過去' 了的人物 , 更重要的是他們已成為 `傳奇' , 他們所代表的那一個時代那一套價值觀 ,在當代社會已不復存在”

在 《胭脂扣》 中 , 如花與十二少的愛情故事是作品的主線 , 而現世中袁永定和凌楚娟的愛情亦穿插其中,形成另一組對比存在。他們在幫助如花尋找十二少的過程中,不斷被如花對愛情的堅貞不渝所感動,而重新檢討和審視兩人之間的關係。

但與現代社會的眾多情侶一樣, 他們的愛似乎只是一種方便快餐 , 不要說永久 , 更別說殉情。都市裡生活與工作的急速節奏使他們以自我為中心 , 不再相信 “一往情深, 抵死纏綿”的愛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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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為愛情所做的,他們斷不會為之。影片中,如花詢問袁永定和女友為什麼不結婚,袁永定回答:“在一起久了就不想結婚了”。

故事結尾,楚娟詢問袁永定:“你會為我自殺麼”?袁永定堅定地回答:“不會”,楚娟也緊跟著回道:“我也不會”。

處於舊香港的如花願意為了一段飄渺的愛情而捨棄生命,甘願賭下一生的幸福;而在新香港人袁永定與楚娟的眼裡,即使二人感情再為深厚,即使內心或有過些許的掙扎,但“殉情”這樣的做法過於幼稚,發生的概率會很小。

在如花眼中,現代的香港不僅是城市令她陌生,而現代人感情觀中的客觀冷靜和利益現實,更令她感到迷惑與不解。通過如花與現代情侶袁永定、楚娟的相遇,表現出現代青年對感情更為務實的思考

哈布瓦赫說:“人們通常正式在社會之中獲得他們的記憶。也正是在社會中,他們才能進行回憶、識別和對記憶加以定位。”

個體命運裹挾於集體背景之下,而集體也是由無數個個體匯聚而成。因此,如花的個人記憶與香港人的時代集體記憶結合後,便反映出無數個個體在社會軌跡中生活與情感的寫照


梅豔芳、張國榮演繹《胭脂扣》:繁華如夢塵已斷,陰陽兩隔聚首難

李碧華說:“這便是人生:即便使出渾身解數,結果也由天定。有些人還未下臺,已經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閉幕,無端擁有過分的餘地。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子、蒼蠅、金龜子……

後話:

在《胭脂扣》中,影片將個體的情愫交叉於社會的變遷,將愛情的敘事包裹於時代的框架下,使影片不僅具有了悲劇的情感色彩,更精煉地反映出在時空跨度下現代人難以企及的生存困惑與個體焦慮。胭脂色如花,往事淡如風,情感在動盪的歷史煙雲中,微弱而渺小。電影中如花與十二少的愛情雖令人唏噓,但其中表現出的對於社會與時代的表達也同樣發人深思。在時代的裹挾下,個人的情感或許再為深厚,也終究無法抵抗命運的乏力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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