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會吹落樹上的哪片葉子

在一些輾轉難眠的夜晚,時常會有些飄忽不定的念頭縈繞在心海。多數時候,它們都像密林深處穿過層層縫隙的光暈,明滅無常,轉瞬即逝。但有時又不免頗有些頑童的脾性:我要的答案你沒能給我,我便不走。時間一長,便如一個酒館的常客般,時間一到,你就知道他該來了。

風會吹落樹上的哪片葉子

9而這其中,又有兩個最為“執著”的客人,孜孜不倦地造訪,想要從我這裡獲得答案:

命運之神是否為每個人都寫好了劇本?

我又何以成為現在的我?

這似乎是兩個簡單到沒有必要回答的問題,但想要給出完美正確的答案,又覺頭緒紛繁無從著手——這就像是一株千年古樹,我們在欣賞它的枝繁葉茂一片蔚然之時,不會想到它的濃郁蒼翠都是因了那深埋地下的粗壯根系。而一個人承載的命運,又何嘗不是盤根錯節枝蔓環繞?

芸芸眾生就像一樹搖搖欲墜的葉子,等待著被哪裡吹來的一陣風拂過,便搖曳四散,飄蕩開來。這風帶它們走過千重山,飄過萬重海,各自在哪裡停歇駐足,在哪裡落地紮根,在哪裡化為塵埃,就成了一件不得而知的事情。

那麼多葉子,那麼多風。

風會吹落樹上的哪片葉子,而葉子又會在風裡看到哪些風景。

風會吹落樹上的哪片葉子

我們就像是湊巧趕上同一班列車的旅客,一起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上了車,也許會陪彼此看看窗外的天,聊聊身邊的事,但終點站卻不盡相同。彼此都覺相見恨晚,你正要慨嘆在這茫茫人海中也能遇見如此投緣之人,正待要暢聊一番,卻不料他已到站,只得作別。此後你的生活裡竟再無他的蹤跡,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而車廂角落你不曾留意的人,卻可能與你到達終點站。

在這一場悄無痕跡而又瞬息萬變的風裡,誰會到來,誰會離開,誰與誰相伴一生,誰與誰擦肩而過,都成了一個人在黑夜裡做的夢,說不清,道不明,愈想探究,愈是紛亂。

喬斯坦·賈德在《蘇菲的世界》中如此寫道:“生命本來就是悲傷而嚴肅的。我們來到這個美好的世界裡,彼此相逢,彼此問候,並結伴同遊一段短暫的時間。然後我們就失去了對方,並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就像我們突然莫名其妙地來到世上一般。”

風會吹落樹上的哪片葉子

誠如一對深愛彼此卻緣淺無終的戀人,他們在墜入愛河之時,並不會知曉,也許要在未來的某一天要與那個朝夕相伴的人天各一方。

多數時候,命運就像是一個技術高超的魔術師,頃刻之間便將你熟悉之人從你的生活中抽離,快得來不及說句再見,道聲珍重——也許你們的距離並不遙遠,但關乎他的一切,像是被徹底抹去。

這背後的殘酷之處在於,那個突然消失的人,只是換了個地方生活。就在這廣袤天空下的某一處,他還是如往常一般生活,累了休息,餓了吃飯,閒了發呆,只是你的生活裡再沒有他,他的生活裡也再沒有你。

一陣風讓你們相遇,另一陣風又將你們吹散。你們在這世上飄啊蕩啊,笑啊哭啊,最後把這一生的悲喜匯成一曲歌謠,奏進風裡,不知又是誰,能聽懂你們的心事,能知曉你們的哀愁。

多少年後,你坐在一個傍晚的夕陽餘暉裡,想要細細品味自己是如何來人間走這一遭,但終究發現那來時之路已如漸漸流走的幽林清泉,不復可追。

那時你終於明白路遙筆下的那句話:

生命裡有著多少的無奈和惋惜,又有著怎樣的愁苦和感傷?雨浸風蝕的落寞與蒼楚一定是水,靜靜地流過青春奮鬥的日子和觸摸理想的歲月。

你抬頭望著身旁那株繁密茂盛的梧桐,心中默想;

我是那樹上的哪片葉子?

又會被世間的哪一陣風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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