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之傷:烏鎮的瓦楞窗櫺都是從我這裡拿走的

就當北京人民,每天被地鐵站內的“劉若英邀你來烏鎮”的廣告刷一次印象分時,新市,一個位於太湖之南、湖州市境內的千年古鎮,卻對烏鎮“不屑一顧”。

“烏鎮的窗戶、門廊、青石板都是從新市拉過去的。在我們新市人看來,烏鎮以前就是大運河畔一個茅草叢生的地方。”

說這句話的,是在新市生活了50多年的龍哥。黃金項鍊上掛著生肖龍,左臂上雕刻著龍的紋身,喜穿一身白,戴一白帽,名曰這樣穿精神,乍一看像嚴厲的古惑仔,不過卻是愛家鄉愛到骨子裡的“小鎮青年”。

如果說烏鎮在全中國的知名度為100,可能新市的知名度為10,甚至更低。然而,幾日下來,包括龍哥在內的新市各行業老百姓,無不為新市的過往而驕傲,又無不為新市如今比不過烏鎮而義憤填膺。

那麼,新市又是怎樣一個了不得的城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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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大運河而興

據史冊記載,新市始建於公元308年,屬西晉年間。而烏鎮建鎮,則在公元872年,屬唐朝鹹通年間,那時已到晚唐。兩城相隔500年有餘。

新市河湖縱橫,水運便利,歷史記載新市商貿活動起於兩晉時代,隨後隨著隋唐大運河開鑿,宋代經濟中心往江南移,坐享太湖之濱之利、而又離大都市杭州極近的新市,成了大運河上的貨物集散地,變身大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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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烏鎮,史載境內乃河流沖積平原,沼多淤積土,河道不如新市通暢發達,且鄰近有了新市做貨物集散大埠,所以在財富與人流聚集上,遠遜於新市。

據說,到了清朝與民國年間,新市最盛時有四大商會,從事商品集散、桑植布染等行業,尤其是曾作為貢品的湖絲生產,擁有獨一無二的品牌競爭力。漸漸巨賈彙集,土木大興,整個小鎮建起36條弄堂、72座古橋、500多間帶院的青瓦房。寺廟、道觀、當鋪、學校、大宅深院,依次建立,各項公共中心數量據說遠超只有2座小寺的烏鎮。至今,雖然因歷史滄桑,不少已不見,但剩下的,仍能一見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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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上的富足,也帶來了人文上的薈萃。新市人傑地靈,南宋有狀元詩人吳潛,清朝有影響日本一代畫風的畫家沈銓,現代有著名神學家趙紫宸和他的翻譯家女趙蘿蕤,中國古橋古船專家朱惠勇等等。反觀烏鎮名人,多在近代,且人數要少的多。

歷史的驕傲,至今仍在新市人心中深耕,成為鮮明的地域心理。只是伴隨著烏鎮的崛起,又透露著不少無奈。

逝去的風華

這段時間去到新市,恰巧梅雨季節,時而毛毛細雨,時而淅淅瀝瀝,順著臨河而建房屋的青瓦流下,落入廊前的河中,滴在天井下的竹葉上,暈染了已漸變灰色的白牆,真是最美好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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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對龍哥這樣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來說,略微可惜的是近代以來,經過文革與工業化,新市不少湖泊河道被填,變成能通車的水泥馬路。臨河而建的青瓦房,不少也被拆遷,變身樓宇。承載著新市風華歷史承載的雕磚、窗欞、名木,悉數卸下,“被當做垃圾一樣運到了不遠處的烏鎮。現在,你在烏鎮看到的不少瓦楞名木,青石板,其實‘家’都在新市。”為此捶胸頓足的不只龍哥一人。

停留新市期間,也見到了當地公務員。他坦言,目前GDP的考核標準下,還是以工業為主,旅遊業雖好,但富民不富公,工作力度難免會有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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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所幸的是,殘留的新市古鎮街區,範圍仍有,紀念北宋高僧的覺海寺、有900多年曆史、紀念南宋時代抗金英雄的劉王廟,以及各種名人大宅,不少仍在。目前新市也在拿出資金,修繕與保護並舉,為市民留下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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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實物保存外,新市近20年來也復活了一些傳統節日。

比如當地著名的蠶花廟會,源自春秋戰國時期,相傳越國范蠡送美女西施去姑蘇,途經新市,給養蠶的姑娘、嫂子送過鮮花,祝願她們風調雨順,蠶繭豐收。此後,方圓百里的當地蠶農為紀念西施,每到清明時節,都要舉辦盛大的蠶花廟會。

據說1999年首屆蠶花廟會舉辦時,曾吸引10萬人潮,夾道歡迎選出的美女西施,一時好不風光。那時沒有嚴重的警備,據說人群與花轎隔得很近,萬人爭睹芳容,不少人也伸出鹹手,摸到大吉。反而到了近年,秩序與治安優先,多了安全,少了一絲互動與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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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得去的家鄉

龍哥一直在家鄉,雖然一身精瘦,乍看像古惑仔,但接觸多了,才知道是暖男一枚,充滿戲劇張力。

龍哥自述,兒時成績不好,初中畢業後入國營廠,晚間下班回家,無甚娛樂,和一眾男廠友,來到街口昏黃的路燈下,和另一廠女廠工們,保持著距離,發呆聊天,品味曖昧的距離。因身材不高,龍哥直到32歲時才找到真愛,不過他已非常感恩。

隨後,國營廠破,龍哥下海開起飯莊,江湖不少人來吃霸王餐,龍哥索性紋上巨龍,主要目的就是嚇唬威懾:我也乃江湖中人,爾等好自為之,倒也奏效。

雖如此,龍哥感覺上實則暖男。據他介紹,曾見義勇為三次。現在雖不如昔日同學發達,但同學回鄉,有忙必幫。此外,最令我感動的場景是,兒時龍哥父親帶著龍哥去公共浴室洗澡,如今父親年邁,返老還童,有時不知世事,龍哥就將老父親坐在自己雙腿上,為其擦洗。曰:舊時父親帶我洗澡,現在我為父親擦洗。

龍哥酷愛製作網絡相冊,我勉勵他,拍好照,參加比賽,開拓第二春。

與龍哥相對的是,龍哥的發小,曾經屢抄作業的對象,長大後去了北京,成了業內知名的電影導演。

導演從小喜愛美好,對他而言,故鄉最令人沉醉的,除了白牆青瓦的美學,底蘊深厚的人文,年少輕狂的過去,還有隻有他才能發現和品位到的“美好”——比如屋後柚子成熟的掉落瞬間、河邊講究的石缸、打醋捎醬油的店鋪、以及兒時對未來的無限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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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貴”為導演,但也有自身的煩惱,尤其在壓力“賊大”的影視圈,讓從不喝酒的導演,也開始借家鄉楊梅燒酒澆起了愁。

導演也看年輕人的動態:想回家鄉歇一歇的時候,家鄉還回的去嗎?

導演的答案是:能回的去。

所以導演花近三年時間籌備拍了一部電影,叫做《拿摩一等》,致敬家鄉。預計今年中秋節期間全國上映。電影講的就是一對年輕人回到家鄉再起業的故事。據說,電影名來自英語,叫做Number One。海納百川的新市人民,用自己的方言去標音,漸漸不少人都用起了這個詞,意為:最好的。

電影主演有歸亞蕾,“巧”的是歸亞蕾也是新市人。家族從這裡逃避戰火,跨過海峽,去到臺灣,不想到多年之後,竟能在故鄉拍戲。據說拍攝期間,歸亞蕾還在當地媽媽們的幫助下,找到失傳多年的家族老照片,幾多故事,無限感慨,讓歸亞蕾感動不已。

導演說,這部電影是自己給家鄉的一份情書。想必歸亞蕾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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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新市到杭州市中心開車約莫半小時到1小時間,離上海也不甚遠,經濟發達,是浙江百強縣(新市所在的是浙江湖州市德清縣)。不過,不少正處於成長期的年輕人,紛紛去到附近的杭州和上海,畢竟這個年紀少有鄉愁。

但在導演看來,不管思念與否,養育過大家的故鄉,永遠都在那裡,不時翻動在外漂泊與打拼的你的心頭!

河水一年又一年,青瓦一片又一片,不知道你的家鄉,你還能回的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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