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接手責編小說《築草為城》時，我還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杭漂”，決定用雙腳來丈量杭州。而我選擇的杭州旅行指南，不是別的，就是我自己責編的《築草為城》。
《築草為城》是王旭烽《茶人三部曲》的最後一部，故事發生在綠茶之都杭州。小說主體講的是杭氏家族在1966年到1976年間的離散聚合。杭家是茶葉世家，除了家底深厚外，他們對杭州的吃食、名勝古蹟也都瞭如指掌。
讀過小說的人都知道，羊壩頭是一個貫穿始終的點。因為這家人的主心骨杭嘉和就居住在此。
古代，當西湖還是一個海灣的時候，這裡是杭州城築壩抵禦錢塘江潮水的地方。那時候它叫“洋壩頭”，後來被訛稱為“羊壩頭”。羊壩頭處於中山中路中段兩側區域，位於官巷口南面。
怎麼進入羊壩頭才是最合乎小說的方式呢？
書中有這樣一段話：“另一個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女子杭盼，剛才一直陪著小姑走過羊壩頭。路過青年路口的那座鐘樓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抬起頭，呆呆地望著高高在上的那口大鐘。”
跟著書中人的腳步，我見到了傳說中的大鐘。大鐘所在地現為杭州基督教青年會。從鐘樓出發，沿著東平巷，右轉進入中山中路，就能看到羊壩頭的地標——中國工商銀行羊壩頭支行。
民國時期，羊壩頭幾乎集中了當時杭州最大的銀行和當鋪，成為名副其實的金融中心。道路兩側百年老店林立。現在中國工商銀行羊壩頭支行所處的這座西式建築，依然保持著百年銀行的氣派。
羊壩頭在老杭州人的記憶裡，還是個“好吃”的地方。那裡生活氣息非常濃厚，一路可見清真美食。中山中路上有多家賣牛羊肉的清真館，週末櫥窗外排起長隊，顧客絡繹不絕。
關於杭布朗前往翁家山向採茶求婚，作家描繪了這樣一條進山之路：“車過洪春橋，入龍井路，神仙世界，豁然中開，兩翼茶園，如對翻大書，千行茶蓬，綠袖長舞，直抵遠方。”
在翁家山村口，遊客可以見到一塊碑，碑上寫著“西湖龍井茶基地一級保護區”。在《築草為城》中，作家其實埋藏了很多小心機。比如，她把杭漢安排到雲棲，這可絕不是無心之筆。
五雲山和雲棲挨在一起，傳說山頭有五朵雲霞飄來不散，故而得名。那雲集於塢，方有云棲之稱。
煙霞三洞分別為煙霞洞、水樂洞和石屋洞，位於翁家山、滿覺隴一帶。煙霞洞外的石碑，刻有“煙霞此地多”五字。洞內石像震撼人心。洞外還有一塊岩石，小說中形容：“這是一塊天然生成的象形巨石，兩隻耳朵緊貼著，鼻子下垂著一直拖到地上。”
杭漢在落難中仍然堅守學術，守護茶葉，更對家人溫情脈脈。只是不久後，他又一次失去了兒子得放。杭家至此，已家破人亡，他唯一的寄託，只剩下了女兒和茶葉。
草木不言，萬物靜默。小說裡上演了一出出人間慘劇，但更讓人難過的是，在那麼難的情境中，杭家人表現出了非凡的對家的守護力。
作為編輯，看稿至此，我大哭了一場。
因為水樂洞被關閉，我繼續往山下走，到達石屋洞。進門可以看到一隻石雕坐虎，洞正中有兩則觀音像，洞壁則雕滿了佛像。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個叫“滄海浮螺”的洞。
回來翻查資料，大吃一驚。陸費執在《杭州西湖旅遊遊覽指南》寫道：“石屋洞後有蝙蝠洞，中多蝙蝠，宋建炎間裡人避兵於此可容數百人。”
那天，我在山上兜兜轉轉、上上下下將近6小時，看到了平日裡從未見過的杭州，恍恍惚惚也似乎體會到了書中人說話做事時的心境。同時也深深感慨，走杭州，瞎走是不行的。虛與實，遠與近，束縛與自由，這些看似對立的關係，都在書、人、世界的穿梭中貼得更近、領悟得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