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幀畫面都透著眼淚的才是喜劇

女神二 雜惑

你肯定和我一樣,煩透了家長群或是父母微信裡動不動就在發的養生雞湯文,比如《注意!你竟不知道每天都在吃致癌物》,又或者是《魚和豆腐同食等於吃砒霜》。

並非我太過冷血,不知道這其實不過是父母表達關愛及對健康期盼的一種方式,我痛恨的是那些以這種養生雞湯文唬弄老人的拙劣手法,換句話說,吃相太難看。

直到我的外婆在病床上癱了的那7年。她走了一年多,我還是忘不了她骨瘦如柴的軀體,和每日每夜裡望著天花板的空洞眼神。

那些微信文之所以能捕獲這麼多人,還不是準確地抓住了普通人不得不最終經歷死亡宿命的恐懼。

數著日子等死,不知道這遊絲般的氣息什麼時候就被抽走。

無論這世間有多少偉大的作品都曾經講述過死亡,但這種錐心刺骨的恐懼,如果不是親歷,恐怕我們永遠都是旁觀者。

在被判死刑的日子裡一步步摸索著走向未知的黑暗深淵,這樣的人對光亮的敏感和渴求,不知道要比常人高出多少倍。

“就是想活著,有罪嗎?”

《我不是藥神》上映不到一週已經在社交媒體上掀起了巨大的輿論波瀾,我在微信中輸入電“《我不是藥神》影評”,湧現出的文章能以萬計。幾乎眾口一詞都在說這是中國零差評的現實電影,更有甚者把它稱為中國電影史上的里程碑和“神作”。

每幀畫面都透著眼淚的才是喜劇

宮鬥神劇裡慣用的一招叫“捧殺”,欲殺之,先捧之。

果不其然,認為電影言過其實,誇大事實的聲音逐漸在這場輿論風潮裡也迅速佔得一席之地。爭議的焦點集中在“電影為什麼對抗癌藥高昂的研發成本隻字不提?”“為什麼電影裡的反派只有美國公司的中國代表一家?”

而事實上,在這部電影裡,除了打著“醫者仁心”招搖撞騙的“張院士”,甚至到最後,在程勇的感召下,連張院士也不是了。所以,電影裡沒有誰是反派。它盡最大努力逼近和還原生活中的真實,包括每個人身處的立場和行為決策的方式。

我的小師弟說,這部電影最大贏家是曾經的關穀神奇,影片中“呂受益”的扮演者王傳君。我看過“人物”對他的訪問,為了演這部電影,他強力減肥,為了看上去“顯得非常的弱不禁風”,並且在拍化療那場戲之前,連軸熬夜,為了那種“形容枯槁的感覺”。

從單純搞笑的“關穀神奇”到“呂受益”,王傳君表達了他想成為一個演員的誠意。

其他的演員,包括徐崢本人,同樣如此。

每幀畫面都透著眼淚的才是喜劇

所以,比起“神作”和“里程碑”這樣的盛譽,我贊同和菜頭說它是一部“有誠意”的電影。

在此,我想有必要重新來梳理一下電影這個東西究竟是幹嘛使的?

1895年12月28日是人類歷史上值得紀念的一天。

這一天,在巴黎卡普辛路14號大咖啡館的地下室,盧米埃爾兄弟公開售票放映了自己製作的影片。

首先放映的是《工廠大門》。內容是:清晨,工廠的大門慢慢地推開了,女工們穿著不同花紋的衣裙,軟邊的帽子上插著千姿百態的羽毛。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地進入大門;男工們穿著敞懷的茄克衫,推著自行車,也漫不經心地走進工長。

其次放映的是《火車到站》,影片的開頭出現一個車站遠景,一個搬運工推行李。接著從地平線出現一個黑點,逐漸增大,是一列火車開來,火車頭佔滿了整個銀幕。此時人們驚叫著從座位上站起來,落荒而逃。

甚至影片《嬰兒喝湯》也常被人提及。這不過就是盧米埃爾兄弟家中的日常一幕。

從電影誕生之初,它就預示了電影能夠完成的功能不外乎是:第一,投射現實,例如《工廠大門》;第二,溫暖人心,例如《嬰兒喝湯》;第三:視覺盛宴,虛擬現實。例如《火車到站》。

雖然,日後隨著電影技術的日臻完善和社會的發展,電影又被派生出了其他的功能,比如:娛樂消遣和社交,但是,上述的三個功能仍然是電影功能的三大基石。

說回電影《我不是藥神》。

每幀畫面都透著眼淚的才是喜劇

和菜頭說它之所以不能被稱為“神作”,原因是電影本身的故事走向和人物走向並沒有讓人覺得意外。但是,在參照目前很多國內電影敘事上不知所云的粗鄙,它能清晰完整,且節奏都能擊中淚點地講完一個故事,已見誠意。

再見其誠意的是,在電影自誕生之初就承襲的三大功能裡,它完成了兩個:投射現實和溫暖人心。如若不然,也不會短期內就掀起如此巨大的輿論聲浪。

從影片名《印度神油》,《印度藥神》,《我是藥神》到《我不是藥神》的更迭,足可見這樣一部刺痛每個中國人神經的電影,其誕生過程中的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

電影最後的英文名被翻譯成“dying in survive”,中文裡應該把它翻譯成“向死而生”吧?

我理解的這部電影的誠意,是它對敘事裡兩個永恆主題的回答:“死亡”和“救贖”。

而這個主題恰好分別應和了“投射現實”和“溫暖人心”的功能。

每幀畫面都透著眼淚的才是喜劇

莎士比亞的戲劇裡在追問:“To be or not to be”,電影在問,“我就是想活著,這有罪嗎?”

對世間的很多人,能活著,就已經是奇蹟。更何況,電影撕破了“有些人活著是為了拿錢換命,有些人活著是為了拿命換錢”的殘酷現實。

在“假藥還是仿製藥”的爭論裡,電影裡的每個人都完成了自我的救贖,程勇從油滑懦弱的假藥店老闆自我救贖成一個救世主。呂受益從一個想自殺的病人自我救贖成一個有心存希望的爸爸,思慧從一個舞女自我救贖到渡人渡己,黃毛從自甘墮落自我救贖成為他人而不畏死的勇士,至於牧師,我想他能心安理得地步入天堂。

所以,我想說的是,對這樣一部電影,我們還能對它苛責什麼?

要求它面面俱到?要求它理智平衡?

那是制度設計者要考慮的問題,它只不過是一部電影。

它能讓你在觀影結束後,坐在電影院不想走,只想靜靜地待5分鐘;它能引起飯桌上的討論甚至掀桌板;更甚者,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想人生究竟所為何來,我想這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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