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全世界都替英國首相捏把汗了。
前段時間剛傳鮑里斯·約翰遜被轉入重症監護室，好在目前已經離開ICU了，出院後還首露面，發表了勵志感言。
這是迄今為止首位國家首腦感染了新冠病毒。按理說，英國舉國上下應該更緊張才是，但英國民眾似乎比我們想象的淡定多了。
印象中保守謙恭，規規矩矩的英國人，在這次疫情上偏偏讓眾人看到了他們的B面——浪蕩不羈愛自由的幽默本色。
什麼餐館電影院可以關，酒吧準備關了英國人就開始唱反調，數以百計的英國人在前一晚賴在酒吧不走了，90歲患癌症的老爺爺爭著在酒吧舉杯哭泣。
就連鮑里斯公開建議大家保持社交距離時，英國首相他爸都在線抬槓：“他說的是‘儘量避免’，但我必須去。”
別看英國人那麼斯文，個個都是酒鬼。說到底，我們還是太低估這個“酒鬼大國”了，英國人實在悶騷得很。
瞭解一個英國人，去泡酒吧就對了
英國人沒法想象生活在一個沒有酒吧的世界裡。
這句話一點也不誇張。《每日郵報》都把那批無視政府建議，依舊要到酒吧聚集的人，說成是“Dying for a Drink”，也就是寧死都要喝。
△要是在往常，英國人人手一瓶酒/圖蟲創意
實在去不了酒吧了，就去超市搶酒水，在家裡搞起線上酒吧聚會共飲一杯。自由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酒吧，儘管是虛擬的。
△英國人線上虛擬酒吧/Twitter截圖
要是在往常，英國人的酒吧就是獨有的風景線。
都不知道是哪位酒鬼在英國傳開了這樣一句話：“If you haven't been to a pub, you haven't been to Britain.”(如果你沒去過酒吧，你就沒去過英國)
這是一個下班高峰期不堵車堵人的國家。到了夜幕降臨那會，你可能才真正看清英國人的模樣。
上到花白頭髮的耄耋老人，下到正當青春的學生群，不論男女，不管是穿著正經西裝還是隨意工服， 穿梭在各個酒吧內外，人手一杯啤酒。
英國人的酒吧，並不簡單等同於我們理解中的夜店，它分為pub、bar和club。
club是年輕人的狂歡地，去夜店之前會先去bar上喝幾杯，而常見的平民pub，密集程度甚至可以比肩便利店。
△甚至有的英國人還坐在地上喝，接地氣的喝法/圖蟲創意
目前英國境內大約有5萬家酒吧，其中超過¾的英國成年人去過酒吧，其中⅓就是常客，至少每週光顧一次。
英國人有一萬種去泡酒吧的理由，每逢生日、升職、升學都會到酒吧來慶祝，你能想象嗎？連英國的母親節，都喜歡拖家帶口到酒吧歡度。
△英國酒吧密度一覽/reddit
當下的英國酒吧類型多到讓人眼花繚亂，有學生吧、青年吧、主題吧、親子吧、美食吧、運動吧等等。
不少是專門設給學生、女性顧客甚至家庭聚會，類似遊樂區餐吧，可以帶孩童進場（不過喝酒依舊得有ID出示證明在18歲以上才可以）。
△酒吧是英國人非常重要的社交場所/unsplash
記得曾有在英國留學過的朋友Tomas跟我說過，在英國的學生，去酒吧不等於就是壞學生。
什麼社團活動都愛相約泡酒吧，連完成作業、考試也喝一杯，甚至還有老師帶頭的酒吧，新生周時期還可以看到不少大學生醉臥街頭。
Tomas回國後都被誇酒量可以，只見他自嘲著說：還不是靠英國那幾年給練出來的。不喝幾杯還真沒朋友了。
英國人，大概上輩子是泡吧長大的
可能你會疑惑，看似一表斯文的英國人，為什麼非得吵著要泡吧自由？
毫不誇張地說，英國先輩們，就是在酒吧裡泡大的。早在一千多年前，英國人就開始泡酒吧了。
△英國畫家William Hogarth畫作《Gin Lane》描繪了倫敦人如何沉醉在酒精的世界裡/wiki
英國的酒吧最愛“販賣老靈魂”，酒吧佬們總是不厭其煩地爭論著哪家才最傳統。
英國諾丁漢的“耶律撒冷舊旅”自稱是最古老的酒吧，上世紀70年代，考古學家還考察過該酒吧地下的洞穴，證明洞穴的歷史還可以追溯到12世紀。
△ye olde trip to jerusalem pub一看就很有歷史感/wiki
傳言稱劍橋附近河畔的小旅館“老渡船酒吧”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560年。
有時候從英國酒吧的招牌圖畫上，就能看到一些歷史印跡，比如獨角獸象徵蘇格蘭王室，白駒則是漢諾威王朝的家徽。
△The Old Ferryboat Inn pub/wiki
傳說最早起源於公元1世紀來到不列顛統治的羅馬人，就是想在交通匯聚之處建一個給旅客們歇歇腳，吃點東西喝點小酒的中轉站，大概就類似我們古代的客棧。
要是你看到一些酒吧名中帶著“Kitchen”，有可能這就是當時莊園客棧廚房留存下來的記憶。
△有些老酒吧單看招牌就是獨特的風景線/圖蟲創意
除了路邊酒館，另一項古老的酒館就出現在古時候的港灣水邊的酒館，隨著海上商貿的日益頻繁，當時生意人、乘船過河的人也需要在一處歇腳，
因此現在你看到的不少酒館用“Boat”“Ship”“Barge”命名的酒吧，大多都是那個時代下的產物。
△酒吧裡的裝潢和插畫能看出年代感/unsplash
酒吧就這樣在一千多年的英格蘭土壤下養成，在英國人的心目中，絲毫不遜色於咖啡館之於法國人，茶館之於中國人的地位。
莎士比亞曾是酒吧的常客，據說經常邊喝啤酒邊寫劇本，在他的戲劇裡，小酒館可是幾大主人公流連穿梭的場景。
作家狄更斯筆下也曾經多次描寫到英國的小酒館，我懷疑他也有泡酒吧的癮，畢竟酒裡都是故事，而世界之大，也大不過一家酒館。
△酒吧裡處處都是故事/unsplash
不止文學和戲劇，英國音樂的土壤也是在酒吧裡氤氳流傳的。
我們熟知的甲殼蟲beatles樂隊，主唱John lenno就是他的兄弟們在利物浦馬修街的那家Cavern酒吧拉開了第一次他們演奏的序幕。
△披頭士最初在Cavern酒吧演奏/wiki
某種程度上，英國人對於板球和足球這種戶外運動的熱衷，也得歸功於酒吧。
據說今天板球比賽的使用規則，還是在十八世紀“哈姆布雷頓”俱樂部在“球拍”酒吧首次敲定的。
足球更不用多說了，邊喝啤酒邊看足球，是英國人泡吧的首選。
△邊喝啤酒邊看足球賽是英式傳統/unsplash
尤其是在歐洲盃或者世界盃比賽期間，簡直要一頭扎進酒吧裡，一邊看球一邊敞開肚皮喝才夠痛快。
英國人的幽默，都在酒裡了
很難想象，要是英國人沒有酒精，該有多無聊，不喝酒還等著尬聊天氣嗎。
平時看著西裝革履，一表斯文的英國紳士，可能一到酒吧就開始“原形畢露”了。
《每日郵報》也曾報道過一則新聞，跨年夜曼城的幾名醉漢喝酒了在街上鬧事引來警察出動。
結果這枚擁有“銷魂睡姿”的小哥就一醉成名了。
△網上有很多惡搞銷魂睡姿的段子/Twitter截圖
在英國社會人類學家凱特·福克斯的那本《英國人的言行潛規則》一書中，曾經探討過英國人深入骨髓的酒鬼靈魂。
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全世界最離不開酒吧的，是英國人。
酒是好東西，就算英國人平時包裹著再正經再冷漠的外殼，內心崇尚的浪蕩自由都能得以釋放。
△要想看請一個英國人的真面目，帶他去酒吧準沒錯
對於社交拘泥症患者的英國人來說，酒吧正是在打破外界的各項規則，是英國人人際關係的潤滑劑。
更有意思的地方是，英國的酒吧也有隱形的自身規則，在一種亂中有序，有條不紊的方式下進行著。
△英式酒吧是英國人人際關係的橋樑/unsplash
英國酒吧有個奇特的現象：沒有侍者穿梭的服務，很多外來遊客也許很難理解。
懂的人知道，向來相對保守，限制較多的英國人，在酒吧吧檯上找到了為數不多能與陌生人輕鬆友好攀談的氛圍和機會，正常的隱私和保留都能暫時拋在一邊。
△穿著西裝革履的英國人，在酒吧釋放天性/unsplash
吧檯是英國人唯一一個不需要正式排隊就可以買東西的地方。
但英國酒吧侍者是能夠辨認出隱形隊列，也就是不用排隊，他也知道誰先誰後，自覺遵守。
愛講平等規則的英國人，在酒吧裡更能找到共鳴。
管你是一個銀行經理或者是一位失業的泥瓦工，可能你在酒吧裡就共用一個拿來嘲笑開涮吝嗇鬼的綽號，叫“一片肉兩份菜”。
在英國，也不會像中國的勸酒文化那樣，要求對方必須喝多少，大家都是各買各的酒，要不就是輪流請酒，但都隨自己的意願。
△酒吧裡也有隱形的英國規則/unsplash
當然英國酒吧也有隱形的階層色彩，選擇什麼樣的酒，就代表著身上的某種社會標籤。
當然，最常點的那幾樣不容易被看穿，英國人愛喝常溫苦澀的啤酒或者威士忌。男性也經常不點雞尾酒和甜膩的奶油利口酒，因為會下意識覺得那是女性之酒。
英倫三島中要數蘇格蘭人對酒的鐘愛度最高，比如那裡有句諺語：永遠別喝兌了水的威士忌，永遠別喝沒兌威士忌的水。
△英國人愛喝苦啤和威士忌/unsplash
也許英國人不是歐洲喝酒最多或者最頻繁的，但一定是最喜歡暴飲，一喝起來就沒譜兒的人。
去年“全球藥品調查”結果顯示，世界平均酗酒次數33次，英國受訪者每年酗酒51次，緊隨其後的是美國、加拿大和澳洲，英國坐穩世界第一醉酒交椅。
△英國成年人喝酒的習慣，每週至少喝一次的人佔比非常多/BBC
由於醉酒引發的瘋癲暴力的傾向，恰恰好也正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準確的說，經常被壓抑慣了的英國人，在醉酒後鬧出這樣的事兒來，還真一點都不離奇，這就是相對立的極端。
對於許多英國人而言，酒吧就是他們的另一個家，是他們自由的靈魂得以安放的地方。
△英國人的另一個家/unsplash
現在英國人擔憂的，是當下疫情正在加快酒吧的消亡速度。
近年來，由於高啤酒稅、增值稅和商業稅三座稅收大山，已經有越來越多酒吧正在面臨消亡。甚至有外媒報道，英國傳統酒吧在2018年關閉了近1000家。
△英國酒吧已經面臨著消亡危機/unsplash
愛酒愛到骨子裡的英國人，對於酒吧的動態總會更敏感一些。
因為他們知道要是酒吧沒了，住在這地區的人也沒“魂兒”了，人們從此肯定老死不相往來，跟工業時代的我們又有什麼區別？
△酒吧裡裝著英式自由靈魂/unsplash
有英國國菜炸魚薯條的一天，就一定會有酒吧，無論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著。
畢竟是他們自己常調侃的，如果有一個生活在公元十世紀的人從墳墓中驚醒，他在英國這片土地上可以識別的東西，只有兩樣——教堂和酒吧。
看似保守冷漠的英國人，對生活的悲劇葆有古怪的幽默感。你看疫情之下酒吧雖然關門了，但英國人的黑色幽默可不能丟。
告示板上就來一番調侃：“都怪那個跟一種淡啤酒同名的病毒，大家多保重，來日再相會。”
△酒吧告示板的的幽默調侃/unsplash
我想到了最近93歲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這個經歷過太多世紀的老人站出來告訴大家：
“我們會在抗疫中以自律、平靜、些許幽默，以及富有同情心的應對，將會持續體現英國精神。”
最後以一句結尾，帶著似乎毫無感情波瀾的語氣給英國民眾加油打氣——“We will meet again.”（我們將再會）
△英國女王全程語氣平緩，姿態優雅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股神秘莊嚴的安然氣質下，看到了英國人與生俱來的幽默感。
當晚不知道有多少英國酒鬼，在電視上同步向女王舉著杯，等待著酒吧相見呢。
△英國酒鬼們等著酒吧乾杯呢
參考資料：
《英國人的言行潛規則》凱特·福克斯
風光走過千年歷史，英國酒吧的那些事 換日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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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作者】
謝亭離
編輯 | 周芷若
排版 | 蟹老闆
封面圖來源於網絡
原文首發於《新週刊》旗下公眾號“九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