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胤诗史第九章 把诗词中的历史说给你听
欢迎来到嘉胤诗史第九章，上期咱们说到袁大头搞帝制折腾故宫，一代才女林徽因的老爸在这个事件中也有一番表演。有看官说林徽因的老爸真是个大帅锅，难怪生出了这么漂亮的女儿。你看，这无人不知的大才女大美女一出场，就把兄弟我苦心打造的话题给带偏了哈。说来确实，这林爸爸不仅生得骨相清奇，玉树临风，而且少负才名，早登高第，这一切实在令我这样的屌丝男士羡慕不已。惭愧惭愧，兄弟我也差不多到了长民先生当年故宫题名的年纪，却还孤独一身，一事无成，到了现在这时节才想起来写个公众号，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到无可救药，你们说可怜不可怜。不好意思，写到这里不由得吐槽几句，咱们言归正传。这章讲袁世凯的大儿子袁克定，且看他在洪宪朝如何为我们制造笑料。
洪宪纪事诗第八
宫内嘲谈竟鬩墙 君臣御跛笑升堂
寄言来日聋皇后 胜却徐妃半面妆
袁克定小照
说起这袁克定，要先讲几句背景。克定是老袁的长子，是袁氏正室于夫人所生。老袁要做皇帝，他嫡长子则是当然的东宫储君，将来入继大统，君临天下的机会是大大的有啊。所以这哥们儿是洪宪帝制的重要推手，据说筹安劝进有他主使的份儿，假顺天时报的桥段相信很多人也都听过。但不幸的是，他少时不慎坠马伤及左足，落下终生残疾，也因此略遭老袁嫌恶。这哥们儿既然存了将来当皇帝的心，又自惭足疾，便由自傲夹带自卑的心理中生出一种猜疑的情绪，总觉得老袁的一众庶子，自己的一堆兄弟要来抢这太子之位。尤其是老爸的那位朝鲜夫人所生的袁家二少爷克文，人物聪明清隽，很得父亲欢心，实在是自家的劲敌啊。自古不闻跛子皇帝，万一老爹顾全皇家颜面，将来有一天废长立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袁家兄弟之间因此生出很大嫌隙。这第八首纪事诗，就讲了这么件事儿。原来袁世凯有个部下名叫颜世清的不巧也是个跛子，洪宪元旦的时候此公来新华宫朝觐，拜完皇上又去拜太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他和克定一个左跛一个右跛，君臣这么一登堂行礼，各拖一条残腿，那情形活脱脱就和旧时老北京天桥摔角戏里两个力士作势相扑一般。当时在场的二弟克文，三弟克良看到这个场景，恁是没有忍住，两人相对哄堂大笑。这克文本来就对二人心存疑忌，一看他们竟敢在这样庄重的场合公然嘲笑自己的腿病，实在是颜面丢尽，顿时恼怒成羞，痛骂他们破坏朝仪，不守规矩。不料这老三克良一向与大哥不睦，不但没有退避三舍，反而大声嘲弄说：都是老袁家的人，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你们听说过世界上有跛子皇帝聋皇后吗？这下可好，连他大嫂也骂了进来，原来克定的夫人，也就是吴姓太子妃虽然出身名门，却是个聋子。揭人伤疤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克定的怒火彻底爆发，三兄弟打作一团。好端端一场的仪式就此乱成了闹剧，而这小闹剧又何尝不是老袁帝制自为的一场大闹剧的缩影呢？话说回来，看到这儿有看官可能会说，这袁克良的嘴巴未免太过恶毒了，搁现在就是一毒舌啊！千真万确，不过兄弟我要跟大家伙儿说，如果说克良这家伙是毒舌的话，这写诗的刘成禺简直就是毒舌2.0超级加强开挂版了。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在这首短诗里老刘巧妙地运用了历史上许多嘲弄残疾人的典故，表面上看不动声色，却借着克良"笑升堂"、"聋皇后"的因头把克定贬损得体无完肤。首先这"笑升堂"三字，说的就是《春秋谷梁传》中"郤克升堂，妇人笑于房"的典故。晋国的郤克访齐，这妇人为何要笑于广庭呢？原来"齐人使秃者御秃者 （齐国人故意让秃子给秃子驾车），眇者御眇者（瞎子配瞎子），跛者御跛者（跛子配跛子），偻者御偻者（驼子配驼子）"。这郤克就是其中说的眇者了。而成禺诗中这段往事，自然指的是其中的跛者。看见没，这典故用得之贴切，兄弟我不禁要全体投地啊。只这一句，秃子、瞎子、跛子，驼子全给整齐了，就这还没完呢，后面还有更绝的。我们来看最后一句之"徐妃半面妆"说的是个什么典故呢？原来中国历史上有个瞎了半边眼睛的皇帝，他便是中国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元帝萧绎。他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可还是一位文学青年，其绘画、书法、诗词都有很高的艺术水准。但就是这么一个身残志坚的皇帝，却有个姓徐的奇葩妃子（徐娘半老这个典故说的也就是这个徐妃），她对付皇帝的手段可就太恶毒了：皇上你不是瞎了一只眼睛吗，来我这里的话老娘就只画半边脸的妆给你看，你自个儿去体会吧。个中意思不用我多解释大家就懂了。老刘把这个典故用在这里的寓意也是不言而喻的。廖廖几句诗，就用了两个掌故，其威力大致相当于把"你这个瘸子，你和你的聋子老婆真是歪锅配劣灶，一套配一套"这句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袁克定骂了不止十遍，其心思之深沉，用意之险恶，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啊。我把这首诗详细剖析给大家是想说明三个问题。第一，中国古诗词的一项重要魅力在于意在言外，虽然经常只有区区几十个字，但是一旦用典使事，那就有了千言万语的意蕴。第二，洪宪纪事诗作为绝句组诗，确实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作者刘成禺的诗词造诣也端的深厚无比。第三，重要的事情给大家说三遍，千万不要得罪文人，千万不要得罪文人，千万不要得罪文人！否则他大笔一挥，千百年后你的个人形象就很难说了，要是看官不信的话，潘金莲的例子可以了解一下。最后要为袁太子正个名，他虽然在洪宪帝制时期干了很多错事，但是在民族大节上还是可圈可点的。帝制失败，老袁一死，袁家子孙的生活便很快潦倒起来，这克定虽然曾经贵为太子，日子过得也并不如意。1937年抗战爆发以后，日本人引诱克定出山"救国"，被他严词拒绝，于是在日据时代受尽非难，生活穷苦不堪，最后到了不得不投奔到表弟张伯驹家做食客的地步。刘成禺作为国民党人，写这首诗贬损他到了穷凶极恶的程度，无非是恼恨他当年为了一己之利欺父误国，破坏共和国体。但是如果能看到他后来在国难当头的困境中的那份操守，相信也会自觉过分，后悔当年没有笔下留情吧。好了，这一章就写到这里，喜欢的朋友可以点赞和关注我的这个公号，我们下期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