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都會長大——《挪威的森林》讀後感


神的孩子都会长大——《挪威的森林》读后感

1.

村上春树是被中国广大读者所热爱和推崇的作家。很多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屡次陪跑诺贝尔文学奖而最终无缘,大加赞赏他作为一个长期长跑者几十年如一日的自律,还有他作为少有的成名后敢于披露当年侵华战争的日本作家。有人说人如其文,作为作家这一个高度曝光思想的职业,有多少光芒万丈被人认同的时候,就有多少被人诋毁和曲解的时候。好在村上的人文精神一直都找到了最好的渠道得以发扬。就像他曾经在获奖致辞中所说的那样,“在一面高大、坚固的墙和一只撞向墙的鸡蛋之间,我将永远,站在鸡蛋的一边”,那从这本二十多年前的《挪威的森林》开始,村上就已经选择了他的立场,并且以柔弱隐忍,近乎于谦卑的姿态默默坚持着。

2.

《挪威的森林》被认为是村上最容易读懂的长篇小说之一,尤其是在读过他的其他长篇小说之后。故事讲的是一个大学男孩子渡边喜欢上好友的女友直子,可是因为好友的原因只能默默的将爱意放在心里。突然有一天,好友自杀身亡,渡边义不容辞的陪伴在直子身边。可是这样的陪伴并不能完全纾解和释放直子的精神障碍,直子住进了疗养所。渡边仍旧定期的给她写信,探望,一厢情愿的开始打算等直子病好之后,和她一起生活。可是等来的却是直子在疗养所自杀的消息。原来,她宁愿选择追随她的前男友而去,也不愿意选择和渡边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整部小说气氛伤感而唯美,总有一些话语和情绪在嘴边和脑海似有若无,不得而出。也或许在这样的伤感至深的情绪面前,任何语言都会言不由衷,这一点作为小说家的村上以及他书中敏感的男主角当然也体会得到。

“诉诸语言之后确很平凡,但当时的我并不是将其作为语言,而是作为一团薄雾样的东西来用整个身心感受的。无论在镇纸中,还是在桌球台上排列的红白四个球体里,都存在着死。并且我们每个人都在活着的同时,像吸入细小灰尘似的将其吸入肺中。”

“我踏着梦幻般奇异的月光下的小路,进入杂木林,信步走来走去。月光之下,各种声音发出不可思议的回响。我的足音就像在海底行走的人的足音那样,引起了从截然相反的方向传来的瓮声瓮气的回声。身后时而响起低微而干涩的“咔嚓”声。林中充满令人窒息的沉闷,仿佛夜行动物正在屏息敛气地等待我的离去。”

明明时时刻刻感受到了离别的到来,甚至是死亡的阴影,但是渡边和读者一样不明所以,很多时候以为这不过是求而不得的爱情本来的样子。拼命的用尽全身力气去感受和吸取,但是周围除了空无还是空无,虽然此处的空无带上了渡边自己很多一厢情愿的玫瑰色。

但是这个人物塑造成功的地方并不是在于他的对于直子近乎于迁就的宠爱,而是他在混沌中仍然保持着本心的坚持。出身优渥的好友自杀究竟为何他不知道,但是他选择始终陪伴在直子身边;智力超群的室友游戏人生他觉得部分可取,也跟着做所有大学男生都会做的事,但是面对直子在疗养院晚上跑到他房间的时候,又不为所动。后来,他碰到了感情直白的活泼女孩子绿子,即使同居一室也安然无恙,甚至半夜起身去读一本艰涩的书,以及作为绿子好友去看望她的父亲时,给在弥留之际的老人讲戏剧史和欧里庇得斯。

这大概也是村上一直告诉读者,这不是一本出版商宣传的那样“恋爱小说”而是一本“社会小说”,他讲述的是一个年青男性的情感观和人生观的塑造过程。这个过程十分的隐晦不鲜明,和日常生活的缠斗是谁都无法挣脱的沼泽,而多少人就在日复一日的缠斗中锋芒耗尽。

神的孩子都会长大——《挪威的森林》读后感


“这一年,总是让我想起进退两难的泥沼 ——每迈一步都几乎把整只鞋陷掉那般滞重而深沉的泥沼。而我就在这片泥沼中气喘吁吁地挪动脚步,前方一无所见,后面渺无来者,只有昏暗的泥沼无边无际地延展开去。甚至时光都随着我的步调而流淌得十分吃力。身边的人早已经遥遥领先,惟独我和我的时间在泥沼中艰难地往来爬行。”

“我们自身的生活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无须顾忌谁,尽情舒展手脚就是。但我们还是感到心神不定,就像身体离开地面两三厘米似的,总觉得是在做梦,觉得现实中不可能存在如此快活的人生,而肯定马上就会掉到苦海里去,弄得两人紧张得很。”

相比之下,村上十五年后的《海边的卡夫卡》中的少年更加的恣意,而且世界显然也在这样无所顾忌的光芒面前退缩脚步,眼睁睁看着这个少年一步一步实现或者说履行自己命运的诤言。而且,在少年卡夫卡的世界里,所有的厄运虽然初露峥嵘,但是还没有形成一个不可解的闭环。即使读到最后一个章节,读者也不知道那个脑子不好使的老头中田有没有杀人,少年卡夫卡有没有弑父,更不用说被他拖进他命运漩涡的类似于母亲和姐姐的女性,所有的人都对少年人的戾气无限包容,不知道是在等着他大刀阔斧的劈开新天地,还是心甘情愿的在他主角光环下选择包容,承受和隐忍,总之那是一种混沌初开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勇猛无前。

“缺乏想像力的狭隘、苛刻、自以为是的命题、空洞的术语、被篡夺的理想、僵化的思想体系——对我来说,真正可怕是这些东西。我从心底畏惧和憎恶这些东西。何为正确何为不正确——这当然是十分重要的问题。但这种个别判断失误,在很多情况下事后不是不可以纠正。只要有主动承认错误的勇气,一般都可以挽回。然而缺乏想像力的狭隘和苛刻却同寄生虫无异,它们改变赖以寄生的主体、改变自身形状而无限繁衍下去。这里没有获救希望。作为我,不愿意让那类东西进入这里。”

而且少年人的感觉也更加犀利:“依然文雅秀气,楚楚动人,只是那绝对通透的微笑没有了。现在她也时而微笑,妩媚固然妩媚,但那是局限于一定时间和范围的微笑,外围有肉眼看不见的高墙。那微笑不会将任何人带到任何地方。”

“山茱萸的枝条小幅度地摇颤着,无数刀刃在黑暗中闪光。那里的窗是我的心的窗,那里的门是我的心的门。我就这样睁眼睁到早晨,久久看着无人的空椅。”

这样的孩子是眼光冰冷心思洞明的掠夺者,估计还不能理解为一个似有若无的幻梦默默坚持。一切只是时间的阴谋而已。如果不死,终将老去。十五岁的少年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洗刷掉自己心灵的尘垢,愿意以一双澄清的双眼重新打量世界,坚守一份以前未见得愿意的坚守,就很难得。

神的孩子都会长大——《挪威的森林》读后感


3.

村上似乎对于二十岁左右的青春时光有着无限的痛惜,虽然迷惘,但是比起少年时的莽撞,更加愿意缩在自己小小的壳里,仿佛一只准备一飞冲天的小鸟,早晨飞出去被一场雨淋湿了翅膀,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梳理羽毛。而且耳边也没有少年时一直在耳边呱噪的乌鸦,也领悟不到那么多离奇的景象。整个世界突然就摊开在面前,而成长为青年的他却没有准备好,两手空空身无长技,不管是面对执意要离去的爱人还是硬塞进来的生活琐事,都莫衷一是无法可想。

渡边无疑还是被钟爱的人,当然他具有一个正派青年被钟爱的品质,村上还是不忍心让他在失去直子和领悟到从来没有被直子爱过的双重伤痛中迷失太久。女孩绿子的出现简直是一缕硬要挤进窗台的阳光,她热心大胆,百无禁忌,和直子晶莹透骨茕茕独立的形象完全对立。她邀请他过夜,和他一起去看色情电影,故意穿很短的短裙,并且恶狠狠的警告他,自己现在是限时大甩卖,买者众多,过期不候。

不知道是不是文化使然,日剧或者日漫中总有这样糊里糊涂的美少女,作风大胆,思想保守,只愿意为男主一人献身和痴情。不论这样的设定的真实性,至少读者完全可以接受,为什么渡边会觉得像喜欢“春天里的小熊”一样喜欢她,或者是感觉看到“森林里的树木一起齐刷刷的倒下”。直子是深夜的密林中的漫步,虽然不知所终但是愿意全身心沉浸,而绿子是面前娇滴滴的活色生香,虽然一直拒绝一直抵抗,但是最后成为渡边在世界角落呼唤的唯一的名字。

神的孩子都会长大——《挪威的森林》读后感


4.

成长的过程大抵如此,一段有一段的风景。哪一段刚开始不是兴高采烈?非要等到碰了壁才会回头。就像《挪威的森林》一开始那样,读者忍不住回头去想,若干年后功成名就的渡边是不是还是没有和绿子在一起?或者即使在一起,但是仍然和众多中年人一样,开始面对各种情感的倦怠和诱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刺杀骑士团长》简直就像是一个少年成长的终章。从毫无顾忌翻山渡海的少年卡夫卡,到在东京街头默默寻找和守护爱人的渡边,直到这个才华初现却被命运打翻在地不得不在深山中静静疗伤的中年画家。

如果说《海边的卡夫卡》《挪威的森林》和《刺杀骑士团长》中非要推荐一部的话,就情节而言,显然是《挪威的森林》更加的易于接受和容易明了;就文字张力而言的话,《海边的卡夫卡》的意向表达更加的充满感染力和画面感,但是其中的女性角色的作用,可能会引起女性读者的反感;《刺杀骑士团长》作为村上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显然有着如入化境的禅定。作为中年人挣扎仍在,仍然是需要打破一些,毁灭一些,才能成全一些,但是比起《海边的卡夫卡》中的鲜血淋漓和怪异,已经近乎可能的收敛和温润。只在最后的短短一个章节的末尾才让读者感受到人还是那个人,桀骜的少年,痴情的青年,克制的中年,骨子里总有些东西不曾改变。

只不过是一个“yes”或者“no”的问题”他最后问他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身怀别人孩子的前妻,能不能重新开始。我们也在问自己,这场和生活旷月日久的战争,我们还能不能打赢?只要你说是,我马上就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战斗下去!我们都是神的孩子,我们都在一次一次的战斗中长大了!

神的孩子都会长大——《挪威的森林》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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