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蘇劍「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北京大學國民經濟研究中心」
文章｜《中國金融》2020年第8期
2020年伊始，肺炎疫情從武漢開始爆發並迅速蔓延至全國以及全世界。如何判斷這種情況下的宏觀經濟形勢，以及在宏觀層面上如何應對，就成為目前各界關注的一個重大問題。為此，本文從供給和需求兩個角度分析本次疫情衝擊下中國宏觀經濟的未來走勢，並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
肺炎疫情走勢判斷
經濟形勢的發展同肺炎疫情走勢息息相關。因此，對疫情走勢的判斷就決定了對經濟走勢的判斷。根據鍾南山院士等人的意見，我們對每個季度的疫情和經濟形勢大致判斷如下：第一季度中國經濟完全處於肺炎疫情影響階段，企業開工率較低，導致供給下降，同時居民戶被居家隔離或自願選擇居家隔離，導致消費大幅度下降；第二季度是肺炎疫情由尾聲到徹底結束的過渡期，勞動力大軍逐步返城，企業界逐步實現正常開工率，居民生活逐步恢復正常，供給和需求都逐步恢復，但消費需求的恢復較慢；第三季度疫情徹底結束，企業處於加班加點的高開工率狀態，彌補前面季度損失的產出，居民生活恢復正常，在消費方面也會存在彌補性消費；第四季度企業生產和居民生活完全恢復正常。
中國宏觀經濟形勢分析
基於以上疫情走勢的判斷，我們認為中國經濟在第一季度將遇到較大的負面衝擊。旅遊、餐飲、娛樂等行業損失較大，且基本上不可能在後續季度中得到彌補。第二產業雖然也會受到衝擊，但在後續季度可以通過加快進度來彌補。第一產業也會受到負面衝擊，但由於第一產業在GDP中佔比較小，所以總體影響應該不會太大。同時，由於第一產業涉及食品生產，所以可能對CPI產生影響。
筆者預計，由於2020年第一季度完全處於肺炎疫情影響階段，受企業開工率低下以及居民戶被居家隔離導致的消費大幅度下降影響，第一季度GDP同比增速可能出現較大幅度下降；第二季度隨著疫情由尾聲到徹底結束，勞動力大軍逐步返城，企業界逐步實現正常開工率，居民生活逐步恢復正常，GDP同比增速開始回升；第三季度GDP增速將達到今年最高，大部分企業會採取加班加點的措施來彌補前面季度損失的產出，同時居民生活恢復正常，在消費方面也會存在彌補性消費。第四季度基本恢復正常增長。除此之外，隨著疫情預計在第二季度得到控制，國家將再次加大逆週期調節，宏觀政策將更傾向於寬鬆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用以推動經濟發展，如減稅降費、降息、降準等，進而彌補在第一季度的經濟損失，所以宏觀政策也將助力經濟從第二季度開始逐漸提升。綜合而言，2019～2020年全國GDP增速預計形成一個深“V”型走勢，2020年第一季度降到最低點，第三季度升至最高點，全年整體增速有望達到預期目標。
供給方面，預計2020年第一季度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速會大幅度下降。首先，由於2020年春節提前，疊加春節假期延長，高基數效應拉低第一季度同比增速。然後，當前針對疫情政府對企業採取延遲開工的措施，意味著國內很多工廠延續假期停產模式，由此將壓低工業產出，同時考慮外地員工返工需檢查報備等程序，會進一步拖累工業產出。其次，國內很多企業不能如期復工將面臨嚴峻的經營壓力，如生產停滯導致貨物不能按期交貨，資金鍊斷裂等引發的經營困難，甚至企業倒閉，進而牽連上下游企業。後續季度國家或地方政府預計會出臺相關減稅降費政策，幫助企業恢復生產，工業產出將逐步提升。
消費需求方面，受疫情影響，預計第一季度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會存在一定程度的下降。但疫情過後，在一系列調控刺激政策下，經濟生產得到恢復，消費需求會有所上升。一方面，當前受疫情影響，餐飲住宿、旅遊娛樂等相關方面的消費短期內有所下行，但長期向好的趨勢不變；另一方面，雖然疫情期間消費額增速存在一定的下行，但受消費推移的影響，預計疫情過後會存在一個日用品消費集中的小高峰，能對第一季度的下行產生彌補。總的來看，短期波動不影響消費長期向好的趨勢。
投資需求方面，預計2020年第一季度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也會受到影響，但在後面三個季度尤其是後半年會大幅度上升。綜合來看，疫情過後政府可能會考慮加大基建投資拉動經濟。對於房地產投資方面，鑑於當前房地產泡沫較高、風險較大，後期可能以“穩”為主，也就是通過政策調整防止房地產投資增速大幅下滑抑制經濟增長。從當前釋放的信號來看，新基建投資增速或將大幅上漲，將會成為拉動投資增速上漲的主要支撐。對新基建投資的增加是符合當前國內外經濟形勢的特點的。當前的國內外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過去的粗放式發展刺激已經不再適合當前的經濟形勢了。針對當前互聯網的發展潛力以及“穩增長、促銷費”的社會現實問題，新基建投資的加碼既能起到“穩增長”的作用，又符合經濟結構調整的方向。
淨出口方面，隨著疫情被控制，以及中美貿易第一階段協議的簽署，後期外貿數據將會有起色，儘管第一季度出口受到一定影響，而進口並不會受疫情影響太大，加之上年同期進口增速較低，低基數效應也會對進口增速形成支撐。從已經發布的1、2月份的外貿數據可以看出，我國經濟貿易具有較強的韌性和慣性，對東盟、“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出口逆勢增長，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合計進出口同比增長1.8%，比重首次超過30%，疫情對進出口的影響是暫時和階段性的，隨著外貿企業復工復產步伐加快，外貿形勢將穩步恢復。
價格方面，CPI增速較2019年有所上行，PPI增速會止跌上漲。從目前的數據來看，可以肯定的是，1月份CPI增速上漲的主要原因，是春節錯位和前期豬肉價格的上漲。後期，疫情過後，生產得到回覆的同時，受政策刺激預計工業品需求可能會上漲。需求相對擴張，帶動價格增速上漲，預計PPI增速或將止跌上揚。
對策建議
綜上我們對疫情衝擊下中國經濟形勢以及中國政府在經濟增長方面的立場的判斷，可以發現肺炎疫情對宏觀經濟的不利衝擊主要是短期影響，尤其是對第一季度的影響較大，長期而言，中國經濟發展仍具有較強的韌性和慣性，採取相應的穩增長政策就能夠保證今年增速目標的實現。因此，我們認為，應採取高強度擴張性政策組合，其中以大規模擴張性需求管理為主、擴張性供給管理次之、擴張性市場環境管理為輔。大規模擴張性需求管理政策可以在較短時間內刺激經濟在後續季度中彌補第一季度的經濟損失，如消費、投資和企業產出等，以實現全年的經濟合理增速。
第一，在貨幣政策方面，應該充實流動性，同時，引導資金“脫虛向實”，讓資金迴流到實體經濟，採取各種針對性較強的政策工具扶持民營企業、小微企業等。此外，根據經濟形勢決定後續政策，還應該想辦法鼓勵直接融資。
第二，在財政政策方面，應加大財政擴張的力度，可以較大幅度提高財政赤字率，增加基本建設、教育、研究開發、文化等方面的支出。降低個人所得稅、增加轉移支付，穩定和提高個人的消費能力，具體措施包括提高失業保險金標準、提高低保標準等。
第三，鼓勵生育。養孩子的成本本身就是消費需求，而且是優質消費需求。隨著經濟增長，我國勞動力短缺的形勢將越來越嚴峻，為了應對未來勞動力短缺的局面，必須立即徹底廢除計劃生育政策，轉而鼓勵生育。因此，這一政策既有助於解決目的消費需求不足的問題，也有助於應對未來勞動力短缺的問題。
第四，在房地產和汽車消費領域，放鬆甚至取消限制措施，比如房地產行業的首付過高以及汽車行業的限購、限號、限行等，激活房地產投資和汽車消費。
第五，在供給管理方面，應該進一步對企業尤其是中小微企業減稅降費，降低社保繳費的標準，同時降低各種物流費用、行政性收費等等。
第六，在市場環境管理方面，要進一步放松管制，降低市場準入的門檻，激活市場活力。一是放鬆各行各業的市場準入限制，鼓勵民營企業進入各行各業。二是加快國有企業的市場化改革，實行所有制中性，讓包括外資企業、民營企業在內的各種所有制的市場主體享受平等待遇，進行公平競爭。三是在農村實行土地產權制度改革，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尤其是信息網絡建設，激活農村投資。四是加強推行依法治國，規範政府行為，提高政府行為的透明度、公正性、可預見性，降低企業經營的風險。五是進一步加大對外開放，營造良好的國際環境。
此外，這次肺炎疫情對中小企業的影響尤甚。第一季度，在假期延長、返城人員需要隔離期等情況下，相當多中小企業會面臨現金流不足的局面。如果這些企業渡不過短期難關，就不利於疫情過去之後經濟的恢復。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完全由任何一方承擔損失都不合理，也承擔不起，應該由企業、勞動者、房東、銀行、投資者、政府等各方共同分擔。我們建議政府可採取進一步的優惠政策幫助其渡過難關，例如貸款延期，緩付甚至減付利息；對中小企業進一步減稅，並緩繳、減繳社保費用；由政府出面，協商勞資關係，未開工期間工人工資減少一定比例發放；由政府出面，發佈房租減免的建議，建議未開工期間房租減半支付，鼓勵房東免除這一時期的房租；建議企業出資人儘量補充流動性資金，保證企業現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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