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帶走丨遇見

遇見

童毅

在走進這扇大門之前,我曾無數次地想象過,關於這樣的地方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夢裡,現實中,我都無數次地想過。剛開始我覺得它是陰森森的。後來又想它應該是寂靜中不失溫暖。還有深居其中的那個人,他應該是正襟危坐的樣子,嚴肅冷峻,不苟言笑。我這麼想當然是有根據的。我看過弗洛伊德、叔本華這樣一些人的作品,書皮上都印著他們的肖像,就是我說的這個樣子。

我已經忘了第一次產生這個想法具體是在什麼時候,我只知道自從這個想法誕生後,有時候它會很興奮,甚至會有點迫切,彷彿它是一次相當刺激的冒險;但更多的時候,還是會心存畏懼。這樣一說,我覺得它有點像電視上有些癮君子第一次吸毒前的情景。總之,不大容易。我甚至搞不清我來到這裡到底是因為自己心理上實在是需要看心理醫生,還是由於我心裡的這種想法太過於糾纏,以至於到了非來不可的地步。我上面說的那些癮君子也正是這樣才完成了他們第一次的嘗試,不是嗎?又或許我來到這裡這兩個原因都有,但我也搞不清孰輕孰重。

說了這麼多,我只是想說在走進這扇大門之前,或者說在更早的打電話預約之前,我是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的,慚愧的是,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我還是不自覺地感覺到了幾分緊張。

心理中心裡面很大,寬敞而又明亮,和我想象中的很不相同。我預約的是下午,兩點開始。現在才一點三十分不到。一個笑容甜美的姑娘把我領到一間安靜柔和的休息室裡,讓我安心稍等。這間休息室的樣子很符合我從前的想象,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想到,我會在這裡遇到他們,以及所有後面的事情。

馮若

我的經紀人(也就是我的二叔)把我帶到這裡,對我說一本時尚雜誌的老闆要和我談談,打算請我拍個封面。我高興地問是不是上面對我的封殺解除了。二叔說沒有,只不過這本雜誌並不是太正規而已。他媽的,我想。但現在這種情況,能有人請我就不錯了,蚊子雖小也是肉,你說對嗎?這樣一想,我便開始換衣服化妝。

但一進門,我便感覺氣氛不對。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一本不太正規的雜誌社怎麼可能有這麼氣派的辦公環境?我拿眼瞪著二叔,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二叔說雜誌社並不在這裡,只是老闆約我在這裡談而已。二叔說話的時候很從容淡定,但事實很快就揭穿了他的謊言。這老傢伙,真是個好演員。

一個明顯初出茅廬的小女孩把我帶到一間休息室裡,讓我安心稍等。我狐疑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突然一個鋥亮的光頭映入我的眼睛,耳朵上還架著一副黑色的眼鏡。當時我心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會這麼巧吧,難道真是莫非?我探著頭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我能聽到自己內心砰砰跳動的激動。

“哇塞,莫爺爺,還真的是你!你也是來拍封面的嗎?”

莫非

若不是吳歡的屢次勸說並自作主張地替我聯繫好了陳誠,我想我是不會到這裡來的。陳誠是吳歡的好朋友,我和他雖素未謀面,但卻是久聞其名。兄弟的一番真心,拒之不妥,更何況這也算是一次難得的經歷,不是嗎?

吳歡告訴我兩點開始,我來到看了看時間,才一點半多一點。一個笑容很乾淨的小姑娘把我帶到休息室裡,告訴我說陳主任在休息,讓我安心稍等。這個小姑娘見到我很開心,說她很喜歡我們的節目,也很喜歡我。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盡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但我還是能明確地聽出其中的激動。我笑著對她說感謝。我覺得很欣慰,也很開心。不只是因為她的激動和讚譽,更是因為她的禮貌。

不幸的是,彷彿正應著那句“福兮禍所伏”的老話,緊接著不久,不禮貌的事情也來到了。

當時我正把自己整個的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突然有人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哇塞,莫爺爺,還真的是你!你也是來拍封面的嗎?”我猛地睜開了眼睛,很不舒服地向上看去。然後我便慢慢地站起身來,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大腦飛快地旋轉,我甚至都能聽到那種齒輪間咬合摩擦時發出的嚓嚓聲。

這是個什麼情況?

童毅

我陷在沙發裡,正在想著一會都要說些什麼,對方又會以怎樣的一種方式和我交談?猛地聽到有人喊莫爺爺。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會發生這種大呼小叫的聲音,又覺得這聲音很是熟悉。我站起來轉過身,不會吧,竟然是馮若和莫非老師!

“莫老師,你怎麼也在這裡?”我邊走過去邊疑惑地問道。

“我暈,暈了暈了暈了暈了,你是……那個……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馮若一邊仍然大呼小叫,一邊不停地用中指戳著自己的太陽穴。說句下流一點的話,彷彿她那裡欠操似的。

“童毅”,我說。我並不想和她說話。我說這話一方面是為了讓她閉嘴,另一方面是想再次向莫非老師介紹自己:“莫老師您好。”我想和莫非老師握個手,但又想主動伸手不大禮貌,手便不自覺地在褲子上蹭來蹭去。

“你好童毅,最近還好吧?”莫非老師主動把手伸了過了。聽得出來,莫非老師還記得我。我很高興。但莫非老師的問話卻又讓我無從答起。

“對對對對對,童毅。不會吧,你也是來拍照片的?”

從她的後半句裡,我能聽出很大成分的不屑和鄙夷。於是我便很淡然地笑了一下:“這裡是心理中心,我是來看心理醫生的。”

“我操!老傢伙竟然騙我!雜誌封面,心理中心,我操!”但是很快,馮若的憤怒就消失了:“咦,莫爺爺,你也是來看心理醫生的?”你可以毫不費力地聽得出來,馮若的疑問裡帶著很大的驚喜。

“是的,怎麼了。”莫非老師的聲音也很平靜,又不帶一絲表情。

“噢……好吧好吧,那我就既來之則安之吧。對了,咱三個是一塊看嗎?”

我覺得自己快要聽不下去了。這樣沒有腦子的問題聽多了,我會發瘋的。我對莫非老師說時間差不多了,要不我們先過去吧。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我認得出她,她的名字叫葉葡萄。

葉葡萄

趙亮剛開始勸我來看心理醫生的時候,我感到非常生氣。我和他才交往不久,並且這種交往還帶有很大將錯就錯的成分。但他卻好像認識了我很長時間一樣,能清楚地看到我心底的抗拒和憂傷。我討厭這個樣子。又或者說,我真的很抗拒這樣。除了姐姐,我不想讓任何人看清楚我的心。甚至包括媽媽,我不能讓她擔心。

後來姐姐也來勸我,對我說這就像和一個陌生的老朋友聊天,會讓人感到安靜。我說好吧。和姐姐之間的說話,本身就很安靜,也很放鬆。

我來到心理中心的時候,離預約的時間還有那麼一會。一個很可愛的小妹妹把我帶到一間休息室門口,正要幫我開門,我說不用了,裡面好像挺吵的,我就在這站一會吧。小妹妹甜甜地說好的,請您安心稍等。然後又輕聲說了句“莫非老師在裡邊”,便轉身離開了。

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隨即我便想到,她說的那個莫非應該就是我所能想到的那個莫非。我靠近門縫仔細一聽,好像還真有莫非老師的聲音,只是他的聲音很小,我聽不甚清。於是我便帶著怎麼還會有一個吵鬧的女人的疑問,慢慢地推門走了進去。

莫非

這還能是個什麼情況。如果不是做過那麼多年的記者,見聞了太多的千奇百怪,我也會不敢相信竟然還有這麼巧的事情。只不過我想,或許出去後我應該買張彩票。

還有,這次的巧合多少帶有那麼幾分不幸。馮若,你懂的。我不清楚在她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讓一個看起來很是純真的小姑娘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又或者是她真的天性如此。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知道現在,在這樣一個比較特殊的時刻,童毅對我說時間差不多了,要我們先過去,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為我,也為他自己。

我當然記得他。可以這麼說吧,在所有參加《把我帶走》的男嘉賓中,童毅是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個。沒有之一。當然,我也必須承認,這其中很大一部分也要歸功於馮若的原因。童毅是我很喜歡的那種小夥子,有思想,有理想和愛,也有堅持。理所當然會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如果不是馮若,他大概也不會沒有之一。

所以看到他我挺高興的。他主動向我問好,我看得出他還是有點拘謹,雖然比當初參加節目的時候好了很多。但這又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環境,不是嗎?所以接著我便把手伸了過去,問他最近可好。但話一出口我便覺得有點不妥,如果很好的話,應該是不會到這個地方來的。看得出來,聽了我的話,童毅也有點不知所措。在這種情況下,馮若的話雖然聽起來仍然很不悅耳,但也算化解了我倆的一次小尷尬。

後來我正打算接受童毅的建議,先出去看看,門再次被輕輕地推開了。出去後,我一定要買張彩票!或許我應該買上一沓。我想。因為緊接著出現的這張面孔我同樣是無比熟悉:葉葡萄。

馮若

進來的這個女孩我不認識。但她很快就認出了我,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怎麼說我也是紅極一時的人,不是嗎?

“莫非老師,真的是您,您怎麼也在這裡啊?”

她的聲音還挺好聽,很溫柔,同時我也聽得出來,她心裡還是挺激動的。

“葡萄你好,我們幾個來這裡的目的應該一樣,我想。”

葡萄?這是她的小名,還是暱稱什麼的?莫非怎麼叫得這麼親切?莫非莫非和她也有一腿?我操,差不多。我想。你看你看,莫非對她的笑都顯得那麼親。更何況,這種事情他又不是沒有幹過。我知道的。

“你錯了莫非老師,有人是來拍照片的啊。”

童毅冷笑道。我才不管他呢。這傢伙,就是典型的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我敢保證,如果我上前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上一句“晚上別走了,留下來陪我”,只要這麼一句,這傢伙立馬就會在我的懷抱中堅挺,你信不信?不信?那好,咱們打個賭,我要是輸了今晚我就是你的!

“拍照片?什麼意思?”這個叫葡萄的女孩有點疑惑。

“沒什麼,他開玩笑呢。這兩位你都認識吧,葡萄?”莫非笑了笑說。

“她我認識的,馮若對吧。這個……我好像沒有見過。”

“你好葉葡萄,我叫童毅,以前也參加過《把我帶走》。我很喜歡你的,當然了不是那種,你……”

原來她的名字就叫葡萄。葉葡萄。另外,童毅明顯還想說點什麼,但馬上又止住了。喜歡?還不是那種?操,你當我白痴啊,誰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動物,XX決定大腦。

這個時候,一個戴著和莫非差不多的黑框眼鏡的女人走了進來,問了我們的名字,然後把我們分別帶到各自的門口,輕輕地敲了兩下並替我緩緩地推開那扇厚實的木門,無比溫柔地對著我說:您好,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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