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一查,當年井口本有一米多。為了遊客安全,井口設置井口石,兩側鑿小洞,穿以鐵棍上鎖。


山西鄉村,道路兩旁,殘敗土黃色山體上,總能看到些小土洞,不算窯洞,住不下人。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用來幹嘛的?問問長輩,他們只說,可能是供以前放羊人走累歇腳的地方。


有道理。山西交通落後,在我姥姥那個年代,常聽他們講。從村裡到縣城或其他村辦事,沒任何交通工具,就靠兩隻腳,常常是天擦黑就出發,辦完事,再走回來,只見滿天繁星。


後來又看些書。山西窮啊,抗戰時期,日本人一來,為數不多的小麥糧食都被搶光,村民只好藏在提前挖好的窯洞裡。這些小洞,會是當年村民的躲藏之地嗎?


說不清。總之,對於腳下的故土,好奇,也未知。

四體不勤 五穀不分

往上數三代,人人都是農民。這話在我們這兒,絕對不假。


小時候,爺爺奶奶和姥姥外公家,確切種過一些豆角、黃瓜、西紅柿甚至葡萄草莓。在我遙遠的記憶裡,我還曾跟隨表哥,身上別一編織袋,深入山林,收集雞糞當化肥。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但總的來說,我依然是個遠離農業和土地的人。


其實,從媽媽那一代就遠離了吧。她十幾歲時,曾跟著姥姥外公去種過一次地,勞累中暑,噁心難受到不行。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一定!不回來老家種地!於是,媽媽花了三年,考上了中專,離開了與土地打交道的命運。


至於我,除暑假閒趣,更是早已遠離土地。有一半的山西人,早飯都吃小米(長治話叫“稠飯”),我長到很大,才知道小米就是書本中的粟。山西人還愛吃玉米,以及各種主食。


麵條能夠大噪全國,最初也是因為物資的貧乏而已,巧婦難為無“菜”之炊,便只好把麵食做成天下一絕。


蔬菜。印象中,土豆、豆角、西紅柿、北瓜是最主要的幾樣。即使,今天物資已經如此豐腴,不少山西人,仍然熱衷於吃小米飯、吃粗糧、吃玉米麵,以及,吃上述那幾種單調的蔬菜。


這是一代一代遺傳下來的飲食基因。


可能是學了文科。對於斤、畝這樣的單位,我毫無概念。買菜、買肉極不擅長。真不像貼近土地的山西人的風格。去了大城市唸書、更是好奇,食堂的巨量糧食和蔬菜,到底來自何方?米粒上有黑點,會是轉基因嗎?飽滿的蔬菜莖葉,會有農藥殘留嗎?


不知道,同學們只說,學校的飯菜應該最安全,繼續吃罷了。


肯德基的激素雞、魔法士方便麵的“屍油”……是早年,關於食物的,聳人聽聞的傳言。小姨的一句話也令幼時的自己印象深刻:“要想死的快,就吃大棚菜”。


現代。我以為蔬菜如此唾手可得,只是國家經濟發展的結果。但有一天,是誰告訴我,大棚菜,並沒有什麼危害。能吃到各種反季蔬菜,也是大棚的功勞。


難怪爸爸總說他小時候,一整個冬天都是酸菜,一個季節,只能有那個季節的“時令蔬菜”。飢餓的記憶,並不遙遠。

山河 田野

李開(化名)是我家鄉的一個發小,其實,也不算髮小。總之,我們很小就認識。


小學我倆一個班,都不愛說話,有次,倆人撞衫,我記得很清楚。


初中,都從縣城找了關係到市區上學。初一初二住在同一所私立教育機構。一個宿舍,比小學開朗些,有段時間,宿舍幾人總毫無緣由的大笑,笑得停不下來。驚動了比我們大不了多少的老師,晚上,排隊罰站,老師一臉緊張肅穆,我們假意“低頭認罪”,

不知誰沒惹住,放個屁,又全部大笑起來。


初三,各家長輩租房,做飯供讀,我常去他家吃飯,是他奶奶爺爺陪讀。每天下午,他會準時叫我出發上學。


高中,我們去了不同的學校,分別畢業上了大學。似乎更成熟了些,寒假暑假,總約著出來遛彎,有一搭沒一搭開玩笑。


就這樣,三四年又過去,我讀研究生了,他東北師大畢業,回家創業。最後一次見面,是16年我研一的寒假,我正在焦頭爛額適應學校的節奏,他告訴我,畢業後一定要當產品經理,當時,我還沒聽過這個職業。


我很被動,他也不算主動,自那之後,我們每年寒暑假的固定遛彎活動就此結束。


直到最近,他又聯繫上我。根本不需要鋪墊,像老相好一樣,自然而然就能回到那種熟悉的感覺。對,是一種讓人熟悉的安全感覺。


原來,這幾年,他頂起了家裡的服裝生意,從不熟悉到熟悉,從兵荒馬亂到成績斐然。現在,他已在思考未來做服裝的方向了。2020年冬天的他,一身黑色緊緻的商務打扮,一抹亮眼的油頭,儼然是個老闆模樣。


不過,這次他剪了頭。彷彿我倆還是初中相跟著上學的老鄉而已。


他和我毫無顧忌的談一些這個年齡要面臨的婚戀問題,我也毫不顧忌的給他出主意,再談談自己的問題。


忽然,我就想起來,賈樟柯在《朗讀者》裡,說他返回汾陽居住後,他的幼時夥伴,並不會關心他的電影和藝術,而是關心他什麼時候要孩子,這讓他淚流滿面。因為,

在北京,從不會有人問他這個問題,這並不算個問題。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果然,與老相識的夥伴討論此事,完全沒有與父母討論時的不耐煩,也沒有在大城市人們提起感情時,好似有些神秘莫測的玄虛感。


完全只是兩個適齡青年,對於這問題的想法和困擾而已,臨近夏夜,微風竟使討論這個令人頭痛的問題,滋生出一絲美好。

西紅柿與北瓜

李開告訴我,他們家早年在縣城名聲響噹噹的西紅柿種植產業,主要是他父母負責。不過,他以為我去過他家地上,我說我沒去過,還開玩笑請他帶我去看看。


兩日後的下午,忙完服裝店事情後,他一個電話,便要拉上我回他老家,去看旱地西紅柿基地和這幾天已經成熟的北瓜。


這是壺關縣店上鎮的一個村落,村口有顯眼的萬畝旱地西紅柿種植基地招牌。李開說,他前幾天剛去縣農業局開會,給其他農戶交流申請農業撥款的經驗。


他們家的種植產業,已經是縣城的典型示範,優質的旱地西紅柿,不僅創造了巨量的產業價值、還提升了農業效率,拉動了農業經濟發展,解決了部分村民的就業問題。不過,這些都是我後來意識到的。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首先,我需要找回對於土地和農業的親近感。迎面見到李開父母,似乎家鄉的每一個人,都可以隨口聊上幾句,無需擔心是否尷尬與合時宜。


接著,我被李開帶著,走進第一個方形大棚,像走進澡堂的桑拿間,有種想流汗的感覺,適應一番。一排排的西紅柿幼苗,就這樣展現我的面前。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我有十萬個問題,李開就回答我十萬遍。“一個個小方格里是土(基質),幼苗還未長出,白色的是石頭用來透氣。小方格里的基質與幼苗,靠人工和自動化機器來填充“。


李開甚至模擬每個工人所在的位置和動作,告訴我填充育苗的全流程,以及人力與自動化機器如何配合。還有那套自動化的澆水施肥兩用機器如何操作。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我真算長了見識。


這些幼苗,會在一個月之後,長到成年人小臂那麼高,結出優質可口的旱地西紅柿。屆時,一天要採摘搬運4萬斤西紅柿,發往各地,我沒概念,只知道很多。


走出這個棚,到別的棚看看。不同於方形棚架,其他棚是拱形的,棚頂有一層厚重的“棉被”,晚上閉棚前,要將“棉被”蓋上,否則棚內的蔬菜會受凍。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李開領我到昨晚受凍嚴重的12號棚,棚內種的是北瓜(南方人可能叫筍瓜)。凍傷的北瓜枝葉不再舒展,而是蜷縮萎靡。


我沒什麼感覺,李開一直在嘆氣。直到他說一句:“倒不是說損失了多少錢,而是覺得,它們也是一條生命”。對啊,就像自己悉心養了一隻寵物,誰不希望它好好長大呢。

晚霞

傍晚時分,太陽銜山邊。李開叫停正在棚內採瓜的農婦,告訴他們如何下“棉被”,以防出現北瓜再次受凍的情況。


室外大棚架子的遠處,是一股絕美的赤色晚霞,忍不住拍幾張照片。喊李開看看,他也感嘆一句,好美啊,好久沒看到這麼美的火燒雲。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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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搬九筐北瓜到麵包車上,捎回縣城,一筐大概40斤,這都是李開給我的重量概念。它們將在第二天,被搬進縣城的超市和蔬菜店內。我算是明白了,超市貨架上一些蔬菜的來源,這就是所謂的漲姿勢了。


當然,此行的重要目的,是李開好心地,想讓朋友嚐嚐他們的瓜,我和另一個朋友,一人拿一個能找到的最大袋子,裝滿瓜拿回家。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李開在車上和我討論,他父親和他的一些經營思路。我出生於沒有任何生意背景的家庭,只能用最基礎的想法與他交流,但他聽得很仔細。



能感覺的到,他想要做好目前正在做的事情,他想要在做好的基礎上,再把它做得更好。


黑夜幾乎要降臨,村子到縣城的路上,已然沒有車輛,剛剛紅彤彤的雲彩,變成詭譎的暗紫色,壓在四周遠處的山邊。


在上海美團實習的時候,有陣子,每天下午的夕陽很美。但工作太忙,只能往外瞟幾眼,飯點下樓,一般已經天黑。只好心裡嘆息,沒看到美麗的天空。


只有一次,同部門的雲坤小哥,非要拉我出去,陪他上寫字樓天台走走。那天的的夕陽,恰好不算美麗,不過,我們走上樓頂,才發現,德必易園竟然還有幾隻可愛的小白兔,松竹與小水池、搖椅和圓桌映襯一旁。那是城市裡的另一種生活,只是我們容易在城市中遺忘。


不過,回到家鄉的田野,這片構築起自己全部情感世界的土地上,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

山河田野,北瓜與旱地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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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世界讀書日,總不能推薦自己看過的舊書。


那就寫寫今天吃到的瓜,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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