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她才是我最羡慕的那种人

01

邢岫烟是我最羡慕的那种人。

我羡慕她的聪慧,她的心境,她真正具有“入世的智慧”和“出世的情怀”,即便后来没有嫁给薛蝌,也能活得很好。这样的人,不会因为际遇的变化而患得患失,放在任何环境里,她都能活得自在,自洽,内心清明。


更年轻的时候读《红楼梦》,不会留意这样的人,那时候喜欢的是热闹,绚烂,肆意飞扬,轰轰烈烈。等到经历了一些世事,在红尘里翻滚几番,才懂得邢岫烟的好。

她的好是那样不动声色,淡如云烟,宁静高远。

从世俗的角度来讲,邢岫烟可以说完成了人生的逆袭,是整部《红楼梦》里难得的结局美满的女孩。


《红楼梦》:她才是我最羡慕的那种人


邢岫烟的出身低微,出场的时候,是跟着父母投奔姑姑邢夫人来到贾府的。那一次,好几门亲戚碰巧结伴来到贾家,非常热闹。其中,薛宝琴最风光,她那么漂亮,又见过很多世面,贾母疼爱她,其他的姐妹也都喜欢她。李玟和李琦长得也美,也很受重视。

只有邢岫烟没什么存在感。贾母留她住几天只是表面客气,邢夫人也不是真心对她好,把她打发给王熙凤。王熙凤也就敷衍着完成任务,安排她跟迎春住,按照迎春的例一个月给她二两银子。

迎春是“二木头”,出了名的老实,她屋里的那些下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邢岫烟就把这二两银子拆来用,一半接济父母,另外一两银子就赏给下人打酒买肉吃,换得平安无事。

寄人篱下的日子可想而知多么辛酸,然而她泰然处之。


久而久之,连王熙凤这样势利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觉得她并不像邢夫人,也不像她父母,“是个温厚可疼的人”。


02


邢岫烟最显而易见的人格魅力,就是“不卑不亢”。


下雪天,众人聚在一起赏雪,大家穿得都很豪华,只有邢岫烟穿着单薄的旧衣,冻得拱肩缩背,那么冷的天,她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棉衣还拿去当铺里当了。


这样的豪门聚会,穷人像不合时宜的异类,大家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也难以互相理解。换做多数人,一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拘谨又尴尬,邢岫烟却不以为然,落落大方,高高兴兴地跟大家一起作诗。

不卑不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可以说现实中极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


《红楼梦》:她才是我最羡慕的那种人


现实生活中,人们面对权势富贵,或者任何地方比自己强的人,难免自卑;面对低于自己阶层的人,又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优越感,说话也不会那么客气。这是潜意识,是多年世俗规则和文化的浸淫,也是生存的策略。

很多烦恼也就是这样生起的。

人是社会的动物,在一个世俗规则里生存,难免会攀比和竞争。攀比会带来自卑,自卑又滋生怨气,特别是面对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事,比如出身,比如运气。

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这是必须要正视的一点,可是它也最令人心理不平衡。

邢岫烟就没有自卑感,没有怨气,这是她特别可贵的一个品质。


在内心深处,恐怕她有一个很高的精神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万事万物是平等的,是无法用世俗功利的价值观来评判的。所以她能够不卑不亢,这种境界,不是规训来的,而是由内在稳定的价值体系支撑的。


03


因为这样的价值体系支撑,所以邢岫烟还有一个可贵的品质叫做“宠辱不惊”,这也是极难做到的。


在贾府里,鱼龙混杂,势利的人很多。平儿的虾须镯丢了,人们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邢岫烟的丫头,因为她们穷。

贫穷是原罪,穷人总是会受到更多的歧视和欺辱,这就是社会的现实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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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事,探春送了邢岫烟一个玉佩,邢岫烟戴在身上,被薛宝钗看到了。那时候,邢岫烟已经被薛姨妈看中,许给薛蝌,定了亲。薛宝钗作为大姑子的身份,对邢岫烟做了一番教育,意思是你看我戴过这些吗?做人要本分,要懂得俭省。

换做多数人都要气得跳脚吧?邢岫烟只是淡淡一笑,“姐姐既这样说,我回去摘了就是了。”

这样的回应反而让薛宝钗不好意思了。其实她看邢岫烟戴玉很刺眼,还是因为邢岫烟本来很穷,她的心理和old money 瞧不起new money类似,本质上是恐惧,对于低阶层跃升到自己平等阶层,出于本能的抵触和防范。


邢岫烟的宠辱不惊,最根本的原因是将这一切都看得很透彻,并且她的内在价值体系,能够超越这些主流文化的规则。

所以她才能拥有坦然自在的心境,不会妄自菲薄,也不顾影自怜,真正活出了内心的自由。


04


把邢岫烟和妙玉对比来看,也很有趣。

这两个人能是故交,做过十年的邻居。妙玉在蟠香寺修炼的时候,邢岫烟家租她庙里的房子居住,只有一墙之隔,邢岫烟没事就去找妙玉和她作伴,跟她学习认字。

机缘巧合,两个人又在贾府重逢了。

妙玉为人清高,看似超凡脱俗,实际上并不脱俗,她嘲笑黛玉不懂茶,看不起刘姥姥的贫穷粗俗,写帖子给宝玉自称“槛外人”故作玄妙高深,实际上,她的一颗心仍然在世俗红尘中翻滚挣扎,被那些高低贵贱纷纷扰扰所牵绊。


《红楼梦》:她才是我最羡慕的那种人


邢岫烟是“大隐隐于市”,她身在红尘之中,却有一颗超然物外的心。

不管外部的环境如何变迁,她总能平静地生活着,智慧地应对着,不纠结,不贪求,随遇而安,如闲云野鹤一般。

她和小红也不同。

小红是主动地向上流阶层攀爬,她是野心勃勃,有勇有谋的,不管是事业还是婚姻,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份。

邢岫烟信奉的是“无为”哲学,她没有那么强烈的目的性,就是来什么接住什么,这样的人,命运不会待她太差,因为美好的人,总会吸引美好。


人生越往后走,你会发现,活的就是一个心境。心境的平和,稳定和喜悦,比外在的得失更重要。


所以我羡慕邢岫烟,羡慕她那种智慧又超脱的心境。或许命运曾待他不公,但拥有这样的一份心境,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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