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通讀》52子路斷案有多厲害

《論語通讀》52子路斷案有多厲害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kuò)猶犬羊之鞟。”

棘子成說:“君子有其美好品質也就罷了,要那些文飾有什麼用呢?”子貢說:“真遺憾,先生您竟然這樣來解釋君子。馬都追不上人的舌頭。文采就像本質,本質就像文采,都同樣重要。去掉了毛的虎皮、豹皮,就像去掉了毛的狗皮、羊皮一樣。”

鞟是去掉毛的皮。棘子成是衛國大夫。

想當年,子貢多少回被夫子教訓、耳提面命,讓他說話注點意。現如今,子貢也開始給人上課了。這句“駟不及舌”,也就是我們今天說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話說得痛快,子貢不愧言語門第一人物。

你記得前我們講過,“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棘子成認為作為君子只要有好的品質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外表的文采。顯然,他把文和質絕對對立起來看,子貢反對這種說法。他是說,良好的本質應當有適當的表現形式,否則本質再好也無法顯現出來。

你看,孔子前邊對司馬牛說學為君子,就要說話遲鈍。這是強調行動在先,少說空話。子貢這裡的“一言即出,駟馬難追”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講的,是強調說話的負面效果。一句話說出,如潑出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

唐代劉禹錫還有一個很妙的比喻,“五刃之傷,藥之可平,一言成痾,智不能明。”這是說:厲害的兵刃造成的傷口,敷點藥就痊癒了;可一句話造成的災禍,連智者也無法解釋清楚。這話生動地說明了禍從口出的道理,提醒人們慎言篤行,言多語失,直言賈禍。

也有人解釋為:當時有人認為孔子門徒(包括子貢等人)的表現禮數太過繁瑣,這也是子貢在為師門辯護,強調文質不可偏廢。

這一章的重點,其實是在講文質關係。這兩者不是對立關係,而是相輔相成,互為表裡。沒有質,哪來的文?沒有文,質何以存?

文看似不重要,其實禮儀就是外在的形式,這個形式規範了人的言談舉止、行為規範。這是把內在的美外在化的具體表現,非常重要。某種意義上說,文即是質,質即是文,由內及外,互為表裡。理解了這一點,你就抓住這一章的要點了。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飢,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魯哀公問有若說:“遭了饑荒,用度不足,怎麼辦?”有若回答說:“為什麼不抽十分之一的稅呢?”哀公說:“抽十分之二,我還不夠,怎麼能抽十分之一呢?”有若說:“如果百姓富足,君上怎麼會不足呢?如果百姓不富足,君上又怎麼會富足呢?”

這一句裡的“徹”字,鄭玄註釋說:“什一而稅謂之徹。”通俗地說就是10%的稅率叫做“徹”。這是西周的田稅制度。

有若的話反映了儒家學派的民本思想,也涉及儒學的經濟思想,其核心是“富民”。魯國從宣公起所徵的田稅是十分之二。有若明確提出削減田稅的稅率,改行“徹稅”,即什一稅率,減輕人民的經濟負擔。

漢代劉向的《說苑·政理》保存了不少先秦時代流傳下來的文獻,其中有:

文王問於呂望曰:“為天下若何?”對曰:“王國,富民;霸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道之國,富倉府。是謂上溢而下漏。”

這也就是說:以王道治國,富於民;以霸道治國,富於士;勉強能夠殘存的國家,富於卿大夫;亡國之君就只會搜刮民財填充倉庫。文王這段話,跟有子說的其實是相近的意思。

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愛之慾其生,惡之慾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不以富,亦祗以異。’”

子張問怎樣推崇道德、辨別疑惑。孔子說:“依靠忠誠信實,唯義是從,這就是崇德了。愛一個人就希望他活下去,厭惡起來就恨不得他馬上死去,既要他活又要他死,這就是惑。(正如《詩經》裡所說的)‘並非他家比我富,是你異心將我負。’”

“誠不以富,亦祗以異”,這是《詩經•小雅•我行其野》的最後兩句。這句詩以男子的口吻,寫被厭棄的悲傷。

孔子在這裡引此詩句,頗令人難解。有人說是錯簡,也有人強為之辭的。其實,雖然孔子引此詩的本義是什麼不易求證,但發散性思維,引詩句來另下說辭,在春秋時代已成慣例。

孔子對子張的回答,突出強調了個人的道德修養問題。朱子說:“主忠信,則本立。 徙義,則日新。”說的是希望人們按照“忠信”“仁義”的原則去辦事,日新又新;而不是感情用事,陷於迷惑之中而不自知。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齊景公問孔子為政之道。孔子說:“君盡君道,臣盡臣道,父盡父道,子儘子道。”齊景公說:“講得好!誠然,如果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雖有糧食儲備,我能吃得上嗎?”

齊景公名杵臼(chǔ jiù),是齊國國君。

春秋時期的社會變動,王綱解紐,禮崩樂壞,弒君弒父之事屢有發生,孔子認為這是國家動亂的主要原因。所以他告訴齊景公,“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論你身處哪個位置都得安於其位,嚴格遵行其道,社會秩序才不會混亂,國家就可以得到治理。

你明白了“君君”,那什麼叫“不君”呢?我舉個《左傳》裡的故事,晉靈公就屬於不君的例子。

他厚斂民財蓋宮牆,還加很多裝飾;他站在高臺上用彈弓崩人,觀看人家來回躲避取樂;廚師給他做熊掌有點生,他就殺了廚師,還放在竹筐裡讓婦人拉著招搖過市,嚇唬老百姓。這何止是不君哪,簡直是突破了做人的底線。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子路無宿諾。

孔子說:“可據片面之詞就能斷案的,大概只有仲由吧。”子路從沒有拖延不兌現舊諾言的。

子路可以“片言折獄”,對此歷來有幾種不同的解釋。有說子路果決明快,憑單方面的陳詞就可以做出判斷的。也有說子路為人忠厚,頗受人信任,所以有了糾紛都在他面前講實話,故此不必聽完雙方兩造的陳詞,憑一面之詞就可以明辨是非的。這兩種解釋,都是在說子路在聽訟斷案上有特殊的才幹。

還有一種解釋是負面的,意思是指子路太性急,太過輕率急躁,只聽一面之詞就下判斷。這是夫子在批評子路。

斷案斷得快的例子,還有《三國演義》裡的龐統。當時劉備沒有發現他的才能,放他到外縣做官,龐統索性不理縣務。張飛來巡視,只見他口讀手批,不消半日功夫,三下五除二便把幾個月的公案有條有理地處理完畢。

不論當時夫子是褒是貶,但今天的司法實踐裡,要慎重,先要全面掌握材料,聽雙方兩造充分表達完之後才能下判斷,已經是一種共識了。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孔子說:“審理訴訟案件,我同別人也差不多。一定要使訴訟的案件沒有發生才好罷!”

這一章也是在講司法訴訟,意思又像是接著上一章,繼續往深入闡發。孔子在魯曾任大司寇,有過審獄聽訟的經歷。

孔子認為自己在斷案上的能力和別人差不多,當然這就不會像子路那樣片言折獄。不過,他主張要從根本處下手,儘量要讓事情在鬧上公堂之前,就得到合情合理的解決。這反映了他的治道策略。

摘自靳大成《論語通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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