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進入2020年了,心情有沒有很全面小康?當我們正式向衣櫃裡的秋褲妥協的時候,不僅僅是新世紀第一個十年的秋天已經結束了,就連新世紀第一個十年也要不可避免地畫上句號了。
如果我們回過頭看2010-2020這十年,有個天真活潑、位卑權小但,又時常負重前行的身影在傳播圈裡熠熠生輝,TA的名字就叫做「小編」。
從傳統媒體步入新媒體時代,編輯的角色也在發生變化,漸漸地,小編成了一個個官微、一個個微信大號背後運營者專屬的代名詞。當小編,成為了一代從業者入行的標配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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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時代,小編的任職資格變了。勤懇努力一般重要,文筆好使也不是關鍵,無法名狀的「網感」才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天賦。有時候甚至會有這樣的疑問:為什麼大學沒有一個新媒體網感專業?為什麼傳播學院不開設一門叫《網感培養概論》的課呢?
然而,大學教育解答不了網感培養的課題,只有“衝浪”才可以。與很多土木工程系的同學不同,2012年劉彬畢業之後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乙方做某個護品牌的小編,他是屬於完成實習並順利拿到headcount的那批幸運兒。至今劉彬還記得,大三暑假的時候他去面試現在部門時的情景。
擔任面試官的是後來成為他上級的一男一女兩個同事,見面也沒有讓他做自我介紹,只問用不用微博,以及都關注了哪些帳號。劉彬說自己應該算是最早註冊微博的一批人,已有足足2年的博齡。當劉彬說出自己微博ID的時候,其中一個面試官會心一笑,嘴裡嘟囔了一句:嗯,他一看就是那種不太正經的人。
當天傍晚,“不太正經”的劉彬就收到了HR的入職邀請。顯然,在面試的那一刻,面試官認定的“不太正經”,大概就是傳說中稀有的網感吧,是被天使親吻過的“衝浪”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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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彬參與官微運營的個護品牌,相對來說還處於一個大眾熟悉的領域,但在那個凡是品牌就要搭建官微的野蠻生長的時代,挖掘機都恨不得搞個雙微矩陣。於是,出現一些個人認知層面的挑戰在所難免。
對於小編來說,這種挑戰遠遠不止來自於精緻的豬豬女孩要去運營史丹利化肥的官微,不止於母胎solo的同學需要聯想杜蕾斯的超薄空氣套,也不止於鋼鐵直男去體會護舒寶護翼的乾爽貼身。還有一些挑戰,來自於光怪離奇的項目中。
2013年年初,約翰還是一家外企公關的小AE,負責一個全球奢侈酒店在中國的官微,客戶是一個完全不懂中文的新加坡人,就這樣,他和他的客戶攜手創造了可能是新媒體傳播史上最奇葩的內容確認模式:約翰寫完每週的微博供稿之後,需要相應翻譯成英文,而客戶只審核英文的內容,並非常認真地就語法表達等予以嚴謹的反饋。每次拿到修改意見之後的約翰都會驚喜地發現,雖然英文調整了,但中文貌似並不需要修改啊……周復一週,約翰感覺自己就像是找到了免費的掌門一對一外教,而且是對方還要定期給你開PO的那種。
當然,這樣的社交平臺“佔坑”策略,註定了這個酒店官微早衰的基因。在約翰離職後的半年,它順利加入了殭屍號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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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編的職場世界裡,有著獨特的分工體系,這種體系不是按照熟悉的阿康、文案、設計來劃分(因為一個小編可能同時身兼以上數職),取而代之的是按照角色來分工。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每個新媒體賬號都流行給自己一個人設和暱稱,其中使用最高頻的當屬「某哥」和「某姐」之類的稱呼。是的,一個個明明很年輕“嗖嗖”的賬號,卻透露著淡淡的中年油膩。
徐濤就是這樣一位隱藏在某哥某姐面具之下的小編。2015年,徐濤參與了一雙剛剛初創的官微(沒錯,時機相當於四九年投國軍了吧)。這個新雙微從內容策劃到人員配置都極不規範,在日常的運營過程中,徐濤不但經常要在前半夜飾演主頁哥、後半夜變身主頁姐,而且必要的時候,還得隨時在主頁哥和主頁姐之間嫻熟地切換角色,達到東方叔叔的那種修為境界。眼下的混亂,讓他徐濤非常羨慕另一家友好官微的小編配置,那是一個男生可以做哥、女生可以當姐的真正的TEAM,每個人都可以在熟悉的性別崗位上釋放天性,或耍帥、或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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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雙微鼎盛之時,就有人開始預測新媒體的下個風口,最後直播成為了雙微之後的新風口,而這兩年直播又從風口,走到了大面積洗牌的十字路口,往日的風光主播經歷著各自浮沉。但其實,在微博剛剛誕生、直播平臺尚未興起之前,新媒體行業「直播」的主角一直都是小編,只不過那是一種視覺觀感相對沒有那麼刺激的圖文直播罷了。
那時候,一個能力出眾的小編,可以獨自扛起一臺2小時的發佈會直播,同時對接一個照片素材傳輸群、一個客戶溝通群、一個內部群、一個大號推廣群和一個數據維護群,並在word和PS拼圖軟件之間嫻熟切換,常態化演繹“美工已經下班”的非常時刻。
2013年,張遠經歷了職業生涯的第一次跳槽,成為了一名二年級生的“老編”。在新的公司,張遠服務一家國內知名的手機品牌,那時關於中國市場手機格局,還廣為流傳著“中華酷聯”的四字箴言。微博直播是小編日常運營中會高頻遇到的工作,不管是一個發佈會、一個體驗活動,還是一場路演,官微直播都是標配。一般來說,每逢做直播,都是兩三個小編搭配,相互有個照應。但也有一些特殊的時候,一個人的衝鋒陷陣也會不期上演。
至今張遠都能清晰地回憶起一個初秋的下午,自己一個人背上10部手機、2個充電寶和一臺板磚電腦,闖虎穴過龍潭一般,殺到線下活動去做微博直播。那是一種讓剛剛入行一年多的新人瞬間感到天降大任且自己可以擔當的經歷,那也是檢驗一個小編綜合能力的實戰考場。慶幸的是,在那次的實戰中,張遠倖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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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身在甲方乙方的帶薪小編,一大批在野的小編,也在2011的春夏之交如雨後春筍湧現,加入了新媒體創業的大軍。
王路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山東人,在一個校外分享會的場合,他結識了東二環某公關公司的總監周正——他的山東老鄉。那時候,微博創業帶火了第一批草根,身在新媒體傳播一線的周正嗅到了草根號圈撲面而來的銅臭,於是他找到王路做微博創業的幫手,王路又在班裡發展了幾個下線做小編。就這樣,二十個覆蓋不同興趣領域的微博賬號,以各類“潮流”、“排行榜”、“熱門”、“最”之名,在海淀高校的學生宿舍裡悄然誕生。
此後的三個月裡,王路和他的同學每天從論壇、輕博以及其他微博上搜羅圖文和段子,並搬運到自己運營的賬號上。一條條微博在皮皮時光機裡定時定點PO出,但賬號的粉絲數卻始終不見增長,王路逐漸意識到這種徒勞的運營像極了“英語學習定律”:長大了不一定英語就會更好,微博發得多了粉絲也不一定會自己增長。沒過多久,周正就從王路的世界消失了,和他一同消失的還有他曾經承許諾過的每人每月2000塊錢的運營工資。
7年之後,在古老的齊魯大地上,山東農村的婦女化身一個個小編,在內容土創的作坊裡,書寫了自媒體創業的奇蹟。那一天,周正看了會流淚,王路見了想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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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2018年的冬天,從事新媒體小編五年的何捷意識到,這兩年客戶的雙微預算好像減少太多了,再也沒有動輒幾十萬月費的排場,隨預算減少的還有大家對「熱點」的熱情。
是啊,曾經新媒體世界令人聞風喪膽但又不得不跟的存在,如今卻越來越被人疏離,直到變成食之無味的雞肋。放在幾年前,明星結婚、離婚、出軌、嫖娼、吸毒,可都是牽一髮而動全國小編的。
吳奇隆劉詩詩發合影的那個凌晨,李晨范冰冰公佈我們的那個上午,鹿晗關曉彤宣佈戀愛的那個中午,黃曉明和楊穎婚禮的那個下午,堪稱何捷擔任新媒體小編的四大至暗時刻。不管是什麼天大的喜事,到了小編這裡,無一例外都會變成喪氣的事,更別說文章回應週三見的那條微博,黃海波迷失北工大快活林的有色新聞,王寶強給大家展示他新帽子的時候……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何捷發現有一部分品牌官微的最後更新日期,永遠地停留在了2018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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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就像一座入行的甕城,城外的新兵蛋子想進來,城裡的老油條又想繼續往裡邁一道門。一般來講,從新媒體平臺的日常運營到跟項目,是小編成長的一大步。如今,第一批新媒體小編早已成了各大公司的總監,甚至個別付費問答平臺上的「新媒體大拿」和「公關專家」。
以往的傳播圈裡,論背景資歷區別,你是Copy base,我是Art base;你是FMCG base,我是TECH base。而現在,大多數人都成了小編base。那些關於小編的往事,有的早已結束,有的還在繼續。
網路相逢,大概相視一笑:上下五千年,我們都是小編,後臺沒有留下痕跡,但我們已經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