輟學原因：他爸爸喝醉酒，把他媽媽殺了······
阿程是我的初中同學。
說起來，他跟我們做同學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因為後來，他輟學了。
輟學原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爸爸喝醉酒耍酒瘋，把他媽媽殺了……
他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那段時間，幾乎每個人都在說他家的事，令人唏噓不已。
那一年，他十四歲。
後來，他就輟學在家了。
時間久了，什麼事情都會淡下來。
他的事情，幾乎也就無人提起了。
慢慢地，阿程也被我們淡忘了。
在初中畢業的時候， 我們沒有一個人想起：曾經有一個人，叫阿程，跟我們做過一個月的同學。
初中畢業後，我讀了中師。
在中師四年的學習裡，我也忘了這個人。
再次見到阿程的時候，是在自學考試的考場上。
師範畢業後，為了提升學歷，我參加了自學大專考試。
見到阿程，很意外。
考完試後，我們坐一趟火車返家，火車是普通的慢車，一站一停，當時要坐四個多小時。
在車上，我們聊了很多。
他說，他在家裡種地，弟弟也不上學了，然後，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沒辦法······不過，我妹學習好，我一定會讓她讀大學的。”
我問他為什麼參加自考。
他說：“當年沒法繼續上學，一直無法釋懷，然後，知道了這個自學考試，就想試試，也算是彌補一下遺憾吧！”
他的精神讓人敬佩。
當他得知我上回一次就考過四科後，很是羨慕，也有點沮喪，“上過學的，跟沒學過的，就是不一樣，這一科，毛概吧，我過了三次，都沒及格，而且，一次最多隻敢考兩科······我出來考試，也不敢讓村裡人知道，怕······他們笑話我······”
“這有什麼笑話的！”
他苦笑：“一個農民，想什麼自考······平時，我看書，都揹著人，不想讓他們知道······”
第二年考試，我們又遇到了。
我四科都過。
他過一科，很高興。
“就是不及格，我也想考······”他說。
再後來，自考大專畢業後，我又自考了本科，就沒再遇到過阿程。
師範畢業後，我被分配到了一所最偏遠的農村小學，真正的大溝裡。
村裡只有一趟客車，早上五點從村裡出發，晚上六點從市裡回到村子。
那天，有一人，踏著暮色，走進了校園。
是阿程。
當時的驚訝，可想而知。
他說：“聽說，你在這裡工作，就想來看看你！只是沒想到，這裡這麼遠，要坐這麼長時間的車······”
我一個人住在學校，少有人來。
阿程算是第一個來看我的客人。
我炒了兩個菜，一個糊了，一個有點生。
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在當時，那也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招待了，“菜不好，喝點酒吧！”
上次同事聚餐，還剩了半瓶酒，放在我這裡。
“我不喝酒。”他說。
我忽然想起了曾經的傳言，就是因為他爸爸喝醉了，才有了那樣的慘事。
“哦，我喝，你以水代酒吧！”
菜不好，我們聊得很開心。
其實，他有了怎樣的想法，我心裡是清楚的，不過，我只當他是同學，是朋友，再無其他······
他不說，我也只當全然不知。
後來，在我喝的只剩下一杯酒時，他突然搶過了那杯酒，一仰頭，全都喝了下去。
"我······其實，有話想跟你說······我家親戚要給我介紹一個對象······我······就是想問問你······我和你······”
“我······只當你是朋友。”
他笑了，有些苦澀，有些釋然，“其實，我知道，我心裡都清楚，你對我沒有那種意思。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就像我非要去考自考，就是不甘心······”
第二天一早，我送他上車，他反而比我輕鬆自然，“你在這裡好好幹！將來，哪天出人頭地了，也許我的孩子還能借個光······”
人生，就是這樣，離別的時候，總是會想，一個轉身而已，以後還有機會再見的。
那天揮手告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阿程。
如果，這是一篇小說，阿程是主人公，我會給他一個這樣的結局：他回鄉創業，帶領全村人發家致富，成為了人人稱讚的農民企業家······
只是，這不是一篇小說，阿程也不是一個傳奇。
他，芸芸眾生中的一人，和你我一樣，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過，我總覺得，在命運面前，他，永遠都不會屈服。
前段時間，看《陳情令》，看到藍湛在十六年後搶過魏嬰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的時候，突然便想到了阿程，想起了當年他從我手中搶過那杯酒喝盡的一幕······
一杯酒，敬歲月無憂。
一杯酒，敬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