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縱相新聞
文/周遠
位於大西洋兩岸的美國和法國，都是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災區”。
法國疫情的暴發要比美國早一些，一度確診病例和死亡人數都急劇攀升，但在採取大範圍封堵隔離後，法國的疫情逐步得以遏制，病例和死亡病例的增幅在最近10多天來有所下降。
視頻截圖：特朗普在疫情發佈會上怒懟記者。（來源於白宮視頻）
法國疫情趨緩
而本來疫情較輕的美國卻一發不可收拾，不僅迅速反超了全球疫情嚴重度排列第四的法國，而且超過了意大利和西班牙，成為了“全球疫情之最”，並仍在繼續惡化。美國要摘掉“全球疫情之最”這頂帽子，恐怕很難了。特朗普著急上火、發火也沒有用。
截至北京時間4月15日午夜的統計顯示，美國的確診病例582,634例，死亡病例 23,649例；法國的確診病例為136,779 例，死亡病例14,967例。美國的確診病例已猛增到法國的4.26倍，法國死亡病例僅為美國的63%。面對美法兩國的疫情變化，不知華盛頓作何感想。
視頻截圖：封城隔離期間，法國人在家中上網。（來源於歐洲新聞）
美法兩國的疫情發展不同，固然有很多複雜的因素，但觀察人士認為這與兩國總統的抗疫心態、風格、態度、做法和訴求也有很大關係。
自疫情暴發以來，法國總統馬克龍主打“悲情牌”，在大眾面前不斷警告疫情的嚴重性和法國面臨的嚴峻形勢，但以“溫和甚至謙恭的態度”呼籲國民看清疫情的危害性，自覺遵守政府和醫學專家的指導要求，服從“封閉隔離”的需要，並堅持“社交遠離”和戴口罩。同時，馬克龍總統儘量與炮火很猛、觀點尖銳的法國媒體處好關係，以避免輿論的挑剔和抨擊。
但特朗普與馬克龍相反。自疫情爆發以來，特朗普不僅在各種公開場合始終高調強硬，宣稱美國的防疫工作做得最好，疫情“完全在控制之下”，其政府的防疫工作非常出色，而且對媒體記者不斷的追問不屑一顧，甚至接連不斷地與出席白宮媒體發佈會的記者們怒懟，讓記者們很狼狽，特朗普自己也很尷尬。
特朗普很辛苦，因為不斷指責一眾媒體和記者故意與白宮作對，經常報道“假新聞”，他時常發推特，“以正視聽”。特朗普的推文雖然頻繁，也直言不諱，甚至語出驚人，但經不住除了幾家親白宮的媒體之外美國其它媒體的輪番上陣，對特朗普總統大加挑剔撻伐，特朗普往往陷入美國批評輿論的汪洋大海之中。
其實特朗普在各種時期、各種場合的率性言論，很容易被媒體抓住把柄。在西方社會，與媒體作對一般都沒有好果子吃，因為策劃話題、製造輿論，放大聲音、評說是非是它們的專業，因此話語權也往往主要掌握在它們手中。
馬克龍與特朗普不同抗疫風格的典型例子，發生在4月13日的晚上。
當晚，馬克龍總面向整個法蘭西發表直播電視講話。他說，“我們生活在一個艱難的時刻，但是由於我們的共同努力，我們正在進步。（COVID-19）大流行病正在開始趨於穩定，但尚未得到控制。法國嚴格限制行動的幾周對於限制新冠病毒的傳播至關重要，我們需要繼續努力，限制病毒的傳播，尤其要遵守規則”。
視頻截圖：馬克龍發表全國電視講話。（來源於歐洲新聞）
馬克龍主打“悲情牌”
這是馬克龍自疫情爆發以來第四次對全體國民發表講話。面對疫情在法國和歐洲地區的快速蔓延，馬克龍最初有些驚慌，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判斷只有借鑑中國封城隔離的模式才能快速有效地控制住疫情的蔓延。3月17日中午，馬克龍果斷實施“全國封鎖”，雖然輿論壓力也很大，但馬克龍頂住了，並且堅持了下來。現在法國的“封國隔離”已進入第5周，硬性措施明顯見效。對於是否繼續，法國不無爭議，馬克龍權衡利弊做出了“保持不變”的抉擇。
但馬克龍把硬性措施儘量用比較平緩溫和的語言表達。他說，5月11日之前還要堅持現有的封閉隔離模式，但5月11日起將是法國學校和託兒所逐漸開放的“新步驟”，不過大學不會在“夏天之前”恢復課程，酒吧和餐館將“長期關閉”，並且在7月中旬之前“不會發生任何重大事件”。法國與非歐洲國家的邊界暫時也不會開放。馬克龍說，從5月11日開始，法國“儘可能多的人應該重新努力，重新啟動我們的行業、我們的業務和服務”，大家要為此做好準備。
馬克龍的講話被認為合情合理、誠懇到位。特別是他沒有突出強調法國抗疫的成功，更沒有渲染他本人的政績，相反坦承“世界上所有國家都有缺點”，法國也一樣，即便到現在也“還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我們缺少防護服、手套、防毒凝膠，沒有能分發人們想要的那麼多口罩，也沒有進行足夠的病毒檢測”，沒來得及開發好追蹤病毒感染的應用。他說，在法國決定解除封鎖之前，將“一定是已開發出保護民眾免受病毒感染的手段”，並提高了檢測和新技術。
馬克龍承諾，“從5月11日開始，我們將能夠檢測全部有症狀的人”，屆時法國還將“增加防護口罩的庫存”，“國家將確保到時每個人都可以使用口罩。戴上口罩可能會變成制度化”。法國還將推出新穎的技術手段來跟蹤病毒感染，這是一種允許用戶檢查是否與檢測出病毒呈陽性的人接觸的應用程序。但馬克龍強調，政府的態度是“民眾是否使用該應用程序屬於自願性質，並且政府將確保每個用戶使用中的匿名性”。
馬克龍指出，目前“只有極少數的法國人已經暴露於該病毒，我們離所謂的群體免疫還很遙遠。疫苗將是結束病毒大流行的唯一解決方案”，但疫苗的開發使用還需假以時日。他對法國人“被封閉隔離”深表同情，稱已“留意到法國人呆在家裡所做的犧牲”，並承諾將加強為保護法國工人而採取的措施。“政府將與社會夥伴進行討論，以建立規則來保護重返工作崗位的工人”。法國還將“擴大和加強”為幫助員工和企業而採取的經濟和社會措施，“受災最嚴重的部門”將能夠要求減免其開支，而處於特別不穩定狀況的學生和家庭，將能夠向政府尋求經濟援助。
視頻截圖：疫情下的巴黎不見遊客。（來源於歐洲新聞）
法國經濟蒙受巨大打擊
其實，作為歐洲乃至全球疫情的“重災區”，法國遭受的經濟損失是巨大的。實施“封城封國”導致法國的經濟機器幾乎全面停轉。法國經濟學家們警告說，此次疫情危機是“法國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從未曾見過的衰退危機”，“當冠狀病毒危機過去時，最壞的情況可能還才剛剛開始”。
法國經濟和財政部長布魯諾·勒·梅爾4月9日表示，法國的“經濟復甦將是漫長的、困難的和昂貴的”，法國的GDP預計將在2020年下降6％。梅爾宣佈，法國政府將加倍採取緊急措施，包括制定緊急預算，以擺脫“1945年以來最大的經濟衰退”。
馬克龍的全國講話讓身處疫情困境中的法蘭西民眾感受到了些許溫暖，也因此比較體諒馬克龍政府的難處。法國輿論對馬克龍的抗疫表現給予了理解和配合，甚至不無讚許。
在馬克龍發表全國電視講話的幾個小時後，特朗普在白宮舉行了疫情通報會，發出了比他在3月中旬兩次全國疫情講話更加猛烈的聲音。此次發佈會通過美國和歐洲幾大電視臺的直播，同步傳播到了五洲四海。
視頻截圖：法國延長封閉隔離期限。（來源於歐洲新聞）
此次媒體疫情通報會本來是兩大主題，一是通報美國的最新疫情，二是就美國是否根據疫情新形勢放開防疫措施作出表態。記者們都翹首盼望總統能滿足他們的報道需要，但沒想到一開始就走調了。
特朗普痛批記者
由於近來美國疫情日益嚴重，美國媒體更加猛烈地攻擊特朗普總統在美國疫情暴發當初的“輕漫無視態度”，之後的過分自信表現，以及後來猶豫不決的決策取向，這些報道讓特朗普怒不可遏，因此他從一開始就連珠炮似地列舉一系列事實，對媒體近期的報道進行了痛罵。
特朗普強調，他不僅沒有耽誤疫情、沒有輕視疫情，沒有忽視各州的救援呼籲，相反他是最早嚴肅過問疫情的。他說，他曾多次詢問美國是否有疫情，有多少確診病例、有多少死亡病例，美國該不該採取封閉隔離措施，但他從各方面，包括從媒體報道中得到的信息是美國疫情不嚴重、美國沒幾個病例、美國的死亡病例寥寥無幾、美國不該採取封城隔離等硬性措施。
視頻截圖：CNN批評特朗普的抗疫做法。（來源於CNN）
特朗普說，實際是他，作為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出於對國家和民眾的高度負責精神與態度，發覺疫情不是那麼簡單，因而最早就毅然決然地採取了針對中國的旅遊禁令，因而減少了幾十萬美國病例，挽救了很多美國人的生命。美國媒體不僅沒有如實報道這一切，相反把他描繪成美國疫情惡化的罪人，這是徹頭徹尾的假新聞！
特朗普火冒三丈，說話的語氣加重，速度也比往常快得多，幾乎不容記者們辯駁和提問。對有些不斷進行反駁提問的記者，特朗普怒氣衝衝地回答說：你說夠了，不要再說了！而記者們也被激怒了，一個個不顧總統的批評指責，繼續以提問和反問的方式回擊特朗普。現場一片混亂。從電視畫面看，本來準備在當晚發佈會上擔任主角的美國頂級防疫專家福西，也只能耐著性子在一旁觀戰，沒有了說話機會。
這場媒體發佈會持續了很長時間，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等媒體，在特朗普講話的同時，以字條滾動形式播出評論：“特朗普總統在否認媒體的指責，他的講話純粹是競選宣傳！”
特朗普顯得異常激動，他舉出一系列具體事例以證明自己的說法是正確的。他認為自己在美國抗疫中“毫無耽誤、毫無失誤、毫無懈怠”。終於，特朗普自己也感到講累了，嗓子有點兒堵了。於是，就有美國財長姆努欽和副總統彭斯接著上，並把話題轉到美國下一步的拯救經濟和失業的救助計劃，以及美國地方州是否重新放開如何放開的問題。
彭斯和姆努欽出面幫腔
姆努欽和彭斯兩人一唱一和，把特朗普總統描述得更加完美。對特朗普沒有來得及或者沒有意識到的反駁，在兩人一貫的不緊不慢應對配合中，進行了佔據話筒優勢的反擊。但站在一旁稍事休息的特朗普氣不過，仍不時直接衝上前去插話。
視頻截圖：彭斯副總統代特朗普回答記者提問。（來源於白宮視頻）
姆努欽和彭斯都以欽佩的目光注視著總統，卻沒有意識到他們該把正中的位置及時讓給特朗普。在記者提問的間歇，他們忽然發覺不對，馬上把位置讓給特朗普。記者們的現場火力終於被壓下去了，但他們把憤怒帶回了編輯部，把更多的質疑和批評反映在了網絡上和報紙電視上。
媒體抓住了特朗普在現場說的一句話：美國各州是否可以重新開放，何時重新開放此類的事，都必須由總統來決定，總統有“完全的決定權”。但媒體反駁說美國憲法不是這樣規定的，總統有總統的職權，各州的州長們也有他們的權力，總統的說法違反了美國憲法。
特朗普的媒體發佈會不僅沒起到平息輿論的作用，相反加劇了白宮與媒體的尖銳對立和矛盾。在這種情勢下，美國的抗疫又如何同法國相比？而其帶來的後果也可想而知。看來，馬克龍的“軟功夫”勝過特朗普的硬怒懟。一個國家在國難當頭之際依然如此混亂，怎們可能形成抗疫的合力。
（本文作者為東方智庫首席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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