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中”的人間詩畫——普者黑的美麗與哀愁

從前冬天冷呀 夏天雨呀水呀

秋天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

你說那時屋後面有白茫茫茫雪呀

山谷裡有金黃旗子在大風裡飄揚

——《萬物生》


“廢墟中”的人間詩畫

“廢墟中”的人間詩畫——普者黑的美麗與哀愁

本來,普者黑的旅行日誌只想寫一篇文章的,因為雲南值得寫的實在太多,計劃著留很多篇幅給雲南其他地方走馬觀花和吃吃喝喝。但寫起來才發現,也正是因為雲南要寫的太多,每一個地方都想盡情盡力地展現,溝溝坎坎都想細緻描繪,每一次回想就好似一次將雲南的每分每秒再創造的過程,給還未曾到過的人身臨其中的感覺。結果就普者黑一個地方寫了三篇內容,終於等到這篇終結篇了。

之前其實也有在文章裡寫過,普者黑整體分為兩部分,一大塊是現在對外大家能看到的被評為4A級景區的“普者黑景區”,有專門的文旅公司作運營,園區有專門規劃過,算是一個半封閉式園區。另一塊就是行政意義上的普者黑村、捨得村和周圍一些自然村、自然景點(青龍山、捨得草場)等組成的一個生活和旅遊景點共享的區域。明顯的是,村子裡的基礎建設、管理等方面較景區內部來講差異顯著。在公共服務、基礎建設方面整體表現真的不太好,但同時,商業化程度也處於比較低的狀態。

普者黑可能就是一個風景美麗的村子,當地人口有很大比例是“少數”民族,大概也算是老天爺賞飯吃了。聽當地人說,因為水系發達,大概從九幾年開始發展水路的遊船路線。後來含帶水域和一些山石溶洞以及溼地範圍都交給了專門的旅遊景區開發公司來做運營和開發。再後來,隨著電視劇和綜藝節目的火熱,普者黑也開始成為熱度大增的出名旅遊景點。

隨著旅遊熱度的增加,村子裡大部分村民一股腦兒地投向去做旅遊。村子裡各式各樣的客棧、民宿,大排檔、燒烤,小店鋪特產等等雨後春筍一樣。前來普者黑的遊客也呈現出“井噴”之勢,尤其夏季荷花盛開時更是旺季。

“廢墟中”的人間詩畫——普者黑的美麗與哀愁

普者黑景區內的萬畝荷塘

爛尾樓的“見證”

一個普通的村子開始慢慢地變化,或許普者黑的山水詩畫早就暗中註定了它不會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子。此行普者黑在村子裡看到了大面積的爛尾樓,有的只起了地基就剩下一片狼藉,有的只有框架無人再理。問了當地人,本地人說這幾年有很多這種情況,當初是政府出錢給村民貸款支持起客棧發展旅遊,但蓋到一半資金不夠,或者蓋起來了又不會經營,還不上政府、銀行的貸款,就擱置了。或者,還有一種方式就是將樓租給外來人經營客棧,靠收租金償還一點貸款,但也是微不足道。但大部分樓就最後成了爛尾樓…

然而在一幢幢爛尾樓中間,你總能看到/發現普者黑裡如詩如畫般的風景,像是上天信手一筆,或者揮毫潑墨,成就了普者黑濃淡相宜的抹抹驚豔。

街上的斷壁殘垣、坑窪不平、汙水橫流的路面,依然擋不住大排檔的燈光熱辣和夜晚的聲色犬馬。但也正是在一旁的爛尾樓見證了普者黑村子裡慢慢繁華、慢慢有更多人回到這裡、有新鮮的面孔來到這個村子駐紮下來。

村子裡的房子開始出現了很多“不一樣”,有些是傳統的土泥磚牆結構,有的已經是水泥鋼筋的骨架;有的裝修豪華富麗,大閘鐵門汽車都顯示著威嚴、裝點著門面;有的還是那副破敗不堪、甚至在夜晚你仔細朝院子裡瞧都找不到一盞明亮的燈。

“廢墟中”的人間詩畫——普者黑的美麗與哀愁

開始變化的不僅是這些外部條件,更隱形的是村子內部團結聚集的依據和原因。更早些時候,可能像很多“不發達”的村子內部一樣,地緣性社群關係夾雜著以姓氏宗族為軸心的聯繫紐帶凝聚著整個村子裡的老老少少。逐漸地,更多的年輕人、中年人放棄耕地和破爛不堪的房屋,走向城市、城鎮打工;只剩下了走不出去的老人和小孩。從衰落再到現如今的繁華(此處應該查一下丘北縣普者黑村常住人口結構的變化和每年總體收入情況等),除了村子裡的“原住民”,又出現了很多“外來人口”。像我們住的客棧老闆,也不是本地人,從尋甸下來普者黑承租了別人的樓專門開客棧。大排檔的老闆是四川宜賓人,街邊小餐館老闆是滇西人家;也許還有很多在這個村子裡住下來的人都不是“本地人”。你看,村子裡的紐帶從族群轉變成了經濟交易、聯繫。

普者黑的開發窘境

即便如此,普者黑村子裡的基礎建設和旅遊發展還是能看到比較滯後的。路面坑窪,交通混亂,在擁擠的路上步行、汽車、電動車、馬車都有,很大機會你一回頭後面就是匹馬。明顯感受是村民忙著做賺錢的營生,但觀念相對滯後,缺乏配套的整體規劃和頂層設計。路邊的村民生活汙水直接會流到路面上,雖然可能人家幾十年甚至更長時間一直是這樣,但如果做旅遊開發的話,還是差點意思。所以,美景之餘會覺行政村、自然村的真實生活條件和環境和掛牌國家4A級景區內部的有序和規整千差萬別。

這個半封閉式的景區是由一家叫雲南城投的公司進行運營和開發,內部車輛行駛路線和停車都有專門規定,外部車輛、出租馬以及電動車等都是不允許入內的。2016年8月18日,雲南城投下屬公司雲南民族文化旅遊產業有限公司與丘北縣人民政府簽訂了《丘北縣普者黑景區經營開發合作協議書》,雙方合作開發普者黑景區。普者黑所在的丘北縣委、縣政府當年投了5個億對景區進行4A級創建開發。根據數據顯示,2018年全年,普者黑實現旅遊綜合收入40億元(數據來源:《雲南經濟日報》2019年2月1日B1版)。如果結合丘北縣常住人口,大概可能統計意義上實現了一定程度的脫貧,但景區外,村子裡仍然存立的一幢幢爛尾樓又大概是另一種現實。

此外,2019年5月24日,雲南城投老闆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已經主動投案,目前正在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這也很有意思了,因為在普者黑聽當地人說那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一個桃花園景區一直對外稱關閉整頓,當地也沒有抓住電視劇的熱點做一波推廣。具體原因無從得知,但一直沒能完成第三方招商和開發。部分景區的關停整頓對當地村民單一業態收入也有不少影響。但結合時事來看,總會讓人有更多聯想和猜測。

對於普者黑開發相對成熟的景區和相對更原生態的村子,心裡覺得其實好像挺矛盾的。一方面希望普者黑能夠做好整體區域規劃和頂層設計,不單只是將半封閉式景區申創國家級景區,與景區相融合的自然村和一些相對零散的景色也能夠得到適度規範和維護管理。既能保留村子裡相對自然的狀態,避免過度商業化;又能在基礎建設、配套設施和相關規範政策方面做出比較大的改變。畢竟,山清水秀的自然風光背後是村民們的日夜耕作和辛苦,爛尾樓的背後是村民們想要脫貧致富的熱切願望和現實之間的斷裂。

普者黑的美麗大概是多少文字語言都無法窮盡的,尤其再加上我對雲南天然好感的濾鏡,我大概會安利所有朋友都來看看。

關於捨得草場的一些旅人感悟

除了普者黑村,我們第二站去的高原草場所在的捨得鄉下轄多個村子裡有不少登記貧困戶。你看到那些村落時能想象到,這脫貧攻堅戰在地方上到底有多難。小嚴講了一個特別生動的例子。去年他帶著某商業銀行的團隊下鄉下村子,精準對接扶貧,去到某一家中,對方表示熱情好客,給他端了杯水。他說,那個水是肉眼可見的渾濁發黃,喝是真的咽不下,不喝又覺得不禮貌。他說,最後他還是喝了,覺得對方真的生活很慘而且那種眼神很無辜。

在捨得草場上其實能切身感受到,這個地區基本沒有開發,我甚至心裡暗暗地慶幸在沒有做好可持續發展規劃和做好意識觀念轉變之前就別開發了,不然就感覺毀掉了一個如此仙境的地方。

草場上的僅有的一些商業業態也都是以農戶把自家的馬拉上山給遊客騎騎,或者賣賣各類烤物。離草場最近的捨得村,是一個連水都喝不上的村子,高原引水上山的工程量應該是相當巨大的。附近的村子靠種植萬壽菊、三七花和飼養牲畜等獲得收入。萬壽菊收購價格是多少呢?晾乾的萬壽菊一斤5毛錢(你沒看錯!),要知道乾的萬壽菊一斤是多麼龐大一堆。站在捨得草場上,作為一個遊客,我覺得輕鬆又自在,凡俗一切與我無關;在我沉醉於仙境的飄渺之時,大概有村民還喝著渾濁的水,一切如常,未有異樣。

遠處的南盤江蜿蜒流過,公路土路在山間穿行,這鄉村的一切都太迷人,貧窮、美麗,發展的兩難、深植於土地的質樸,遠處的神秘莫測、靠近的滿目瘡痍…我越來越能體會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學者、研究人員願意傾其畢生心血在中國鄉村研究和田野之中,它太豐富、太鮮活,有你難以想象的窮困潦倒,也有不廣為人知的美麗詩畫。

“廢墟中”的人間詩畫——普者黑的美麗與哀愁

遠眺南盤江

“廢墟中”的人間詩畫——普者黑的美麗與哀愁

捨得鄉的村落

旅人所思

每次去到一個地方,我都特別希望能像當地人一樣生活,而不只是個旅行的過客,這個難度其實還是挺大的。到了景區,免不了要“打卡”、拍照,帶著過重的好奇心去觀察…這都和當地人的生活千差萬別。路上我問開車的小嚴,我說你們是不是早就看慣了藍天白雲綠油油的稻田,想起來的都是勞作和辛苦?他說那肯定啦!就像聽到“北京”我們也羨慕的不得了。和客棧的小姑娘聊天,也是同樣類似的答案。大概所有人的困境都是這樣,總是期待著“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的悠然和自在。而對慣了農田山水的人兒,美景也只是辛苦勞作而已。

但還總是希望在每次的旅途中,儘可能地去感受當地,飲食起居,而不僅僅是一個遊客。在每到一處,用心傾聽。把他們作為一個個獨立的個體,而不是籠統的一整個群體。希望我永遠葆有敏銳和好奇,多學幾種方言,不放過一切可以和當地人聊天的機會,去捕捉一草一木和瞬息變化和一種生動。

我想,大概也是沒辜負每一次出行。好了,廣府話我說的七七八八了,下面準備學學西南官話。

“廢墟中”的人間詩畫——普者黑的美麗與哀愁

漫山的萬壽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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