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如山。印象中的父親,模樣總是大致相同。
談到教育孩子和照顧家庭,大多數人的認知是媽媽在承擔。爸爸在很多人眼裡,更多的是“喪偶式婚姻、大豬蹄子”的代名詞。
下面這位武漢爸爸對此有話要說。
(作者系家長100會員黑驢2015(簡稱“黑驢”),為然大家閱讀起來更有條理,家長100小編經過黑驢爸爸同意做了整理。)
為真實還原,以下用第一人稱表述。
文字有點長,大約10分鐘。
我,80年生人,禿頂。
——題記
今天刷朋友圈,看到一段視頻,一位爸爸在家長會上和老師溝通時,突然情緒失控崩潰大哭。
朋友圈裡的論調都很喪,主題繞不開的就是覺得這個人在作秀,賣慘。
看到這裡我忍不住點了一根菸。
誰說只有媽媽辛苦,當今社會爸爸也不容易當,崩潰大哭算什麼,有時候看到陽臺,分分鐘都有跳下去一了百了的衝動。
以前在家長100論壇灌水看到一篇好像是講一個媽媽的日常吧,我今天也來梳理一下我的日常。
我,武漢礄口區一家小微公司的掛名CEO,原來拿月薪,去年開始跑業務,年薪20w。家有住房一套,丫頭一名,剛上高二。妻子原來兼職帶娃,現在全職上班。
好了,我要開始記錄了。
01
一位高二女生爸爸最普通的一天
5:50 鬧鐘響,賴一會兒床。
6:00 起床:上廁所,擠牙膏,拿上水杯、牙刷和毛巾,去廚房把豬肉拿出來解凍,燒開水。利用燒水空檔刷牙洗臉刮鬍子。我家廚房和衛生間隔著2個房間的距離,所以我每天在廚房解決洗漱。
6:15 做早飯:上水,蒸鍋燒水,洗大白菜秧子,豬肉切臊子,下麵條。蒸鍋水開後,放上冰箱裡買的思念速凍奶黃包。煮麵空檔6:30的鬧鐘響了,在廚房大叫喊丫頭起床。
6:50 丫頭開始吃飯。我回房間穿衣服,把手提包再檢查一遍,尤其是身份證、合同、手機充電器、移動電源,汽車鑰匙,家裡和公司的鑰匙。孩子媽媽晚上加班對賬,還沒起床。
7:00 丫頭還沒吃完,嫌棄今天的麵條臊子切得不夠細沒入味,要我今天找上次那個同事再買兩瓶小新的牛肉醬。我沒接話,去她房裡幫她收拾畫板和手稿。
7:10 還沒出門,丫頭要上廁所,要整理書包。我幫她裝了幾個奶黃包,拿了一瓶安慕希和1根香蕉。我先下樓,發現車子又被其他車子給擋了,熟練地打116114查車主手機,打電話喊他下來挪車。
7:20 丫頭還沒下來,我又跑上樓催促。
7:30 發車去學校。學校離家不遠,過4個紅綠燈即到。週一早晚最堵,週二、三、四早晚是低峰值,週五早上小峰值,下午高峰值。
7:50 到校。校門口不能逗留,孩子過柵欄門我就離開。
8:00 到公司。開燈,開空調,開飲水機,燒開水。坐下,抽菸。
每天這個時候是我最愜意最舒服的時刻。不大的辦公室,只有我1個人,閉著眼睛葛優癱,抽著香菸吞雲吐霧,什麼也不用想。舒服。
8:05 陶會計打卡。她從不遲到。陶會計的孩子前年去了法國留學,兩口子輕閒不少,但她依然保持早到的習慣。每天8點5分,就可以看到她。
我的獨處時間結束。打招呼、寒暄,開電腦,翻來電記錄,刷微信和QQ。高中的班級群和初中班級群最大的不同就是靜。安靜地出奇。我們班主任在高一建群第一天就直說:上課很忙,不要打電話,不要群內打卡,不要小窗,不講私話。放學群裡發作業,晚上9點以後回覆信息。11點以後不接任何電話。老師也很辛苦。杜老師真的很不錯,這一年來都是這麼堅持的。群風還不錯。
8點半上班,同事陸續到崗。上班模式開啟。檢查出貨單,催物流部趕緊發貨,期間接了幾個客戶電話和廣告,一對一機構打來電話,告知本週六大廈檢查課要改到下午,機考。掛掉之後畫室來電話,週六到東湖寫生,要準備12345,我說發微信,畫室老師說微信已經發了,我沒有回覆怕我忘記了特意打個電話告知,特意提醒要去哪裡哪裡的店有賣的云云。
電話期間簽了幾個文件,其中一個關於調整上下班考勤的文件被我打回去了。陶會計笑罵給我簽字的劉qi,ZENG總的頭腦時刻都很清醒,想忽悠他太難了。
10:00 妻子發微信,今天晚下班盤賬,晚飯給她留一份。
11:00 去倉庫點貨,去物流公司驗貨。開車期間接到妻子電話,她說孩子今天身上不舒服,要我叮囑孩子中午不要吃炸雞和奶茶,老實在學校食堂買飯吃。我說你自己不能打電話嗎?她說昨天在孩子床底下又搜出2雙從沒穿過的嶄新的便宜鞋子。她把孩子吼了一頓,現在在冷戰,她打了電話孩子也不會接。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應下了。
13:30 看到姑娘發的一個微信語音,今天是交校服費的最後一天,不交就默認不買。我想起來上週五杜老師在群裡說過,於是發了400元的微信紅包給姑娘。冬季大概175和夏季105,兩套的錢。忽然想起剛才老婆的叮囑,一看時間孩子已經上課,這個事情就只能放下。
14:30 幾個客戶的貨款落實,找個地方去吃飯。
15:00 開車在外面一邊逛馬路一邊看一看周邊又多了幾家新倉庫和同類型公司。每天開車在街上亂逛找不同是我多年的習慣。
17:00 準備到學校門口等著放學。老ZENG(公司的真正大老闆)打來電話,晚上有飯局,金銀湖邊上,要我現在去接老WEI。每次都是這樣,屎到門口才拉。我在心裡暗罵。熟練地翻出侄兒的手機號,打電話請他接孩子。
17:30 剛接到客戶去飯店,路上侄兒打電話說沒接到孩子,打電話也沒接。我說再等等,也許沒聽到。停車的時候侄兒電話又來了,說學生都放學了,還沒看到我丫頭。我說我來打電話,叫他別急。我給孩子打電話,沒接,然後給她班上2個玩的好的女孩子打電話,1個接了1個沒接。接了的那個說已經放學了,我伢跟xx(同學名字,我不認識)走了。我又給那個xx打電話。電話佔線。沒辦法我只能給杜老師打電話了,要xx父母的電話。一邊打電話一邊點菜,老WEI在旁邊催我怎麼一個電話打這麼久,是不是有情況。我心裡懶得理會,還是笑臉相迎。
杜老師親自給孩子打了電話。孩子接了,她說她麼看到我的車習慣性認為我又放鴿子了,準備和同學一起掃個小黃車回家。同學想喝奶茶,她們就去學校旁邊的答案(奶茶店的名字)了。
17:50 侄兒給我打電話說2個孩子都接到了。我要侄兒帶她們去吃飯,然後晚上8點40再去接孩子放晚自習。掛了電話,給侄兒發了個300的紅包。包廂的菜上的也差不多了。
今天真正的工作開始。
期間接到妻子的電話,她說她下班回家一個人也沒看到,問我怎麼沒給她留吃的。我心裡有點煩,把電話掛了。
21:00 有人鬧著要去KTV,我藉著挪車準備遁,老闆對唱K不感興趣先遁了,我找了個離家近的位置。鬼哭狼嚎吼了一個多小時,把這群爺送走了。
11點差個幾分 回家。開門,燈都開著跟白天一樣。家裡挺安靜,孩子還沒睡,在寫作業。孩子媽媽洗了澡,在洗衣服。
大家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我就像個透明人。
23:30 妻子叫孩子睡覺。丫頭說還沒寫完,妻子說時間不早了沒寫完明天去學校再寫。我有點煩,說了一句丫頭:你怎麼總是這麼慢,總做不完?
孩子還沒說話,妻子懟我:你還不是一樣,一回來就像癱了條樣的,做什麼都慢吞吞又健忘。我要你跟伢說的你又忘記了吧。有其父必有其女。
停了一下,繼續:
你伢今天又在外面瞎買東西吃,兩套校服哪裡要500塊錢,你又瞎給錢,到時候這伢又在外面偷偷買一堆便宜的爛衣服破鞋子。又不穿,又喜歡藏在床底下,你看看她的房間,跟個狗窩一樣,哪裡像個姑娘伢的房間。你也不管一下。……
後面還說了很多,我麼怎麼聽,想罵娘,又不想動。最終窩在沙發上刷手機一言不發。妻子覺得沒意思,走了。
結束戰鬥。
12點左右 孩子房間熄燈,妻子催我去洗澡,不忘威脅我不把換洗衣服放陽臺就丟到外面去。
快速洗澡,回房。
12點半 熄燈,睡覺。其實根本睡不著。想起來今天班級群還沒看。起身去客廳拿手機(妻子有神經衰弱,房間不允許放手機,也沒安電視)。果然看到杜老師、王老師幾個科任老師佈置的作業消息,下週二隨堂測試。收到了杜老師的一條小窗私信。丫頭最近和xx(一個男同學)走的很近,要我們留意一下。
我表示了感謝,保證會跟蹤留意。
回了信息,再檢查了畫室群、一對一數學群和語文群,確認沒有漏重要信息。
檢查一遍手機鬧鐘,充電。
回房。
不管怎麼樣,一天就這麼過了。
又過了一天,感覺很爽。
02
當全職煮夫,我是自願的
以上就是我的日常。
看上去是不是覺得很無聊,好像也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
大家都是凡人,一天到晚哪有那麼多轟轟烈烈的大事等著去做。
從16歲闖天下開始,凌晨起,凌晨睡就是日常。
現在這種早上6點起床的生活,都是努力了十幾年才換來的。
也許有人不理解,也不相信,為什麼是一個爸爸在管孩子,還是個女兒,難道不覺得不方便嗎?
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為什麼媽媽不管孩子?
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沒錯,但女兒也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所以,爸爸照管孩子跟孩子是男是女沒關係。
照管孩子,我是自願的。
我和妻子都不是武漢土著。
我們結婚很早,都沒什麼學歷,年輕的時候妻子和孩子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因為我的兄弟姐妹很多,父母年紀很大無法幫我們帶孩子,而我們不上班就要餓肚子。
結婚頭幾年很苦。
當時我們在廣州打工。先是盤了一個電話亭,妻子一邊帶孩子一邊守電話亭,我就打零工。電話亭沒多少收入,於是我又琢磨著開早點攤,小超市之類。這樣晃盪了5、6年。廣州那邊工廠不景氣,早點攤生意不好,不少親戚返鄉,孩子也要上小學了。我們也回來了。
回老家待了一年,孩子上了小學。老家工作環境更不景氣,還不如在廣州賣早點。我覺得這樣不行。於是跟著親戚來到武漢。
我靠著這幾年在社會上攢的一點人脈資源,來到這個老鄉創辦的小公司。老鄉很有味口,給了我一個辦公室主任的頭銜,雖然實際工作是打雜,但是工資還可以,而且很鍛鍊人。差不多打了5年的雜,我這個外地人幾乎把武漢轉了個遍。對武漢我可以說比一般本地人都要熟。
這5年,我就在武漢老家兩邊跑,妻子留在老家,一邊帶孩子一邊給別人做飯打零工。
5年過去,孩子快小學畢業了。武漢發展比老家快太多,我做了個很大膽的決定:把房子買在武漢。
買房掏空了我們這個沒什麼家底的小家庭。借了一屁股外債,找了很多關係,好歹把房子買了,孩子也順利地轉到常碼頭讀書。
妻子說她想報會計班,讀成人大專。
我很支持。
彼時的我們,雖然孩子已經上了初中,但是年紀也才30+。妻子因為原生家庭的重男輕女,小時候沒讀什麼書,但她一直都想上學。
我一直認為,在武漢買房就業讓我們這個小家庭上了一個新的臺階。孩子媽媽想學習上進,對孩子也是一個好的榜樣。作為男人,作為爸爸,我都應該支持。
有句老話,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現在吃飯的問題已經解決了,買房子欠的債作為男人你不扛難道要女人扛?
說不過去。
既要學習又要上班自然是很忙的,彼時的我在公司是朝九晚五,頭銜和老闆的交情在那裡,偶爾點個卯早個退也沒什麼。
照管孩子和家裡的責任自然落在了我這個爸爸、丈夫身上。
理所應當。
03
開啟新生活的2019年,我光榮禿頂
孩子初一開始,我承接了上下學等所有工作。
6點半,起床。叫孩子起床。
7點,出門,送孩子上學。
8點,公司上班。
11點40,接孩子放學,來公司吃食堂。
12點半,送孩子回學校。
下午4點半,去菜場買菜。
5點,下班,接孩子放學。接妻子下班。
6點,回家,做飯。
初中食堂提供早午餐,學生可以自由選擇。我丫頭大部分會選擇在學校吃早飯,她覺得學校早飯比外面的好吃。午飯菜色太少很清淡,她更願意吃我公司的食堂。
初中的老師就像打了雞血,每天在群裡噼裡啪啦發一堆堆大段大段文字,家長會之後都會在群裡發雞湯給我們家長做心理建設,群裡家長也是一堆馬屁精,每天各種奉承。
初三那段時間是我最忙的,那個時候公司拓展業務,成立了外業部,我作為打雜的要忙前忙後,還要瘋狂看群回消息。
馬上中考了,孩子身體健康也要跟上。中午我回家做飯給她帶去學校吃。
特別忙。
好在很有收穫。
孩子不是牛娃,對學習我覺得沒什麼天賦,我和妻子對她也沒抱必須要成龍成鳳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我和妻子給她報了語數外3門培優,在於鞏固基礎,趕上進度。
當我們覺得她中考沒戲,都想好了要去哪個職校讀高考班時,她竟然發揮超常地考上了高中。雖然進的是17中(保底高中),但我們還是很開心的。
高中沒有初中那麼激情和雞血,大家的較勁更在底下,像暗戰似的。
高中過線進的校,軍訓後的第一天老師就來找我談話,建議孩子去藝術班走特長生的路子。我說孩子從來沒搞過專業的繪畫和聲樂,現在起步會不會太晚了。老師說不晚,如果走純文化裸考,3年後孩子交不出來漂亮的成績單。
對於教育當然是老師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和妻子也沒什麼意見。問孩子選聲樂還是選繪畫,她覺得背畫板架很文藝。
就這麼草率的,丫頭當了一名美術生。
我們在老師那裡打基礎,然後報了一個畫室鞏固。孩子數學太差,我又報了一個一對一。再也沒有其他。
2019年是個值得紀念的一年。孩子考上了高中,妻子也完成了大專學歷,考上了初級會計證。妻子辭了賣家電的工作,成為一名初級會計。與此同時,我主動去了外業部,開始跑業務。
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孩子學業上升,經濟壓力也就越大。作為父母,學習上我們幫不上忙,物質上自然要努力跟上。
何況這幾年買房子的外債還沒有還清。
新崗位新挑戰。2019年9月,我們三個人都在重新開始。
跑業務不用再坐班,我在時間上比妻子要自由。而且我會開車,她不會,這幾年都是我在接送,大家也都習慣了。
所以,接下來的高中生活,依然是我照管孩子。
可能我們從小縣城來的,大城市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接觸得晚,丫頭的叛逆期來的也晚些。
初中開始喜歡要錢,買一些亂七八糟的便宜貨。高中開始有點攀比之風,有點臭美了。
現在的孩子跟我們那時候不同,有了自己的圈子,除了學習之外經常組織戶外活動,不知不覺的,花錢變得有點大手大腳。同齡人在一起,喝個奶茶肯定的,比穿的風頭有點盛。
本來都是花樣的年紀,那些個少男少女的事情也不少。杜老師提醒了我,妻子也提醒過我。可是我作為個爸爸能怎麼辦呢。除了乾瞪眼,也就當當跟屁蟲吧。
我對武漢很熟,跑業務對我來講沒那麼陌生,無奈的是應酬非常多。飯局牌局K歌,各種各樣的,不參加不行。公司幾個銷售喝酒都不行,老闆是一杯倒,酒局每次都有我。撐著搞也要上。
簽單錢多。
妻子當會計,很興奮,也很有新鮮感,像個小年輕一樣每天加班,家務事也荒廢了,安在了我頭上。
今年我們很早就回了老家沒有被封在武漢。親戚們羨慕我拿年薪,慫妻子生二胎。我們都笑笑沒說話。
再來一個我會死。
家庭、孩子、工作。
我很忙。每天清閒的就是早上8點到8點5分那麼短短的5分鐘。那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獨處時光。什麼也不用想。
不用想業績,不用想孩子,不用想今天做什麼菜。
焦慮不是媽媽的代名詞。我經常焦慮。就一個今天給孩子做什麼早飯,就能讓我焦慮地掉頭髮。
我很累。2019年,我開始禿頂了。
我不能垮。媽媽可以垮,她是女性。爸爸不能垮,我們承載著整個家。
所以,崩潰大哭算個毛線。欲哭無淚有時候更狠。
但是,我沒有怨言。
不知不覺寫了這麼多字。感覺很爽。我寫這個的初衷不是賣慘,只是在陳述一些客觀事實。
生活還在繼續,禿頂只是開始。我們都要加油。
爸爸沒有垮的資格,只能硬著頭皮撐著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