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那個村民口中的“慫貨”,卻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本文來自南瓜屋簽約作者:物語41

故事:那個村民口中的“慫貨”,卻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筐子叔是我老家的,他早就去世了,但他的故事我還記憶猶新,他曾是村裡人嘴裡的慫貨。

一開始,筐子叔並不慫,只是脾氣好,見誰都嘻嘻哈哈。他去挑水,擔著水桶吱呀吱呀地在前邊走, 我們幾個小孩子就拿土塊往他水桶裡丟。他虎著臉說道,去去去,但他不是真惱。有時,我們會把一塊燒餅式的幹牛屎撇進他的水桶裡,筐子叔會放下扁擔,把幹牛屎迅速撈出。別人問,牛屎不臭嗎?筐子叔就說,臭啥?這事要是遇到鐵蛋叔,他定會放下水桶把我們攆出二里地,然後掐著我們的脖子,扇我們的後腦勺。我們不敢反抗鐵蛋叔,但會私下把鐵蛋叔籬笆牆下的絲瓜藤的根全部割斷。而對於筐子叔,我們從沒有割過他家的絲瓜藤。

筐子叔結婚後,才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慫貨。那年,剛過門的媳婦跟婆婆鬧了矛盾,媳婦站在婆婆的院門外指桑罵槐。筐子叔想教訓媳婦,結果被媳婦張牙舞爪地亂抓亂撓了一番。傍晚,人們發現筐子給媳婦下跪了,卻被媳婦一腳踹了出來。後來,人們聽說,只要筐子叔媳婦生氣,就不讓筐子叔上炕,他就夾著被窩到西屋裡睡。

給自己婆娘下跪,這讓村裡的男人對筐子叔極為不屑。我父親就是,有時走在路上,連正眼都不看筐子叔。因為我父親年輕時打我娘,就像是雨打芭蕉,天經地義。

那些年,農村還沒有實行土地承包,地裡的糧食都是按戶、按工分分配的。在村東頭,隊裡每年都要種上幾畝西瓜。那西瓜個頭大,大的能有二十多斤。每年西瓜成熟時,隊裡就把結出的西瓜一堆一堆的分好。那年,分給筐子叔家的西瓜個頭小,用筐子婆娘的話說,跟他孃的騷牛蛋子一樣大。筐子叔的媳婦抱著西瓜就找村長。村長,是不是因為前幾天俺家孩子揍了你家孩子就給俺穿小鞋?婆娘理直氣壯。筐子叔縮著脖子拽婆娘的衣角。婆娘回頭罵道,你他孃的慫包,人家騎在你頭上拉屎了你還呲著牙笑?婆娘一指村長,說道,你今天不給個說法,你別想吃口西瓜。最後,村長從自家的西瓜堆裡挑了個大的給了筐子叔。

事後,村長點著筐子叔的鼻子罵道,筐子啊,你就是一慫貨,你還是個爺們兒嗎?

筐子叔就陪著臉笑,邊給村長遞煙邊說道,村長哥,別跟娘們兒一般見識,吸菸,吸菸。

那年,筐子叔的婆娘死了,死在一個冬天的清晨。她從被窩裡爬起來伸手拿炕沿下的便盆,嘴裡還罵著,你個死筐子,睡得跟豬似的,也不給我拿尿盆。筐子叔就醒了。婆娘跪在被窩裡撒尿,淅淅瀝瀝,像珠落玉盤,如溪水躍澗。還沒尿完呢,婆娘喊了句,額的個娘,快去給我叫醫生。說完,婆娘就趴倒在被窩裡,再也沒有醒來。人們把婆娘拉到醫院,醫生說,腦幹大出血,沒得救了。

事後,筐子叔告訴大家,他婆娘有高血壓,婆娘的早年死去的娘也是這樣死的。婆娘入葬時,筐子叔哭道,我可沒惹你生氣啊,你咋走了?

那年冬天,我爹和筐子叔趕著牛車去鄉間賣西瓜。那時,鄉村已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我家和筐子叔家都種了兩畝西瓜,吃不了就去賣。當他倆走進一個村莊時,那村的人們都圍了上來準備買瓜。突然,人群中喊了一聲,誰讓你們賣西瓜的?

這時,剛才還熱熱鬧鬧圍在牛車周圍的人們突然散了開去。我爹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光著膀子,像螃蟹一樣。村霸,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來者不善。

大兄弟,吃瓜,我父親趕緊切開一個西瓜遞了過去。

那人用手一擋,我爹手裡的西瓜掉在地上。

我就問你,誰讓你們來賣西瓜的?那人用手戳著我爹的胸脯問道,一字一頓。

那人滿臉橫肉,右臉一道傷疤,從眉梢一直貫穿腮幫子。儘管我爹經常聽從我爺爺的旨意打我娘,但在人家村霸的地盤上直接傻眼了。

在眼角驚懼的余光中,我爹看到筐子叔逃命似地拐進了一條巷子。

比他孃的兔子都快,我爹心裡罵道。我爹拿眼向四周求助,但人們都躲得遠遠的,像是怕濺了一身血似的忌憚。

過了一會兒,突然旁邊的巷子裡衝出一個老頭,手裡揚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向這邊奔來,後面還跟著一個老太太。我爹當時嚇壞了,以為那村霸的老爹、老孃也是衝自己來的。兩位老人後面竟然跟著筐子叔。

我讓你不學好,我讓你欺負人,老漢手裡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在那村霸身上招呼。

爹,爹,我沒欺負人家,跟人家鬧著玩兒呢,那村霸一邊說一邊蹦跳著躲老漢的木棍。

那老太太直接上來用巴掌扇那村霸的腦袋,邊扇邊罵,你再不學好,你再,你再。

我爹看到筐子叔在一旁偷著樂。那村霸不敢還手,也不敢跑遠,就連蹦帶跳地躲,還呲牙咧嘴地給我爹遞眼色。

大爺大娘,別打了,大兄弟沒欺負我們,我爹趕緊過去拉架。

兩位老人不打了,氣得胸脯一起一伏。

兄弟,我們能走了嗎?筐子叔小心翼翼地問那村霸。

那村霸還沒說話呢,那老漢說道,你們儘管走,他要是不老實,打斷他的腿。

我爹想給那老人家留下幾個西瓜,人家死活不要。

回來的路上,筐子叔笑得肩膀直抖。他說,當時他跑到一邊,有個村裡人說,你怎麼招惹這個土匪了?除了他爹孃,沒人管得了。

筐子叔打問到村霸爹孃的住處,走進屋門就跪下了,然後帶著哭腔說道,大爺大娘,您二老給俺一條生路吧。二老很納悶,沒等筐子叔說完,村霸的老爹拎起一根木棍跑了出來。

那年,老爹說道,你筐子叔不簡單啊。

老爹的眼神很蒼老,像冬雪下的土地,沉默,厚重,帶著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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