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一拋,風吹過,碎片飄飛,慢慢落在他腳邊

爸爸走了

“醫生,這都一天一夜了,我妹妹怎麼還不醒過來啊?”

“病人情況實在太糟糕了,什麼時候醒來,我不敢保證!”

昏昏沉沉中,我聽到有人在講話,疲憊睜開眼,眼前被白色充斥得滿滿。隨之,下身撕裂疼痛如惡虎狠狠撲向我,搞得我一個措不及防,呻吟溢出聲。

聽到我這邊有動靜,蘇姐忙不迭衝上來:“太好了,阿寧,你總算是醒過來了,要是你再不醒,我……”

咬牙撐住痛意,腦子開始慢慢運轉,我眨了眨眼,奇怪,我之前明明不是在這兒,為什麼現在會在醫院?

記憶斷片了似的,怎麼也理不清,但我昏昏沉沉中,好像看到他臨走前,背影頓了頓。

會不會……

心裡隱隱躥起一簇希望火光,我有幾分緊張握住蘇姐的手,極力按捺住快要跳出來的東西,問:“蘇姐,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蘇姐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像是……”呼吸在這一刻緊促起來,“保潔阿姨……啊!阿寧,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

“簡寧,你別嚇我,你現在可不能倒下去,要不然你爸爸這一走,你媽媽和弟弟該怎麼辦!”

爸爸走了!

我大驚,顧不上失落難過,連抓著蘇姐問:“怎麼回事,我爸爸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

“早上你爸爸就病危了,但醫生說錢沒湊齊,他們不能搶救……”

淚水不斷流出,我也不管是不是糊的一臉有多狼狽,搖晃著蘇姐的肩膀,抖著音喊:“我爸爸現在在哪兒!”

就好像是電視中無數次閃現的場景,矇頭罩著白單子,被單下是前幾天還跟你絮絮叨叨的人,現下卻渾身冰冷,死氣沉沉的屍體,然後是家屬悲痛欲絕的哭喊。

我從來沒有想到眼下我也經了這一遭,就好像所有的理智都崩裂了,我沉默看著爸爸仍面含痛苦的灰青色臉,好像過了很久,我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啊啊啊——”伏在爸爸身上,撕心裂肺哭喊。

“阿寧,這醫藥費太貴了,算了,爸爸還是回家,這病不看也罷!”

“爸爸,我最近找到工作了,公司老闆人很好,說可以預支工資,所以你不用太擔心,就住在醫院安安心心看病就好!”

“真的嗎?唉,阿寧,你實在為這個家太操心勞力了,不該這樣的,不該的,我的寶貝女兒該住在城堡裡的,做個無憂無慮的公主,都怪爸爸沒用,公司破產了不說,還得了一身的病……”

“爸爸!您別這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真的!”

簡寧啊簡寧,一切都不會好起來了,全都被你弄糟糕了,都是你的錯!

“簡寧,人都死了,你哭破喉嚨也於事無補,倒不如……”

涼薄男聲不期然響起,我就好像突然找到了始作俑者,猛然回頭,顧不上男人是否來者不善,瘋了似的衝上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蔣辰,死的人怎麼不是你啊!你這個兇手,把我爸爸還給我!還給我!”

向他一拋,風吹過,碎片飄飛,慢慢落在他腳邊

別碰我媽

“你他媽瘋了!”淚水模糊中,我看到男人臉鐵青一片,氣急敗壞低喝,緊接著,我看到他長臂一揮,我就好像飛出去似的,咚地摔在地上。

身體,好像拆了般,錐心的疼。但我恍若未覺,內心充滿了憎恨!

我倔強地,手指狠狠地抓著地面,深深地瞅著眼前的男人,忍著酸澀得厲害的眼角,告訴自己不要哭。

“蔣辰,有本事就弄死我,否則我一定會送你下地獄!”

我氣得發抖,在他暗沉眸光中,攤開掌心,將牢牢攥在手中,象徵著我屈辱的支票,撕成兩片,四片……

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爸爸死了,尊嚴沒了,五十萬,於我,不過是一張廢紙,一個噩夢罷了……

向他一拋,風吹過,碎片飄飛,慢慢落在他腳邊。

他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吃驚,似乎不敢相信,幾乎是咬牙切齒說:“簡寧,你怎麼敢……”

一隻手猛然高高抬起,霍得朝我臉上揮下來,我下意識閉眼。

然而預料的痛卻沒有落在我身上,反而是狠狠砸在我身側牆上,力度之大,就連牆上白灰都撲撲落了下來。

“簡寧,你以為你爸爸是我害死的,那不過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究其根本,倘若不是你存害人心在前,你爸爸的公司就不會破產,你姐姐更不會郎當入獄。”

“簡寧,你就是個害人精,除了給你身邊的人帶來災難,你還有什麼價值!”

不,我不是!

我掙扎著起身,想要把他的嘴撕爛,讓他住嘴。但他卻隻眼皮一抬,手輕飄飄一揮,我就被他推倒在地。

低罵了句“他媽就是一個害人精……”他就大步流星離去。

“阿寧,你瘋了嗎!你忘了嗎,這是你狠心賣身給畜生,才拿到的錢啊!你怎麼可以撕掉呢!”

趕過來蘇姐,看到我跪坐在一地支票旁,不無震驚道,她甚至還一片片拾取,似乎試圖要把拼湊起來。

“不重要了……對了,蘇姐,這幾天我家裡怎麼樣?!”

“哎呀,看我這記性,今早你媽打電話,說你弟弟突然跑出去了。”

聞言,我眼皮子直跳,趕在這要緊當兒,弟弟跑出去?

“蘇姐,我要立馬出院!”

“不行,你身體還沒好全呢!”蘇姐一臉不贊同。

望著蘇姐,我乞求著說:“蘇姐,求你了,現在我爸爸死了,我媽媽和弟弟真的不能再出事兒了!”

懷著忐忑不安,我拉著蘇姐打的趕回去,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女人哭喊響徹起來,夾著玻璃破碎,男人戾氣威脅喝罵。

心一陣恐慌,我幾乎是跳著下車,衝進亂哄哄的家門口。

一進去,我整個人一滯。

屋內,湧進一群氣勢洶洶的大漢,他們個個不停揮著手中鐵棒,在女人連連尖叫不要中,砰砰砰,極盡所能,砸碎了一切可以砸的東西。

甚至有人正凶神惡煞的抓著我媽媽!

突然,我心一沉,伸出手,嘶聲大喊:“別碰我媽!”

向他一拋,風吹過,碎片飄飛,慢慢落在他腳邊

磕頭

幾個黑壯男人手下一頓,凶神惡煞的眼神橫掃過來,我不得不接下來。

“簡寧,我還以為你嚇得不敢出來了呢,哈哈……”

我心臟一縮,循聲望去——那是蔣辰的發小,楊陽!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霍得站起身,興奮地舔了舔唇,邪笑:“簡寧,要不是你出聲,我都快差點認不出你來了呢?嘖嘖,堂堂京都簡家大小姐,怎麼落魄到這種地步,還真叫我們這些舊友大吃一驚呢。”

一雙雙眼睛,帶著嬉弄和笑話,我的心也隨之越縮越緊。

“阿寧,走……唔唔……”

“楊陽,有種別動我媽,什麼事兒光衝著我來!”我紅了眼,但還是強自鎮定,一步一步邁著步走進去。

“好!”楊陽抬手,一巴掌拍下張支票,“只要你今天跪著磕一百個響頭……”

我深呼吸,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就是磕頭而已。

“哈哈哈,簡大小姐他孃的真跪下來,哈哈……”他摸了摸笑出的淚,“別激動,還沒完呢,邊磕你還得邊說:“簡寧是個不要臉的賤貨,是殺人兇手,下半輩子都不得善終!”

半彎下的頭,好似千斤重,我再也磕不下去。

楊陽,他一定是受人指使來的!

這個認知,讓我每次呼吸都灼痛了起來,舔了舔發澀的唇:“楊陽,你是來為阿敏出頭的,還是……”

心緩緩沉下去,“蔣辰讓你來的……”

楊陽眼神有幾分古怪,很快他惱羞成怒,幾步上前抓住我的頭就往地上按:“管那麼多幹嘛,你給老子磕頭了先!”

不知道是誰喊了聲“警察來了!”

楊陽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再次逗留,低罵了句,我卻死死抓住他的手:“你說啊,到底是誰叫你來的,是誰!”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好像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問個清楚。

他氣急了,一腳猛地踹過來,掉頭帶著人就匆匆離開。

腹部絞痛著,但我卻仍然不自知,撐著地,掙扎爬起來,想要追上去。

“你去哪兒!”

“你是不是又去找那個蔣辰了,你還嫌他害我們家害得不夠慘,簡寧,你怎麼這麼賤啊,你為什麼又要去招惹那個閻王啊!”

“阿姨,別打簡寧,她身上有傷!”

蘇姐抓住我媽,拼命給我使眼色:“阿寧,你快走,走啊!”

但我卻好像腳生根了,杵在原地,拼命想要解釋著什麼:“媽,這次不是他,對,肯定不是,一定是楊陽為薛敏出頭才來的,你知道的,楊陽從小就喜歡蘇敏……”

“是不是我和你弟弟都被他害死了,你才對他死心啊,啊啊啊!”媽媽如激怒母獸般撕喊,全然沒了平日優雅。

“阿寧,走啊!”蘇姐快要拉不住我媽了,喊得喉嚨都快啞了。

“一定不是這樣的,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我瘋狂跑出門,攔下一輛車,在司機驚嚇中,甩出身上所有的錢:“帶我去菁華小區!”

“簡寧?”

暗黃車庫內,男人一身筆挺西裝,挑著眉,似乎訝然,為什麼我會蹲在他車邊。

“不是恨我入骨嗎,怎麼現在又死皮賴臉來找我,” 隨即,他輕笑道,“不會是上次我讓你太爽了,你現在又要求著我來上你?”

奇怪,明明我把所有對他的感情都葬送進心墳,但為什麼聽到他的冷嘲,心,還是如此痛楚呢?

向他一拋,風吹過,碎片飄飛,慢慢落在他腳邊

你配嗎

我慢慢站起來,儘量穩住我的音不再顫抖:“蔣辰,我弟弟是不是你抓的!”

陰鷙的眸子盯著我,他緩緩吐出信子:“簡寧,你到底哪來的底氣質問我這些,你配嗎?”

全身力氣好像瞬間被抽去,我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癱坐下去,冰冷的地面,在這一刻,就讓我哽痛的心緩解了些。

“阿辰,原來你在這兒啊,害得我好找啊!”

輕快女聲,不期然響起,熟悉得讓我心慌。薛敏,不是因為流產抑鬱自殺了嗎?

不,我肯定聽錯了,她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但眼前的一切似乎在這一刻,都放慢了動作,我看到白色裙角在我眼前揚起,穿著紗裙的妍麗女人小跑著過來,臉上笑容明媚燦爛,小鳥依人貼上男人胸膛。

“敏敏,你怎麼不打把傘就淋雨跑過來,你不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嗎?”明明是責備的語氣,但我卻分明看到男人眼底全然沒有先前冷漠淡然,有的只是心疼與緊張。

“阿辰,你動作好慢啊,我告訴你,今晚可是個大好日子,大夥兒都集聚在一塊兒慶祝簡家終於被搞垮,作為最大功臣的你可不能帶頭遲到啊!”

慶祝簡家終於被搞垮!

最大功臣!

眼前開始發黑,耳膜也嗡嗡作響,我的全身越來越冷。

“呀,這裡怎麼跪了個人?”

薛敏好像突然才看到我,隨著這聲響起,蔣辰似乎才想起這裡有個人,懶懶抬起眼皮,斜睨了我一眼:“不認識,我們走吧!”

“恩,我都快等不及了,好……啊!”

不認識,好一個不認識!

不認識,你會下了狠手傷得痴心錯付的我遍體鱗傷!不認識,你會不擇手段搞得我全家家破人亡!

也許是憤怒到了極致,源源不斷的力氣衝上我全身,我猛地就衝上了前,一把掐住男人的衣領,瘋狂地打他:“蔣辰,你一定會下地獄的,一定會的,就算你不下地獄,我也會拉著你下的!”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爆發力,駭住了,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一手擒住我的手腕,微側身,一記猛踹就招呼到我胸口,又狠又重,震得我五臟六腑好像都裂了,胃裡翻攪著什麼,癱在地上,我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阿辰,她是瘋子嗎,嚇死我了!”帶著哭音,薛敏駭得臉色煞白。

我,緩緩地笑了,對,我就是瘋子。

所以,我忍著震疼,朝她擠出笑,撩著我的頭髮,露出我的面龐,對著她蒼白的臉,緩緩道:“阿敏,你被他騙了,那一晚他趴在我身上,可是愛得我緊著呢!”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變得令自己都覺得陌生,從不忍心傷人的我,看到對方泫然欲泣的表情,竟然有變態的快感。

我想笑,卻如何也想不出來,隱約間,我感覺自己的臉上淌下冰冷的東西。

“阿辰……她說得是真的嗎?”

薛敏就好像被暴風摧殘的小白花,搖搖欲墜。

就連我看到都於心不忍,更何況愛她愛得不惜為她毀天滅地的蔣辰呢。

他一把抱住她,不斷吻著她臉上的淚水,連連保證:“那次是我喝多了,才不小心發生的意外,現在我想起都覺得噁心!”

丟出去

咚!

就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天旋地轉中,渾身力氣好像被瞬時抽盡。

簡寧,不要再犯賤了……

“她,會不會有事兒?”

“別管她,不過死在這兒挺晦氣的。”隔空,我聽到一聲清脆的響指,緊接著是加急腳步聲。

“丟出去!”

冰冷命令剛下,渾渾噩噩中,我就感覺到有人把我架起來,力道之大,讓我忍不住出聲呼痛。

“放開我!放開我!”

我拼命地掙扎,如溺水之人做最後的反抗。

“放開她!”

清冷嗓音,突兀響起,架著我的禁錮猛的一鬆,緊接著,一股大力,將我猛地帶過去,我就直直栽入清冽的懷抱中。

如此近的距離,近到他快要吻上我,沒來由,我心跳失了節奏,但來不及臉紅,他菲薄的唇就貼在我的耳邊。

他說:“再在敏敏面前胡說八道,下次就不是簡單扔出去那麼簡單了。”

豁然,他就抬手一推,我就狼狽摔入大雨瓢潑中,嘩啦雨聲中,男人清冷的嗓音,在雨聲中特別清晰:

“滾!”

一股涼意,從心底湧出,片刻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瞬間清醒,不禁微微苦笑,該死的,我又在期待著什麼呢。

撐著地,顫巍巍爬起來,也許是剛剛摔得太狠,即使我用盡力氣想要跑,卻也只比正常人快一點,以至於後面的談話我都能聽得到。

“敏敏,你去幹嘛!”

“我給她送把傘!”

不一會兒,陰影籠罩而下,我腳下一頓。

緊接著,一把傘塞進我懷裡,薛敏卻又突然靠近,湊在我耳邊低笑:“簡寧,被心上人虐待的滋味不好受吧,但這只是開始,你所擁有的一切我都會搶過來,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我欠很多人,但唯獨不欠你薛敏!”我斷然退開傘遮蔽範圍,決絕吼道。

但就在我退開剎那,她嘴角勾起抹詭異的弧度,我心咯噔一跳,她就摔了下去,傘也應聲落下。

“敏敏!”

耳邊是男人心痛無以復加的悲鳴,我木木抬眼,視線中,一身黑衣的男人衝進雨裡,素來講究潔癖的他,不顧薛敏身上有多髒,毫不猶豫就攔腰抱起摔倒的薛敏。

“簡寧!”他咬牙切齒地瞪著我,目光冰冷出煞,好像要把我撕碎。

我整個人都蒙了,想要解釋著什麼:“蔣辰,你聽我說!真的不……”

他眼中的暴怒越來越盛,根本不給我解釋機會,抬腳就踹了過來,利落收腿後,就冷然轉身:“阿彪,把她攆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汪汪汪”

狗吠聲忽然傳來,我驚恐望過去,一隻狼狗正朝我狂奔而來。

我頓時被嚇得不知所措,當即就顧不上趴在地上有多狼狽,咬牙就站起來,死命往前奔跑,不停地奔跑。

但不管我怎麼跑,洶洶的犬吠,卻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好似在催命。

“啊嗚!”

瞬間,小腿好像刺進了尖銳的東西,痛得我頭暈目眩,心發麻,這一刻,我好像聽到自己跳得越來越慢的心臟聲,看到眼前越發模糊。突然!前面一片刺眼的光亮!

緊接著,耳邊是刺耳的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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