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條件寫作#
人生百態，形形色色——環境的顏色；商品的顏色；人心的顏色……
一
“啪嚓”一聲，一箱帶冰的雞翅，從老季的電動三輪車上掉了下來，正好撒落在賈麥的熟食攤位前。
“好！再來一次！”賈麥亢奮地拍著手掌歡叫著。
眾人尋聲望去，忽而起鬨大笑。
老季停下電動車衝賈麥笑罵:“你個鱉孫，這響聲你不能白聽，快給我兩個大袋子用哈。”
賈麥更加虐浪笑傲:“老季，你趕著十五搶爹呢，騎車那麼快！”他一邊嬉笑一邊從他的大案板上抽出塑料袋遞過去。
老季胡嚕一把他的“聰明絕頂”，嘿嘿憨笑:“不怪我，是它自己滑掉的。”
各自忙著備貨出攤的商販們又是一陣狂笑，直到老季撿完地上摔碎的冰翅送貨離去，清晨的小城菜市場又恢復在悄悄的忙碌中。
臨近中秋佳節，今個又是禮拜六，隨著太陽從東邊的建築群裡擠出腦袋，菜市場就陸續喧囂熱鬧起來。
二
賈麥四十多歲，體態短胖油膩，他性格耿直開朗好笑，做事光明磊落。
他人緣特好，跟同在一個菜市場忙活的小商小販們打成一片，喜歡調侃又互相幫助。
這裡沒有俯視也無需仰視，你賣雞魚肉蛋的也好，他賣蘿蔔青菜的也罷，每個人的身上都散發著統一而親切的人間煙火味。
許是笑口常開的緣故吧，他的面相極像一尊彌勒佛。他經常自我解嘲:我是上天派來普度眾生的活佛，專管食品安全的。
佛不用賣菜掙錢養家餬口，可賈麥不行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苦逼中年最是難熬。
所以，每當有人問他的年齡，他都一聲回吼:“屬驢的！”可不是，拉磨的驢嗎？
每天下午一覺睡到傍晚六、七點鐘醒來，先到屠宰場買來牛肉、牛內臟（偶爾自家也會殺上一頭牛，夠賣幾天的），然後用自來水沖洗乾淨，再放入20印的大鐵鍋裡煮熟，折騰到凌晨四點起鍋、裝車、去賣貨。
累是累點但活的踏實，不少賬，錢夠用，上有高堂，妻賢子孝，這不人間天堂麼？
賈麥的滷菜尤其新鮮乾淨，他說這是良心活病從口入，不光賣給別人咱自己也得吃啊。
他把案板擦得鋥亮，然後，拿出潔淨的不鏽鋼托盤碼放整齊，再把冒著熱氣的滷菜一樣樣擺上去。哇，撲鼻的香味勾引著食客的味蕾，欲罷不能。
隔壁賣豆製品的阿胖，忍不住撕下一片牛百葉放入口中，吸溜下口水意猶未盡，想再次伸手被賈麥一巴掌呼了回去:“你以為這是豆皮？”
“別那麼小氣吧，再嘗一口”，趁機又迅速扯一塊轉身就跑。
三
小城的菜市場不大，差不多都是回頭客。賈麥嫻熟地稱菜招呼著客人，他老婆只管收錢找零。
忙完一波食客剛想坐下歇歇腳，又來了一位少婦，她一手提藍雞蛋，一手推著娃車。
車內的嬰兒大約七八個月的樣子，兩隻小手抱著奶瓶吸吮著，清澈的大眼睛一塵不染。
寶媽大概是被香味吸引過來的，賈麥從沒見過她。
賈麥老婆熱情地迎上去:“呦，妹子買的雞蛋呀，還想要點啥慢慢看看吧。”然後，接過籃子輕輕放在案板下，生怕哪個冒失鬼給一腳踢翻了。
寶媽似乎被她的熱情打動，柔和的應了句:“是打野土雞蛋，喂娃吃的。”
她順著托盤逐個搜索想要的美味:“咦，老闆，你家牛肚怎麼是黑色的，是不是壞掉的？”
“新的，昨夜現煮的”賈麥解釋道:“牛肚本來就是深褐色的，白色的牛肚是經過加工後而形成的。”
“哦，多少錢一斤的？”寶媽皺著眉頭半信半疑。
“45元，老少無欺。”
“啊？比人家白牛肚貴太多了而且，我感覺它就是壞掉的。”寶媽雙重不滿意。
明明是健康的自然色，愣是被顧客幾番質疑，這讓賈麥極為不爽:“我說妹子，你是真不懂啊，那白得發光的牛肚是用化學制劑浸泡過的，有毒不能食用，它對身體有害知道不？”
他看了看案板下的那小藍雞蛋，又瞅了眼寶媽和寶寶:“你買不買沒關係，但你太不依好人哩。看你買的是土雞蛋嗎？那是籠養的花鳳雞蛋知道不？還打野的！”
賈麥老婆趕緊暗自碰了他一下，低聲責備:“說啥呢，不怕賣蛋的來找你麻煩！”這輩子跟著他沒少提心吊膽過。
寶媽愣住了:“我一直都買這種雞蛋的，她說是自家養的打野雞呀？”她從籃子裡拿出一枚遞給賈麥:“老闆要是不信打開你看看，蛋黃紅紅的特別鮮豔，是因為吃了蟲子的土雞下的蛋。”
天！這女的倒有多蠢！哪有那麼多蟲子吃啊，不過是賣的噱頭罷了。
賈麥用後背都能感覺到，他老婆正在心裡罵他多事。但是，看到童車裡的孩子他又心軟了。
“那是飼料裡添加了過量的紅色素，所以蛋黃才會發紅的。正常的打野雞蛋黃應該是深（金）黃色的，而且蛋殼表面容易沾到泥土汙垢，這是它與籠養雞最起碼的區別。”
寶媽低下頭看看籃子裡的雞蛋，果然個個乾乾淨淨的，的確像是沒有著過地。
“不行，我去找她理論！”突然開悟的寶媽意識到自己是被騙了。再想想寶寶肚子里居然有紅染料！
她氣鼓鼓剛要轉身，賈麥老婆上前一步拉住寶媽: “妹子你可不能去呀，回頭賣蛋的還不來找我家老賈算賬啊？”
賈麥連忙擺手: “算了吧，買都買了以後注意就行了，畢竟是給娃吃的安全第一。再說，我不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啊。”
寶媽思索了一下，轉怒為喜:“謝謝老闆，你是實在人我信你，給我來一斤牛肚吧。”
“不是吹，你拿我的黑牛肚到質監局我都不怕！知道為啥不？”賈麥轉身衝老婆做個鬼臉:“有佛罩著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