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我的父親,虛歲70。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母親也不是,這是在我8歲的時候知道的,也是公開的,並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當然,我的親生父母也健在,兩家跟親戚一樣走著。於是,出生一旦沒有神秘感後,我就不會去追究我的身世,也覺在在這個家庭裡,並不會把養父母當成養父母。

雖然父親70歲了,但我覺得我跟他相處的日子並不多,分幾段來說吧,我出生40來天就來到這個家裡,3歲前的自己跟誰相處都沒啥記憶對不。要說父親的愛,印象最深的應該是小學階段。

村裡的碾米廠,離我們家500米,有這樣的畫面,扁擔的一頭是穀子,一頭是我,路上酒下的應該是我咯咯的笑,以及路人對我爸的調侃,哪怕到現在,碰到家裡的鄰居,他們還會在我耳邊說起,你爸那是多麼寵你。

小時候家窮,問父母要錢,那得分著來。比如買文具這種正規的理由,那是理直氣壯地問我媽要,從這點上看出來,這家是我媽在當對不?但如果要想吃零食,那肯定得找我爸,我爸從來不會問我要買啥,那種信任並理解的眼神,我至今都能感覺到它的溫暖。他的錢藏在一個半透明的煙盒裡,抽的煙是藍色紙殼的“鷺江”牌香菸,沒有海綿頭,一盒8分錢,煙盒的底部總會有幾毛錢,那是我小時候的幸福的源泉。如果要錢,基本都在中飯過後(不可能天天要啊,一個月有個幾次不得了了),父親飯後一根菸的功夫,我總會變魔術般地出現在他面前,根本不用開口,給我錢的那一瞬間,總會加上一句“嗯,拿去”,那時候的我哪會說謝謝這種話,基本拿了錢,就一溜煙小跑到學校去了。我在想,他看到我跑去的背影,眼神應該也是溫暖的。

我的父親,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父親好酒,有時候晚飯後會帶著我去村裡的小賣部走那麼一圈,他喝點才家釀的酒,當然一定會給我買點吃的,在父親的背上,吃完零食後,在半路總要把我放下,說把嘴擦乾淨了,要不回家後你媽就知道了。長大了才知道,我媽哪裡是聞出了我嘴裡的味道,是明知道我吃了東西,一嚇我就說出了實話了。看似她嗔怪的語氣和眼神,不也是一種家的幸福嘛。其實這樣的場景,在無數個家庭裡,天天都在演。那是父子間的一種默契,與生俱來。

小時候的成績單,或是一些稍重要一點的東西,一定要交給我父親保管,唯有他能幫你葳得好好的,開學時找他要一定能要得到。他是個有嚴重強迫症的人,抽屜鎖和沒鎖,都要進進出出房門好幾次,拉拉抽屜確認。當然,這樣的人,交給他辦的事情從不會忘記。我曾記得有次他喝得爛醉如泥,我在村裡的小路上喊他幫我帶個文具,始終沒有忘記。他的這一生,沒有太多的本領,甚至如我媽說的一樣,連張簡易的凳子都做不出來的人,只會種田,但他們也養了一家人,連我-4個兄弟姐妹。

我的父親,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初中以後,寄宿學校,和同學老師相處的時間最多,而與父親的接觸,最多的應該就是暑假稻田裡“雙搶”的日子,每年7月15號到8月1號,雷打不動的農活,我從12歲起幹到25歲,心中對父親是有一種怨恨的,因為我們的農活是別人的三倍以上,恨他不能像別人的父親一樣有本事,不用幹這麼多的農活,恨他不能像別人的父親一樣,有手藝或是會做生意,根本不用種田。但恨歸恨,在那個日子裡,再熱的三伏天,也依舊要輔助父母把農活幹完。一個農民的家庭,種田本就應該是他們得以謀生的手段,無可厚非,拉扯孩子的長大,對他們來說,無非是多一雙筷子的決定。


再後來,我考上中專去外地念書,再後來在江浙滬一帶打拼做生意,再到現在定居於蘇州,每年也僅有春節的十來天能回家跟父母相處。父親來過我這裡,一個半年的時間天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連小區裡都不想逛,發覺這不是他能呆的地方。父親老了,但好像在我的印象裡,父親一直都這麼老。比如我細細想了下,我小學的時候,他也就30-40歲,手上的老繭就好大,腳拇指的指甲都得用大剪刀去剪。而如今我也一枝花的年齡,我覺得我並不老啊,我還能燙頭,還有心思玩機車。我也曾就這問題問過我家小寶,我問爸爸老不,得到的回答說:老。那說明我的思維也是正常的。

我的父親,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但父親確實老了,他曾經最愛的酒已經不喝了,一天至少一包的煙也不大抽了,眼神裡沒有太多的慾望,更多的是空洞,並不是平靜。每天神神叨叨地哼著不知道是什麼調的小曲,跟在我母親周圍,偶爾做做農活,繼續被我母親嫌棄著。按我們村裡小賣部的說法,一切娶了兒媳婦的,當了公公或是婆婆的大人,不管你是45歲還是55歲,這輩子都該閒下來了,都該享福了。而我父親,一個典型的農民,在心理上,他估計是早就享福了。


小時候,我羨慕過很多的家庭,物質上的,比如有電視的家庭,有自行車的家庭等等。但有一種羨慕,是文化上的。比如我叔叔家,是一老師,我堂妹稱呼我的叔叔和嬸嬸,是叫“爸爸和媽媽”,哇,80年代的村裡,我們喊父母都是叫“阿爸,阿孃“的。一種稱呼的對比,就把我比到谷底了,“爸爸和媽媽”那是多麼有文化的家庭才有的稱呼,那是地道的普通話啊,簡直太讓我羨慕了。


今天的日子,在國外是父親節,說實話我今天寫的這些我父親也看不到,他連智能手機都沒有,就是有,他一個字也不認識也看不懂,我也不可能讀給他聽這些父子間雖溫情但卻尷尬而肉麻的文字。哪怕就是我親戚看到了這些文字,也轉述不了我對我父親的感情,而更多的,僅僅像我寫的一篇日誌一樣,不過是應景地寫在今天而已。


那麼,今天的我,也想時尚點,也文化點地在內心裡,跟我父親說句:

“爸爸,這輩子您辛苦了”。

2019.6.16


我的父親,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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