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能否像GDP一样被衡量?决定“文明定量研究”的三大问题

什么是文明?乍一问,还很难回答上来。文明,可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最大的概念,公认的是:文明多点好,文明少了不好。

因此,文明也许是一个可以定量的价值问题。这值得庆幸和努力,因为一旦定量,就可以知道“文明运行”是否正常,省了多少艰辛探索。

并非所有的大概念都不能定量,比如经济,就完成了基本的定量。上世纪30年代一个美国人定义了国民生产总值GDP,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确定GDP为衡量一国经济的重要指标。目前看来,GDP使用不到百年,尽管不完美,但还算是不负众望的工具。

文明,却找不到一个类似GDP的工具,可以拍着胸脯公布:文明发展总量和人均文明发展值以及排名、增长、增速。

以此看来在关于文明的事情上,人类还不够文明,还处于人文领域关于善恶价值的唇枪舌剑之中。

文明能否像GDP一样被衡量?决定“文明定量研究”的三大问题

有三个重要问题,决定了文明能否被成功定量。

问题1:文明有无多样性?


外星文明和人类文明之间也许存在多样性,如果生命形态和心智结构存在不同,就会导致不同的价值取向,但这无从猜测。人类文明中,已经消亡衰落的文明比如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玛雅等,因为已经没有人在承其衣钵,不能认为是文明多样性。

是否存在一种共同的人类文明,使得我们今天活着的人所称的“华夏文明”、“基督教文明”、“伊斯兰文明”等都只是亚文明呢?

很多学者都支持这个观点,易中天就论述过“文明求同、文化存异”(源自马未都的观点)。他说:

文明求同,是因为人心相同。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文明,讲的就是那个“共同之理”,即“核心价值”。中华文明,体现的是华人的共同之理;西方文明,体现的是西人的共同之理;世界文明,则应该体现人类的共同之理。中国文化要走向世界,就必须找到这个“共同之理”。

按照词典的定义,也是基本支持“文明求同、文化存异”的:

“文明”当名词用时,等同于“文化”——特指精神财富,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等;

“文明”当形容词用时,表示更先进的社会和文化;

旧时还把西方现代的事物冠以文明,例如西式婚礼叫文明结婚,西式礼帽叫文明帽,西式手杖叫文明棍儿。

也有学者反对“文明求同”这个观点,甚至是西方学术大咖。最典型的就是塞缪尔·亨廷顿,已故哈佛大学教授,曾担任美国政治学会主席。在所有人都忙着推进全球化、构建人类大家园的时候,他写了本大煞风景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把人类的文化冲击上升到文明冲突。在全球信息交流、人员交往、商品交换快速发展的时代,发出了极不和谐的逆全球化声音:

我们不一样——“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这种“文明冲突论”的坏处在于,否定人类文明的共同核心价值,就断绝了“亚文明”之间相互借鉴的基础。很多不文明的、没有价值的垃圾文化都可能沉渣泛起,例如:封建帝王文化、小脚文化、男尊女卑文化、太监文化等。

文明是否存在本质上的多样性?这决定了文明定量有没有用、有多大用。如果各自真的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就不可能存在一个共同的衡量标准。

问题2:文明有无可比性?


文明毕竟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因此还是可以找出来很多共同特征,通过这些特征来进行文明的定量。例如:

文明对抗野蛮——文明以免于恐惧、不妨碍他人、遇事好说好商量为前提,否则就是野蛮。穷兵黩武不是文明,但以暴易暴、以牙还牙、以直报怨就很难说了。

文明对抗无知——知识、发明、发现是文明的基础,质能方程可以用来建核电站、造医疗设备,但也可以用来做原子弹。基因编辑、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很多现代科技的滥用,都会让人感到社会伦理的担忧。

文明对抗匮乏

——文明可以利用更多的自然资源,改善人的生活条件。但是破坏生态却又不文明,要把美式生活作样板,地球人类如果都过上美式生活,还需要5-10个地球的自然资源才能实现。

文明帮助弱者——文明不会欺凌弱者,因为强弱永远是相对的,征服了一个弱者,原先稍强一些的就变成新的的被征服对象。但是,文明也不是平均主义大锅饭,那样的世界没有活力。

我们还可以列出文明的很多特征,但是往往都跟上面这些特征一样,本身存在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并不是绝对的越多越好。

就算巧妙解决了这些自相矛盾的地方,那我们最多也就只能得到一张“雷达图”。下面就是一张典型的手机设计雷达图,在设计新手机的时候被迫取舍,加强一个性能往往会牺牲另一个性能。

文明能否像GDP一样被衡量?决定“文明定量研究”的三大问题

这显然不是我们文明定量的目的,“萝卜白菜,各有所好”,每个人对权重的不同定义,反而进一步支撑了文明存在多样性。

问题3:文明有无收敛性?


“尽管文化是为人‘服务’的,但它们同时也是与人‘作对’的。”

——朱尔斯·亨利《与人作对的文化》

诚如所言,文明从诞生起就是一种妥协,每个人都希望得到更多的自由,但同时也往往意味着承受更多的约束。因此,用“不文明”实现文明,理论上很有可能是终极方案。例如,持枪不文明,但美国人用持枪来捍卫文明;穷兵黩武军备竞赛不文明,但国家之间用核威慑制衡实现和平。

如果确实如此,文明有可能就是收敛在一条“中庸轴”上,这样我们但凡想要多得到一点“服务”,就必然要多承担一点“作对”,反之亦然。这种情况下,文明的定量并无意义,根本不值得为之定量,由它去就好。

文明能否像GDP一样被衡量?决定“文明定量研究”的三大问题

但是另外两种情况也是可能的:

一种更糟糕,文明以文明的名义,运行在“邪恶轴”上,一旦过了拐点,每进一步文明都在更加减少“为人服务”而增加“与人作对”;

另一种最理想,就是随着技术的发展和利用,文明运行在“光明轴”上,过了拐点,每进一步都在增加“为人服务”而减少“与人做对”。

如果是后两种情况,研究文明定量就变得不仅有意义,而且很紧迫。因为世界目前可能就在“拐点”上。


纵观三个问题,存在文明多样性或者文明没有可比性,都会让文明定量的研究变得没有价值。文明如果天然自动收敛到“中庸轴”,文明定量就是杞人忧天的“不值得”。

但是,文明如果没有“收敛性”,则会让文明定量的研究变得很紧迫。因此,研究文明定量最多就是浪费时间而已,可能会很有意义。

关于文明定量这个话题,今天先开个头。这个话题不仅有人研究,而且还异彩纷呈。下一篇再一起去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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