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赏读了范仲淹的《渔家傲》和《苏幕遮·怀旧》,今天继续赏读他的另外三首词。
三、御街行·秋日怀旧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寒,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这首词和上一首有情感上的共通之处,是婉约派的典型词作,也是首愁苦之词。题目叫做“秋日怀旧”,已经告诉了我们时间和情感。这首词也是上阙写景,下阕抒情。
上阙写秋日之景,落叶坠落台阶,秋声一片凄冷。而空空的楼台,只能看到淡淡天上的垂地银河。“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开始回忆当年之欢聚,而今月色依旧美好,只是人却千里相隔。月亮已经成为中华文化中,最好的思念寄托物,这里人到月由月又到人,思念之情,分离之痛,已经开始酝酿了。
下阕写自己解酒浇愁,但依旧是愁难消去,更惹清泪先成。深夜,孤独难除,夜不能寐,只有难残灯和孤枕知道他这一夜的孤眠之苦,他今夜也是把这种愁苦尝了个够。不能入眠,万事千绪,都涌上心头,凝在眉头,抛不掉,消不了。最后的一句也影响了李清照,后来李清照写“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就是受这句启发,只是让李清照打磨的更精致,更能表无形之情绪,更能表现愁之浓重了。
四、定风波·自前二府镇穰下营百花洲亲制
罗绮满城春欲暮,百花洲上寻芳去。
浦映芦花花映浦,无尽处,恍然身入桃源路。
莫怪山翁聊逸豫,功名得丧归时数。
莺解新声蝶解舞,天赋与,争教我悲无欢绪。
这首词写于庆历六年(1046)任邓州知州时,在任上,他营建了百花洲和花洲书院。根据题目就能看出,这是应制之作。
上阙写春暮在百花洲寻芳之所见所感。在这个美好的季节,百花洲一片春意,芦花映照在水里,春水悠悠,自己好像到了仙境,好像是在桃源路上。内心十分惬意悠闲。
下阕是自我思想的流露。别奇怪我现在为什么追求安乐,一切功名得失都是有天数的,我何必太放在心上呢。你看那莺鸣蝶舞,都是上天所赐,我又怎会去悲伤呢。
这首词,写游春之乐,但要注意这首词,写于范仲淹屡遭忧患之后,虽然“忧乐天下”之心没有根本变化,但消极的一面也时有流露。这首词里就是,里面的乐,里面为自己乐的辩解,其实有一种在屡受打击后的自我放纵和自我安慰之意。
五、剔银灯·与欧阳公席上分题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
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
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
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尪悴。
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
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
这首词和前几首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是一首戏谑之词,嬉笑怒骂,游戏之作。词以笑三国英雄为主题,其实也表现了范仲淹在经历打击后,思想中的某种消极成分。
词中否定三国英雄,否定斗争,把一切都看成没有意义的事情,而要去学习刘伶,逃避现实,追求及时行乐。
不能说这首词真正表现了范仲淹的思想,毕竟这只是筵席上的游戏之作。但应该也表现了他自己在官场上多年沉浮后,内心的失望和无奈,及时行乐也只是一种逃避的方式。这种思想虽与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有矛盾之处,但也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