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詩解讀:讀丁少國的詩《我所離開的地方》

懷戀故園

——讀丁少國的詩《我所離開的地方》(見中國詩歌網2019年8月20日的每日好詩)

老屋記性不好,且當年沒有筆墨來記錄

縮在牆角的哭泣,早就無聲無息

打碎的粗瓷碗,一片片地失蹤

不能逆行於時光破碗重圓

鄰居二桃子說起過這事,可他也離開了村子

一切敘談,只好無限期擱置

門板破了

關不嚴,以前就是這樣的

一隻堅持自己生活方式的小鼠

宣稱受不了老貓的無情,曾輕易地衝門奪路

半夜離家出走

菜園裡,有母親的許多寶貝

她受氣時,更加疼愛蘿蔔白菜南瓜冬瓜

菜蔬歡騰,可勁地生長

別看我現在瘦骨嶙峋,那時我也常去菜園

膽子大,敢與冬瓜比一比誰更胖

想忽略一些小小細節,比如一條家養黑狗

跑出村口,翻山涉水,半路來接我

它背來一所老屋、一座村莊

它騰空而起,右爪搭上我的左肩

很明顯,它已原諒我對病中老父的忤逆

忽地,它嗚嗚低鳴,因我久別不歸而委屈

我所離開的地方,越發蕭疏

我所去的大城小城,人已很多,不缺我一個

詩意解讀:

詩題為“我所離開的地方”。它指一個地方,一個“我”曾經但已不再生活於其中的地方。因此,綴在這一詩題下的所有的述說都是作為一個路過者的“我”的獨白,並且是作為回憶的獨白。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這兒有一座老屋。老屋裡有一切舊日的瑣細,哭泣、吵鬧,但它已無法重現,而只能是漸趨遙遠而依稀的記憶,因為“縮在牆角的哭泣,早就無聲無息”,因為“打碎的粗瓷碗,一片片地失蹤”,而在根本上則是因為“不能逆行於時光破碗重圓”——一種曾經整合我們一切舊日的瑣細的東西早已流失了。

不光如此,甚至在言談中重溫它都是一種遙遙無期的奢望——“一切敘談,只好無限期擱置”,因為斯人已去,空餘老屋——“鄰居二桃子說起過這事,可他也離開了村子”。這離開不只是一種暫時的身體上的挪開,更是永久的精神上的分離,是同曾經的生活的徹底的告別。就是這使得一切形式的回到從前成為了奢望。

這似乎是一種命運:我們無法阻擋生活之流的奔徙,阻擋的結局就如螳臂當車,我們要活著就只能順應。所以,那原本是要隔離內外的“門板破了”,“關不嚴”,那“堅持自己生活方式的小鼠”也“半夜離家出走”。門外的世界很精彩,人們紛紛離家出走。故園荒蕪。

然而,故園的荒蕪卻是一種美好生活的被遺忘。這種生活的美好尤其綻露於作為它的不可或缺的部分——菜園之中。在那裡,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你看,“菜蔬歡騰,可勁地生長”。更令人感動的是,人與物同氣相求:“菜園裡,有母親的許多寶貝,她受氣時,更加疼愛蘿蔔白菜南瓜冬瓜”;“我”也常去菜園,雖然瘦骨嶙峋,卻“膽子大,敢與冬瓜比一比誰更胖”。這是一種植根於大地的踏踏實實的美好生活。

以此,已然荒蕪的故園終究令人懷戀。這是一種沉甸甸的懷戀,並因作為故園的守望者的黑狗“跑出村口,翻山涉水,半路來接我”而達到了頂峰——“它背來一所老屋、一座村莊”。不只是“我”懷戀故園,故園又何嘗不思念它的遊子——黑狗“嗚嗚低鳴,因我久別不歸而委屈”。

於是就有,“我所離開的地方,越發蕭疏,我所去的大城小城,人已很多,不缺我一個”。遊子是要回故園了?

故園是屬於大地的故園,遊子迴歸故園乃是向大地的迴歸,是迴歸到一種有根的生活。

所以,遊子應該回故園?但是,他能回到故園嗎?他又如何能回到故園?

2019.08.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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