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资治通鉴》①:体制内最重要的是名分


我读《资治通鉴》①:体制内最重要的是名分

“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资治通鉴》为何开篇如此?

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先说说,一个社会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秩序”。倘若陷入到失序的状态,那迎来的就是“率兽食人”的悲惨境地,从这个角度来说“坏的秩序好过没有秩序。”

围绕“秩序”二字,产生了不同的统治方式,德先生也好,专制集权也罢,都是提供“秩序”的不同方式。

回到周王朝,维持秩序的三驾马车便是“礼乐”“宗法”和“分封”。

其中,“礼乐”是社会秩序的核心,“宗法”是家族内部的秩序,而“分封”则是进行统治的方式。

社会秩序:礼乐与名分

“在儒家价值观中,社会的核心秩序是“礼乐”制。所谓的“礼制”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制度,所有的社会成员都能在这个秩序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礼”的具体表现便是“名”,天子叫天子,国君叫国君,大夫叫大夫等等;这些“名”的目的就是为了区分等级。

与“礼制”相互配合的则是“乐制”,不同等级的人听什么音乐、穿什么衣服、坐什么车、用什么碗筷等,这些东西统称为“器”。

换言之,明确的是不同等级所能享受的待遇。不仅在“名”上把社会成员区分开来,而且要在“器”上提升不同等级的区分度。

如果做君王的不像君王,做臣子的不像臣子,做父亲的不像父亲,做儿子的不像儿子,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那么就是“礼崩乐坏”。

家族秩序:宗法制

“礼乐”解决的是社会秩序,而社会是由一个个家族所构成,所以要有相配套的制度来解决家族秩序,这边是“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的“宗法制”。

从纵向上来看,家族权力财富传承在“嫡长子”;从横向来看,“嫡长子”一系则为家族的大宗,其余血脉则为小宗。以血缘关系为核心构建起一个家族内部的秩序。

“礼乐”与“宗法”,一内一外,二者衔接配套、完美闭合,构成了两千年来华夏家国天下的根本秩序。而所谓的“封邦建国”也好,“郡县制”也好,都是解决如何实行有效统治的技术性制度;并不影响这一根本性的核心秩序。

统治秩序:封邦建国

西周王朝实行“分封”作为统治方式,将征服来的土地分封给王室宗亲和功臣,是为“诸侯国”;由各个诸侯统治远方的土地,并承担进贡财物和拱卫王室等义务。而诸侯国内部,再继续分封“大夫”,协助国君进行统治。

正如钱穆所说:“任何一个制度之创立,必然有其外在的需要,必然有其内在的用意。”

分封制的优越性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毋庸置疑的,有效降低统治成本,提高统治效力,极大拓展了周王朝的疆域并维持了对远方“殖民地”的统治和同化。

然而,随着王室和诸侯国力量的此起彼伏,实力强、拳头大者难免会欺压实力弱、拳头小者,特别是会对王室产生挑战。

西周尚能维持这一套秩序,然而等到平王东迁洛阳,王室衰微、诸侯崛起,挑战周王室,争夺霸主地位。

诸侯国内也自然上行下效,会有大夫势力崛起,侵夺架空国君的权力,乃至瓜分国君的土地。

分封制一旦遭到破坏,就会挑战和动摇既有的“名份”和等级制度,危及周王室存在的核心秩序。

《资治通鉴》开篇便是:“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资治通鉴》是写给皇帝看的教科书、素材库,所以处处都在宣扬和灌输着儒家的政治观、价值观。

作为儒家学者,司马光眼中,周天子作为天下共主,既是这套秩序的象征,也是这套秩序的维护者。

然而在现实强权的挑战之下,周天子承认了“三家分晋”的事实,既是对破坏分封制的认可;而这一认可本身便是破坏“礼乐”这一核心秩序。

在此之前,尽管王室衰微,实际上已经丧失了天下共主的地位,但至少还没有抹去那一层遮羞布。

虽然诸侯也在用天子的“八侑”,诸侯国内大夫也代诸侯行使权力;但至少诸侯还没有天子的“名”,大夫也没有诸侯的“名”,处于有实而无名的状态。

而周天子这一举动,则赋予了篡权夺位者合法的“名”,周天子自己带头破坏了“礼”,彻底揭开了“天下以智力相雄长”的真相,从根本上自坏其统治的合法基础。从此中国的历史,进入到了“战国”时代。

往事越千年,宗法和分封早已成为历史的灰烬;然而至今,礼乐和名份仍然深深烙印在当代中国,浸入到政治生活的全部和点滴。

理解了这点,你就能理解,为什么要对干部办公室面积、公车配备、保健医疗等会做出一系列明确详尽的规定,并且对违规超标者重拳出击、严格整治了;在中国政治生活中,什么样的“名”才能配什么样的“器”,“器”上的僭越看似是小事,实则关乎名分等级的严肃与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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