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本是英雄末路的故事，《垓下歌》里有英雄弃世时的沉重叹息：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霸王别姬，是美人与英雄的诀别，且不留一丝牵挂。不信你听虞姬的《和项王歌》：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霸王别姬，是大江边两个人的死别。后人怀念英雄，最打动人心的是李清照的《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千百年后，当人们用无数的戏曲形式把这一故事几乎演绎到了顶峰的时候，一部电影《霸王别姬》又赚取了无数人的泪水。然而，霸王已不再是怜香惜玉的霸王，而在霸王面前自刎的也不是女娇娥的虞姬。
读李碧华的小说，总有一种心灵的拷问，而根据她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最成功的就是《霸王别姬》。两位京剧伶人半个世纪的悲欢离合，说是展现了对传统文化、人的生存状态及人性的思考与领悟，其实更深刻的是对社会的反思。
电影中的虞姬程蝶衣，和霸王段小楼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辉煌与动荡，得到，失去，又得到。最终，他已经真的累了，他选择了在戏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一生都无法把握住自己，一生都宿命似的的漂泊，终于在死亡这件事上他做了自己的主人。
与千百年前不同的是，电影中的霸王别姬是虞姬和霸王的永别。人生，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戏。所谓的爱恨情仇，总得有一个苦涩的结局来收场，虞姬一别，留下的是孤零零的楚霸王。
电影的成功，还得感谢芦苇对原著的进一步改编。电影用自己独特的语言，清晰展现了程蝶衣心灵的裂变。更确切地说，他只是想成为 虞姬。虽然他也演贵妃醉酒，但他的心愿只是与他的霸王待在一起演一辈子的戏。错就错在他偏要将戏中全部的情感倾倒进生活，如此固守，执迷不悔。
在电影里，似乎菊仙才是霸王的虞姬，她得到了段小楼的爱，却也经受了他的背信弃义。她胆色过人，同样心地宽厚，心疼被毒瘾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蝶衣，怜惜无法上台演绎虞姬的蝶衣，在生命尽头的时刻， 只是转身，回头，轻轻一笑，无奈伤感却无限宽容。坚强，孤独，又那么骄傲。
李碧华写男女情爱能写到妖冶极致，写男女欢愉能写到眉间尽头，却写不赢爱情之外。《霸王别姬》如此，《青蛇》亦是如此，陈凯歌与徐克，便是在里面加了一丝人性，便在极致之外有了厚度。唯一相同的是，两个终生遁着霸王去的人，最终是姬别霸王。只因虞姬是真虞姬，霸王是假霸王。
可是，不敢恭维的是，从《霸王别姬》之后，很难看到陈凯歌有更好的作品问世，整个华语电影也没有比《霸王别姬》更好的出现，这是为什么？原因不是因为张国荣走了，也不是张丰毅、巩俐老了，我以为，主要还是现在的陈凯歌们没有了深刻反映社会那种执着，也没了对历史的传承。
霸王别姬，本是英雄末路的故事；《霸王别姬》，只是上个世纪的经典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