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橫飛普渡水

盤江三月燧烽揚,鐵馬西馳調敵忙。

炮火橫飛普渡水,紅旗直指金沙江。

後開鼙鼓誠為慮,前得輕舟喜欲狂。

遙望玉龍舒鱗甲,會師康藏北飛韁。

炮火橫飛普渡水

  • 東村小松園紅軍戰鬥紀念碑

每次到小松園,我都會想蕭克將軍的《北渡金沙江》一詩。

地處雲南省富民縣東村鎮的小松園,離金沙江還有一百多公里,甚至離普渡河也有幾里地。但發生在這裡的那場戰鬥,卻是紅二、六軍團北渡金沙江戰略轉移中的關鍵戰鬥。

1936年3月,紅二、六軍團接到了中革軍委的北上命令後,在貴州盤縣召開會議,從中國革命大局出發,一路向西,在滇中富民小松園、祿勸鐵索橋、尋甸六甲幾次與滇軍激戰。“炮火橫飛普渡水,紅旗直指金沙江”,就是指紅軍首次欲渡普渡河未果後,為甩開尾追之敵滇軍孫渡部,直指昆明,示之以“攻其所必救”之形,迫敵回防。爾後,紅軍兵鋒一轉,從富民縣城、赤鷲等地渡過普渡河,直奔滇西,再次甩開滇軍,長驅幾千裡,從麗江石鼓渡過了敵軍防守薄弱的金沙江。

炮火橫飛普渡水

小松園,只是一個三四十戶人家的小村。小村坐落在老幹山北麓馬過河與款莊河交匯處,山清水秀。前面是小河清清、田疇平緩的款莊河谷,右邊是雄險奇秀的木板河和大黑山,後面則靠著由款莊逶迤而來的老幹山。小村就雄踞在兩河交匯處,佔盡地利。兩河交匯,再往河谷流幾里,才匯入了普渡河。小松園下游三四百米的地方,人們築了一道水壩,修了一座電站。堤壩將谷中的水位抬高了許多,形成一個“Y”字形的小湖。小村東邊,一橋飛架南北,名為“大石橋”,連接鄉內中民、祖庫及尋甸縣的雞街等地。此橋是有名的“橋上橋”,下面一層是老橋,在兩岸的石磯之間起拱而成,小巧、古老。後來,因兩岸坡度較大,不便車輛通行,遂按河北趙州橋的樣子,在老橋上新建了一座石拱橋。新橋高大、寬敞。兩橋相疊,成了一道景觀。冬春季節,河水清澈,有如明鏡。弧形的橋倒映水中,就像三道彩虹。


就是這樣一個風光秀麗的小村莊,天公卻把它和普渡河、金沙江,和一場關乎紅軍前途的慘烈戰鬥連結著,與兩位叱吒風雲的將軍掛上鉤,從而使得它有了血與火的記憶。這些記憶,凝結成了村子對面那座高高聳立的紅軍戰鬥紀念碑。

炮火橫飛普渡水

在1936年4月2日,賀龍率二軍團為右翼,蕭克率六軍團為左翼,兵分兩路直逼滇中。 5日夜9時,在夜色,滇軍將領張衝率領的第九旅也從昆明出發了。經過一天兩夜的行軍在7日這天7點到達現東村鎮樂在村。張衝唯恐紅軍從可郎、柯渡突然南下攻襲昆明,於是停止北進,部署兵力於小松園老幹山和玉膀山高地,妄圖扼阻我紅六軍團接近普渡河。同一時間,滇軍第一旅(旅長劉正富)、第二旅(旅長安恩浦)、第五旅(旅長魯道源)也從紅六軍團右側由嵩明經白邑向款莊趕進。一旅旅長劉正富急匆匆忙與張衝聯絡,讓張衝進兵至紅軍前進的途中,切斷紅軍去普渡河的道路。張衝不依,後經磋商,由張衝出頭統一指揮才結束了這僵持局面。


爭論結束,張衝在樂在村設立指揮部,命令近衛第一團(團長盧浚泉)到老幹山東側大木板村佈防,劉正富旅到小松園大石橋佈防,安恩浦旅急趕款莊,從老幹山南端東側到大木板地帶增防。滇軍雖作出堵截紅軍的計劃,卻天真地以為紅軍不可能那麼快就能趕到,是以並未連夜展開部署。佈防的命令雖然下達了,可遲遲沒有行動。直至8日上午,近衛一團才出發往大木板一帶佈防。當他們繞過老幹山北麓,經小松園從老幹山東側木板河西岸逆流而上剛進大木板河谷地帶,便與紅十七師前衛撞個滿懷,狼狽不堪。


前衛十七師在軍團長兼師長蕭克率領下,不顧疲勞,打起精神迅速投入戰鬥。師首長當機立斷,命五十團涉水過木板河,搶佔了老幹山制高點,用火力壓制樂在村一帶的敵人,阻擋敵人向老幹山靠攏。


五十一團也很快佔領了大木板村後大黑山,又迂迴佔領石橋坡,牽制住玉膀山一線敵人;四十九團在小松園東南側繼續與敵激戰,力爭奪取老幹山北端的山樑,把滇軍趕下老幹山,控制通向普渡河的隘口。


敵近衛一團在紅軍正面部隊的猛烈攻擊下,如鳥獸散沿途竄到老幹山北端的叢林中躲藏。此時,紅軍木板河東岸的五十一團,正以最強的火力猛烈攻擊西岸老幹山的敵軍,以掩護西岸河谷的部隊向敵人猛衝。由於老幹山遭遇的是敵衛第一團和劉正富旅主力軍,是以讓紅軍部隊一度受挫。


在這緊急關頭,十七師首長迅速調整部署,加大尖峰山、大石橋坡的掩護火力,經過三、四次反覆衝殺,才沿兩道山箐攻上老幹山山脊,居高臨下向北進攻,愣是把滇軍趕下了山,隨即迅速佔領老幹山北端的大平地村。

炮火橫飛普渡水


紅軍佔領老幹山,樂在村的滇軍指揮部便赤裸裸的暴露在紅軍機槍射程之內,張衝傻了眼,急忙命令近衛二團牢牢守住玉膀山,牽制大石橋,封鎖小松園低谷開闊地帶,同時將近衛一團交給劉正富指揮,率領第一旅佔領小松園,在右側玉膀山近衛二團的火力支援和第二梯隊的掩護下,向老幹山和大石橋坡節節仰攻。激戰了半個小時,紅軍一次又一次地擊潰了敵人的進攻。


緊接著紅軍組織了反攻,紅軍戰士們一個個英姿颯爽,如猛虎般衝下山去,衝到斷溝附近時,為奪取敵人的機槍,與敵廣富獨立營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因敵人火力太強,和龍雲派飛機在老幹山、大黑山及小松園兩側的紅軍陣地輪番轟炸、掃射,整個陣地硝煙瀰漫,火焰沖天,致使衝下山的紅軍部隊未能大量消滅敵人,擴大戰果。衝下山的紅軍部隊不得不退回山腳,抗擊敵人的反撲。


紅十七師與滇軍兩個旅激戰近四個多小時,中午時分,滇軍縱隊司令孫渡趕到了樂在村。他命令張、劉兩旅繼續從北、西兩側向紅軍陣地發起進攻,又令安恩浦旅從馬街經沈家村、多宜甲,繞道老幹山東南腳,向大木板包抄。


敵人兵力不斷增加,南面的安旅又從右側加入戰鬥,滇軍第五旅也可能隨時投入戰鬥。軍團首長審時度勢,認為滇軍在普渡河防線也很牢固,便命紅十七師撤出老幹山戰鬥。


在老幹山北端小松園的十七師接到命令,即命正向老幹山增援的四十九團停止前進,在漢排山制高點的部隊與在老幹山的五十團共同加大火力,協助已衝過石橋的五十一團撤退到漢排山,掩護老幹山的五十團撤出戰鬥。在兩團協同合作交替掩護下,老幹山上的五十團經小松園撤到小木板,涉水到大木板,直插三家村。


紅軍各團都已撤到漢排山,從款莊馬街趕來增援的部隊和龜縮在響石村一帶的滇軍向漢排山仰攻追擊。天空中,從昆明派來的七架飛機,不停地在老幹山、漢排山盤旋、偵察、投彈、掃射,形勢非常嚴峻!已撤上山的紅軍依仗著深山密林和有利地形作掩護,邊打邊退。


由於紅軍部隊撤得快,除殿後的部隊略有傷亡外,其餘大部隊都安全轉移。向漢排山尾追的滇軍恰逢自己飛機投下的炸彈,死傷無數。紅軍趁敵人混亂之際,兩路合二為一,隨軍團本隊轉進。在大黑山一帶掩護軍團主力轉移的部隊,快到黃昏時才撤出阻擊陣地,緊隨主力向尋甸雞街、胡家村一帶轉移。


炮火橫飛普渡水

懷著景仰的心情,我曾多次瞻仰過這座紀念碑。這座建於1997年的紀念碑,在橋上橋北岸的小丘之上,背倚雄偉的大黑山,面朝巍巍老幹山和富饒的款莊壩,腳下是奔流不息的馬過河,氣勢雄偉。去年7月,東村鎮以紀念碑為主體,擴建為“紅軍長征小松園戰鬥紀念館”,紀念碑形狀略似天安門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碑頂為金色五角星及紅色鐮刀斧頭,碑身正面(向南一面)刻著“紅軍戰鬥紀念碑”七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碑座四方刻著碑文,記述了紅軍小松戰鬥的情況。碑文如下:


1936年4月8日,紅軍長征中的紅六軍團前衛十七師進至富民縣東村鄉的小松園村時,遭敵靖衛一、二團及地方民團約四個團兵力的阻擊。紅軍搶佔老幹山、大黑山制高點,與敵激戰三小時後,轉移到尋甸縣的胡家村和雞街一線。在這次戰鬥中,紅軍英勇頑強,浴血戰鬥,不怕犧牲,傷亡了60餘人,殲敵兩百餘人,粉碎了敵軍企圖將二、六兵團消滅於普渡河以東的戰略陰謀。紅軍的英名將與巍巍的老幹山永存!


炮火橫飛普渡水


小松園戰鬥和下游幾公里的普渡河鐵索橋戰鬥,使富民成為了紅二、六軍團長征歷史上的重大轉折點。二、六軍團由尋甸出發,本來想搶佔位於東村下游祿勸縣翠華境內的普渡河鐵索橋,渡過普渡河以後揮師北上,沿著紅一方面軍的路線從元謀龍街渡強渡金沙江。無奈在普渡河一線前有滇軍重兵堵截,後有中央軍瘋狂追擊,雖經晝夜作戰,已經奪取普渡河鐵索橋,但主力紅軍有陷入敵軍重重包圍的危險,只有撤回尋甸六甲一帶,最終放棄了從祿勸皎平渡強渡金沙江的計劃,往西經過富民、祿豐一線,輾轉幾千裡,於1936年5月底從麗江石鼓渡過金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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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麗江石鼓紅軍長征紀念杯(圖源網絡,侵刪)

近年來,我曾兩次到過麗江石鼓,在紅軍長征紀念館,在石鼓上游幾里的木取獨渡口,紀念碑上都刻有蕭克將軍的《北渡金沙江》這首詩。詩人寫意恢宏的文字背後,實則是千鈞一髮、險象環生,小松園遭遇戰、鐵索橋攻堅戰、六甲阻擊戰,每一戰,無不關乎紅軍的前途與命運,無不體現出游擊戰與運動戰相結合的指揮藝術以及戰士的英勇頑強、百折不撓。


站在小松園紅軍戰鬥紀念碑前,看著眼前的木板河谷、老幹山、大黑山,我眼前彷彿浮現出當時戰鬥的情景,耳畔也迴盪著隆隆的槍炮聲。


炮火橫飛普渡水


炮火橫飛普渡水

2017年,富民縣東村鎮建設紅軍“長征小松園戰鬥紀念館” 時,從老幹山上,把長眠80多年的幾位紅軍烈士的墳墓遷移到了紀念碑旁邊,為他們新建了烈士墓,供後人憑弔。紀念館裡,設置了寬敞明亮的展廳,向後人展示著紅軍血戰小松園的英雄事蹟,昭示後代銘記歷史,珍惜今朝,展望未來。(此文2020年1月曾刊發於《雲南政協報》副刊)


作者:李建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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