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又普通的父親(二)

父親平生不善言辭,母親脾氣火爆,兩個人經常是說不到一塊兒去。爭吵是家常便飯,從我記事起就生活在他們的吵鬧中。母親經常因他一句話說得不得體或是一件事做得不合意就發火,父親總是無以反駁,任憑母親數落,忍氣吞聲,想著儘快息事寧人。

作為家裡的長子,又在兄妹中排行老大,父親肩上的擔子可想而知,既要顧自己的小家又要顧爺爺奶奶的大家。而父親因為一直是個一般工人,工資很低。每個月扣掉自己的費用所剩無幾,我們家因為就母親一個人掙工分,不夠抵扣口糧的,每年都要向大隊倒交錢,所以父親那點工資繳完養老費、繳完口糧錢更是捉襟見肘,就連我們上學要錢買個作業本都得掂量半天。這些也往往是父母發生爭吵的原由之一。

別的夫妻都有個磨合期,時間長了互相就適應了,可他們兩個一輩子都在磨合,要放到現在可能早就掰了。在他們那個年代,再怎麼吵鬧,也得磕磕絆絆的往前奔日子,畢竟上有老人,下有一群未成年的兒女。

有道是少年夫妻老來伴。父親退休以後,迴歸了家庭,兩個人吵得少了,可能是上了年紀後脾氣沒有那麼大了,吵不動了;也是因為我們都大了,都成立了自己的家庭並有了下一代,生活壓力也沒有那麼大了。兩個人不用再為了生活而劍拔弩張,平常幫著我們幾個照顧一下孩子,就這麼平靜的過著日子,也挺好。

我們在外面應酬的時候最常說的一句話是祝願家裡的老人孩子平安健康,於我卻成了一種奢望。猝然間,父親就查出了病!我先是麻木,覺得怎麼可能?!看他才六十出頭,能吃能喝能睡,身體倍兒棒,還得活上好多年呢!可現實就是現實,像一記悶棍先把我打蒙了,又把我打醒了,揹著他和母親,我經常是以淚洗面,悲痛難以自已。儘管儘快做了手術,但也沒能挽留住他的生命。在他病重期間,多虧了母親,也是花甲之年,不辭辛苦,晝夜陪護,精心照顧。每每看著他逐漸被病魔吞噬的身體,我就心如刀割,恨自己無力迴天。

在做完手術三個月後,父親的刀口長好了。這時我們幾個商議趁著父親現在身體還可以,去趟北京吧。一來他和母親一生去得最遠的地方大概就是青島了,父親平生最嚮往的地方就是首都北京;二來呢去找個專家看看,聽聽他們的建議。於是由我和母親陪著他進京了,返程時又在濟南逗留了兩天,這樣一下子就把京城和省城一些標誌性景點都逛了,了卻了他的一點點心願。

去北京的時候坐的飛機,父母都是平生第一次坐飛機,感到很新鮮。尤其是父親,一直盯著舷窗外面看,嘴裡不時發出感嘆聲,高興得不行;在北京濟南逛那些景點的時候,母親嫌累總找個地方坐著,而父親是隻要允許進去的地方一個都不願漏下,儘可能的都要遊覽到,每到一處都興致盎然,怎麼也看不夠,眼神甚至有些貪婪—我都不忍心去看他的眼睛,看到他如此熱愛生活熱愛生命,我只能痛恨老天爺的殘忍!去長城的時候,我說我們已經到過長城了就不再往上去了吧,父親說不行,“不到長城非好漢”,我得爬到那個刻字的地方去。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我說你看看哪有你們這麼大年齡爬到那麼高的?能到這兒已經很厲害了。母親也堅決反對繼續往上走,好說歹說才打消了他繼續攀登的念頭,但看到他遺憾的神情,我心裡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我女兒是他從小看大的,與姥爺感情很深,現在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姥爺。有時候不小心說到了,就觸動她號淘大哭,說我想姥爺了,我姥爺對我最好了!弄得我也是淚水漣漣。希望父親在天之靈能感應得到親人們的思念之情。

一眨眼,父親離開我們將近十年了。父親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他一生老實本分,謹小慎微,上敬老人,下護幼子,關愛弟妹,從來不去傷害任何一個人。

希望父親在另外一個世界獲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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