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8年3月特朗普發起推特攻勢開始,中美貿易戰轟轟烈烈已經打了2年;這貿易戰雖看不見硝煙,但對牽涉其中的國家影響是滲透到方方面面的。說起貿易戰,其實不是什麼新鮮事,古人們就曾用這種特殊的戰鬥方式來達成目的。
鑑於對經濟本質的深刻見解,管仲意識到經濟是比武力更加強大的力量;因此在齊國崛起為春秋五霸之首的過程中沒少運用這種力量,憑藉貿易戰擊倒了好幾個對手。
齊國之南有魯國,魯國是周公之後,向來唯諸侯之伯長晉國的馬首是瞻;因此與勵志稱霸的齊國很不對付,齊魯多次交戰未有結果讓齊桓公很頭疼。當時齊國憑藉魚鹽之利比較富足,這讓管仲有了開展貿易戰的基礎,經過一番謀劃,管仲終於從魯國身上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當時魯國的織業很發達,百姓多以“織綈”為業;於是齊桓公親自穿綈並在各種場合多次誇讚這種織物的精美從而引導齊國上下穿綈形成風潮,同時禁止本國百姓織綈而改為從魯國高價進口。不僅如此,管仲還專門拿出一筆錢對從事兩國之間綈貿易的商人進行補貼,讓商人們在魯國民間大肆宣傳,吸引魯國百姓織綈賣到齊國。
魯國百姓一盤算,發現織綈的利潤遠遠超過了種糧食,於是紛紛廢棄農田改為種桑織綈。在一年後這些織綈的魯國百姓嚐到了甜頭於是帶動了更多的人廢稻改桑;第二年魯國百姓突然發現齊國不再收購綈並且不再出口糧食到魯國,結果百姓們家裡的餘財都變成了積壓的綈賣不出去,而農田大量廢稻改桑使得國內出現了嚴重的糧荒。此時魯國向周邊國家收購糧食卻發現大部分已經被齊國提前買走。這一來一去,導致魯國經濟完全崩潰,這時唯有齊國擁有大量餘糧可以救命,魯國被逼無奈只得向齊國服軟,承認齊國的霸主地位。
管仲的貿易戰邏輯其實很簡單,就是通過引導敵對國家資源錯配的方式造成重要民生物資“糧食短缺”,擊敗你的人從擊敗你的胃開始;從而達到不戰屈人之兵的目的。這種貿易戰在那個時代屬於新鮮玩意,很多諸侯國都意識不到,因此管仲一招鮮吃遍天,屢試不爽的用在很多國家身上都取得了相當滿意的戰果。
比如隨後管仲對敢問九鼎輕重的楚國也來了這麼一出。《管子*輕重戊第八十四》記載:桓公問於管子曰:“楚者,山東之強國也,其人民習戰鬥之道。舉兵伐之,恐力不能過。兵弊於楚,功不成於周,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即以戰鬥之道與之矣。”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公貴買其鹿。”和買綈降魯一個套路,管仲先是派出豪華採購團前往楚國高價收購鹿(楚國的特產),同時在國內儲集糧食,楚國見賣鹿有利可圖,於是全民上山捉鹿去賣結果把田地都荒廢了。等錯過了糧食種植季節後,齊國中止買鹿同時將周邊國家餘量收購一空。楚國人買不到糧只能大量逃亡,結果三年時間楚國就降服了。
此外還有“衡山之謀”、“狐腋降代”都是類似的方法,收購衡山國的鐵器、代國特產狐腋皮讓衡山國、代國荒廢農耕,同時收購各國餘糧拉高糧價,不費吹灰之力降服了衡山國、代國。可以說管仲憑藉對經濟貿易威力的認知,通過貿易戰這種特殊戰爭為齊桓霸業厥功至偉。
也正是管仲這一系列圍繞糧食展開的貿易戰,讓後來的統治者心有餘悸都高度重視糧食安全問題,形成了“農本思想”最後搞出個“重農抑商”來,可謂是因噎廢食了。
兩漢以降儒家思想佔據主導地位以後,由於管仲被列為法家人物,其思想學說並未受到重視不得不說是很令人遺憾的,不過其貿易戰的手腕多多少少還是在後世有所繼承的。
就如北宋時期的檀淵之盟無論有意無意,本質上卻達到了貿易戰的效果,為何這麼說呢?澶淵之盟宋納歲幣30萬,看似很多其實很遼宋之間因此形成的龐大“榷場”貿易規模相比又不算什麼了。由於宋遼經濟發展水平差距很大,遼國出口宋國物品單一唯有毛皮牲畜礦產,而宋國出口遼國物品則五花八門涉及方方面面形成了很大的貿易順差。
正是商品經濟的發達使得宋國的貨幣在遼宋兩國都受歡迎,相反遼國的貨幣買不了什麼東西結果漸漸被放棄了,最後遼國境內流通的全是宋國貨幣,連鑄幣權都丟失掉了。因此單單鑄幣稅都超過三十萬的歲幣,可惜的是宋庭卻缺乏管仲這樣的具有經濟視野的人物,竟然還發出禁止宋錢流入遼境的禁令。
與宋類似的還有明朝,自土木堡之後蒙古連年寇邊;理由也比較讓人哭笑不得,即為了“互市”。蒙古退居草原後,社會經濟和工藝水平大幅落後,因此很多物資完全依賴漢境輸入,尤其是鐵器奇缺,很多蒙古人寇邊搶劫僅僅是為了搶個鐵鍋之類的。如果明朝有識之士能認識到這些,憑藉著發達的商品經濟完全可以和蒙古展開不對稱貿易戰,和當年西方列強類似將蒙古變成商品傾銷地,兵不血刃的掠奪草原財富。
若說明朝對此稍微有所利用的大概也就只有張居正了,他通過與韃靼互市的過程觀察到韃靼人對於鐵鍋的需求量非常大,而以往韃靼掠邊也是喜歡搶鐵鍋,從而判斷出韃靼人不具備生產鐵鍋乃至補鍋的技術,只能依賴從明國進口;因此他下達了一個奇怪的命令“鐵鍋專賣”。
“鐵鍋專賣”即嚴禁鐵鍋走私貿易,同時規定官方互市的鐵鍋必須是廣東所產的廣鍋,同時韃靼人購買鐵鍋時必須以舊換新,原來當時的明國鐵鍋生產製作工藝最高的是廣東鍋,出口廣東鍋不怕技術落後的韃靼人仿製,同時回收舊鍋也是避免韃靼人未來學會補鍋技術;從而把鐵鍋這個韃靼人的剛需物資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成為一張政治牌。
所以貿易這種力量,法家的先驅們早已掌握並運用的成果斐然,而儒生因為偏頗成見而對前人的成果視之不見故步自封,導致空有強大的經濟實力而得不到充分發揮。這需要我們後人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