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記

負道門秘派絕頂奇術,當四千年未有之變局。天下易代,雄豪並起,大澤龍蟄,以待其時。一個天賦少年的逆境成長,一段不甘平庸的絕世傳奇,當年從中州小鎮負笈求藝的垂髫孩童,經歷人間種種不平之事,目睹黎民生如蜉蝣死同草芥的悲慘命運,於荊棘密佈之處劈開生路,於豺狼當道之時彈鋏長嘯,亂世雖難,一心只願人間少難;前路多艱,百折卻不改初心!

第一章節

光緒廿一年的中州大地,雖然早已入了孟秋時節,但依然悶熱難耐,即使坐在樹蔭之下,也感覺不到一絲兒涼風。老人們都說,天上下火,秋老虎來了。能在這樣的天氣裡無憂無慮玩耍的,大概只有天真爛漫的孩童,這不,在吳樓村東頭那株合抱粗的古柳下,正有五六個孩子在追逐嬉戲。他們都是吳樓村的,論起來還是本家。吳樓村有八九十戶人家,祖上據傳是從汝州遷來的,看到這裡土地肥沃人煙稠密,就在此落腳生根,經過幾代瓜瓞繁綿,竟也成了一個小小的村落,便和周邊的村子一般無二。

要說村子裡唯一有點特別的,就是村東南棗林旁邊的吳秀才家。吳秀才大名孝全,自幼熟讀經史,十六歲便接連通過縣試府試院試,其在院試的考卷被當時的學政推為最優,眼看著飛黃騰達指日可期。不料後面卻功名蹭蹬,連續五次鄉試不第,遂絕了榮華富貴的念想,在家中開了一個私塾,一面贍養老母吳林氏,一面潛心教授自己的獨子吳緒昌,盼著他能功名有成。吳緒昌也真夙慧早達,才七歲便已熟讀四書五經,旁人看來艱澀難懂的程批朱注,他隨口便能解釋得頭頭是道。此刻的吳緒昌也在那幾個玩鬧的孩子之中,不過他最是矮小瘦弱,才跑了一會兒就累得氣喘吁吁,靠著大樹呼哧呼哧喘成一團。

“小昌,快來抓我們呀,攆不上就是大烏龜!”其他幾個孩子見吳緒昌駐足不追,都停下腳來起鬨。

吳緒昌將小辮子往腦袋上一盤,眼珠滴溜溜轉了兩轉,猛地站直了身體,大叫道:“你們才是大烏龜哩!”拔步便向幾名玩伴趕去。剛剛跑出幾步,卻生生定住了腳,眼神愣愣地盯住前方。

幾個孩子都覺得奇怪,他們順著小昌的眼神向前望去,就看見前面靠近村口的位置站著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大約八九歲的樣子,穿一身藍布褲褂,看起來大約比小昌要高半個腦袋,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肉白皙如雪,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吳樓村的孩子們平時雖然都在附近瘋玩兒,但是對於這個陌生的孩子,誰也沒有見過。

那個孩子看見小昌愣愣地盯著他,抬起腳步慢慢地靠了過來。他走路的方式很奇怪,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樣連蹦帶跳,而是重重地拖著步子,一步一步地捱了過來。

他走到小昌跟前開口問道:“我能和你們一塊兒玩兒嗎?”聲音雖然不大,但每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泠泠然彷彿碎玉相擊。小昌被他的聲音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點頭。

小昌這才發現,這個人前胸有碗口大一塊水漬,連帶著衣服都溼漉漉地貼在身上。在他右胳膊上還有一塊指甲大小的泥汙,隱隱泛著綠藻的痕跡,但他似乎對此渾然不覺。

其他孩子這時候也圍攏了過來,他們七嘴八舌地問道:“你是哪個莊上的?”“你叫啥名?”那個孩子對這些問題置若罔聞,他伸出右手食指點了點自己:“你們跑,我來追。”

孩子們在意的其實並非他的來歷,只是出於天性中的好奇才會如此,見他願意陪大夥兒一塊玩,便也沒人繼續追問下去。在這些吳樓村的孩子當中,年紀最大的是小昌的堂叔荻生,他一面飛速跑開,一面大聲嚷著:“好,等我查十個數你再來追!”他口中唸叨著數字,小昌等孩子四散向外奔逃。荻生有意念得很慢,等十個數數完,孩子們和他已經隔了十多丈。荻生料定對方無法追趕,將兩手神氣地往腰間一叉:“你追吧!”

聽聞荻生的喊叫,那個孩子活動了一下手腳,大踏步地趕了過來。不過他第一個追的卻並非荻生,而是離得最遠的小昌。小昌一愣神,掉轉頭撒丫子就跑。

小昌跑出去沒幾步,就聽得後面腳步咚咚,聲音越來越近。他扭轉頭一看,嚇得舌頭半天縮不回去,剛才對方還在老遠以外,怎麼眨眼間就追到自己背後了?就在他錯愕的瞬間,對方的右掌已經拍到肩頭,隨之而來的是一句冷冰冰的自言自語:“一個!”小昌心頭大駭,奮力聳動肩膀,那孩子似乎也沒想抓住小昌不放,小昌一下子便掙脫出來。這工夫他的指端無意間觸到了對方的胳膊,只覺觸手冰涼徹骨,宛似摸到了大冰塊子,他全身禁不住機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雖是在酷熱之中,雞皮疙瘩還是一下子都起來了。他剛要開口問對方手怎麼會這麼涼,卻見對方早已跑到數丈開外,正全力以赴地追趕荻生。

荻生拽開大步,就像一道閃電一樣劃過田埂間的土路,然而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怪孩子分明更快,小昌雖然全神貫注地盯著,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門,幾個起落已趕到荻生身後,同樣一巴掌拍在了荻生的後脊樑上。荻生聽到他喊出“兩個”,雖然滿臉不服,但既然被趕上了,自也毫無話說。而那怪孩子腳步不停,又去追其他人了。

吳樓村的孩子們雖然腳步迅捷,但很快大家都發現,別看這怪孩子走路姿勢古怪,但論到奔跑速度,這些人中可沒一個是他的敵手。不過片刻之間,大家紛紛落入他的掌握。而換成其他人來追,卻沒有人能攆得上他。

這種追逐遊戲都是大家水平相當才有意思,而如今那怪孩子明顯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自然讓大夥兒覺得索然無味。因此玩了一會兒之後,荻生首先提議:“咱們玩點別的吧!”其他孩子都點頭附和,但究竟玩什麼,卻沒人給出個準主意。他們成天聚在一塊兒掏鳥蛋、捕知了、捉蝗蟲、烤麥穗,凡是能玩的都玩過,的確沒什麼新鮮玩意兒能讓所有人都提起興致。

就在這時那怪孩子開口了:“我有一個好去處,保證你們都沒去過。”眾人的胃口一下子都被吊了起來,有心急的孩子更是大聲嚷嚷:“你快說是哪裡?有啥好玩的東西?”那怪孩子嘴角上翹,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小昌正站在他的對面,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笑帶著些古怪。但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東大坑。”

一聽這話,孩子們一下都沉默了。東大坑就挨著村東吳三丁家的兩畝水田,吳家先祖剛遷到這裡時也是個溜平地兒,只不過後來人口漸多,家家都要取土建房,當時的族長擔心取土不均惹來宗族內鬥,便讓大家都去村東頭取。到後來不僅僅是蓋房子了,就是壘個豬圈、墊個雞窩大家也從坑裡取土。時間一長,那兒便成了一個深達數丈,方圓百來丈的大坑。每到夏季霖雨沛降,坑中總會存些積水。這坑裡又不和外面的河湖溝岔相通,最後成了一個死水泡子。不過雖說是一潭死水,但年深日久裡面也生出一些水藻青苔,再後來有人發現內中竟也有魚有蝦,但這種死水坑中的魚蝦土腥味兒極重,無論怎麼做都不好吃,所以裡面的魚蝦並沒有捕撈。

要是僅僅如此也沒什麼特別的,奇就奇在東大坑十多年前曾經接連淹死兩個人,而且死得都頗為蹊蹺。第一個死的是村裡剃頭匠吳順的媳婦兒小荷包。小荷包從孃家回來,抄近路從東大坑回家,被坑邊一塊石頭絆倒了,腦袋恰好栽進了坑邊的淺水裡。當時還是白天,路上行人不少,有村裡的人碰上,趕緊把她從水裡拽上來。原以為她只是磕了一下,不會有什麼大礙,但翻過身來一看,嗆進嘴裡一口水——死了!小荷包並非善終,因此沒進吳家的祖墳,吳順心疼媳婦兒,特意在村外請人給找了個好地葬了。

吳順平時為人和善,當天前去幫忙的人不少。活忙完了眾人一道回來去吳順家吃飯。路過東大坑時,光棍吳小四非說自己幹了半天活,全身都是臭汗,得下去洗個澡。一眾老少爺們也樂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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