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中國羽毛球隊女單組2019年的戰績薄，六金入賬的王祉怡，無疑是國羽女單在東京奧運積分賽中的最大發現。
這位初來乍到、剛滿20歲的湖北姑娘，僅用一年時間，世界排名就從200開外躥升到了女單前20。今年初，她首登超級500賽場，就戰勝了世界排名第5的拉差諾，隨後一週，她又戰勝了日本選手山口茜。受困於疫情，王祉怡還沒機會來個“一黑到底”的通關，但是，她知道時間會讓目標更清晰可見。
記性不好的大頭
王祉怡來自湖北沙市，綽號“大頭”，颯爽短髮是她標誌性的造型。父親是一名教師，她常常感嘆自己也算出生於書香門第，能一路打球到現在，真的很不可思議。
和所有練球的孩子一樣，王祉怡打球的起因也是為了強身健體。但是，她又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每次鑽進球館練球，再枯燥的基本功練習，都完成得認真投入。
初進省隊時，王祉怡因為個子小，並不被教練看好。第一次參加全國比賽，她就被湖南隊的“丫丫”魏雅欣打了兩個10分。隨著魏軼力指導回到湖北隊執教，王祉怡的訓練質量提高了。但是去湖南打交流賽，王祉怡遇到周萌，結果這回她的比分仍舊沒超過10分。
眼見著與同齡選手的差距，不服輸的王祉怡開始發憤訓練。魏導不光從訓練上嚴格要求，包括球場上該如何思考問題、應對變化等，都會一一講給她聽。也許是女教練特有的洞察力，魏導察覺出王祉怡忘性很大，總也記不清關燈、斷電、鎖門，經常都是同屋李汶妹去負責收尾工作。一次檢查，王祉怡因為忘記關空調撞上了槍口，教練心一橫，叫她去田徑場跑了70圈。翌日，王祉怡整整一天都耗在了跑道上，上午15圈、下午30圈、晚上25圈。結束後，越跑越生氣的她給爸爸打電話，張嘴就是：“我不練了，要退役。”
身為教師的爸爸知道女兒是累得情緒不好，先是安撫她“其實就當這是教練變相給你拉了一次體能吧。”然後找教練溝通情況。第二天，教練就找王祉怡談話，耐心地說：“罰跑步是為了讓你意識到問題，如果只是不疼不癢地說一說，你怎麼會往心裡記。如果，連生活中的這些小細節都處理不好，球場上又怎麼能更勝一籌。”此時的王祉怡想明白了教練罰也是為了讓自己能長記性，這一場退役的風波也就此平息了。
從傷病中找回熱愛
一年後，知恥後勇的王祉怡在2014年全國比賽中一戰成名，拿到了女單第一名。隨後，國家青年集訓隊向她遞出了橄欖枝。
初到青年隊，王祉怡十分希望給教練留下好印象，所以，不管訓練強度有多大都會盡全力跟下來，哪怕是每次訓練後腳都會有痛感，她也沒當回事。然而，當集訓結束回到省隊，她的腳被查出疲勞性骨折。
這次受傷，讓14歲的王祉怡備受打擊。她想明明自己很努力，但運氣卻一點都不眷顧她。那段時間，她很羨慕隊友能按部就班地訓練，而自己卻每天往返於家和醫院的理療室，原本活潑開朗的她變得憂心忡忡。儘管情緒都被她埋在心裡，但瞭解女兒的爸爸怎能不知道。“每個運動員都會遇到傷病，要去勇於面對它，你才能戰勝它。”爸爸如是安慰她。
正是有家人的陪伴、積極的治療和努力樂觀的心態，半年後王祉怡回到了球場。當她再次回到青年隊後，開始跟著韓晶娜指導訓練。儘管起初她的能力、力量、技術都距離以前差很多，但是教練沒有放棄她，每天都換著花樣和方法，帶她一步步惡補回來。
成長的煩惱
也許看不出，在升入國家一隊前，王祉怡訓練之餘最駕輕就熟的就是寫檢討。從省隊寫到青年隊再寫到國家二隊。自認為十分有想法的她，除了忘性大之外，基本都是在樂此不疲的調皮搗蛋中感悟成長的煩惱。
2017年全運會前，王祉怡因為腰傷復發，每天都要去康復醫院做治療。有一天，訓練被安排在了晚上6點半，記錯時間的她，足足晚了半小時才趕到場館，教練罰王祉怡站到場地中央看大家練習。不巧的是，就在前幾天的訓練課上，國家二隊主教練王偉就看到她坐在場地邊講話，晚上又見到這個情形，王偉就對王祉怡說：“既然現在不太能練，不如你先回省隊養養傷吧。”
王祉怡回憶說，當時因為臨近全運會，自己的腰傷一直沒好，省裡其實也很著急。那次全運會，雖然湖北隊的成績不錯，但是她基本沒贏過球。等到國家二隊再次集結，王祉怡開始踏下心認真訓練。她知道教練之所以嚴格，也是出於對自己的重視。2017年的亞青賽和世青賽，王祉怡以新人身份去實戰中找差距。進入2018年，蔡炎炎升入國家一隊，而挑起國家二隊女單大梁的重任則落在了王祉怡、魏雅欣和周萌的肩上。
青年賽場立戰功
越發長大的王祉怡，明白雙向的交流才能一拍即合。訓練中，她會和朱偉倫教練一起確認訓練量和重點。有了適合的訓練方向，團隊內的氛圍也越來越好。更可喜的是，王祉怡的成績也是一路水漲船高。2018年全年，她在國際比賽中打了51場，贏下47場。輸掉的4場球中，一次是負於師姐李雪芮，一次是輸給同齡的日本選手，還有兩次是輸給了馬來西亞選手吳堇薇。
王祉怡收穫了2018年亞青賽女單冠軍；隨後在阿根廷舉行的青奧會上，她在決勝局中19比21憾負吳堇薇，摘得一枚銀牌；年底舉行的世青賽混合團體賽，她以出色的表現當之無愧地成為團隊的功臣。半決賽中，她從日本隊手握賽點的逆境中力挽狂瀾，連扳4分，幫助中國隊將大比分扳成2比2。翌日和韓國隊的決賽中，在首場男雙丟分後，她沉著應對，逆盤掀翻韓國選手，為最終全隊奪得團體冠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也許是在團體賽中投入了全部精力，到單項賽，王祉怡只打入四強。不過，在她心裡，過程中盡了全力，結果反倒是可以接受的，“我們的世青賽團體冠軍意義更重大呢！”
拒絕在成年賽場迷路
2018年11月，王祉怡隻身一人升入國家隊一隊。來到心心念唸的“最高學府”，她興奮之餘，更多的還是希望能儘快追上大隊員的腳步。還記得，訓練中和李雪芮練球，她全場被動，感覺什麼球都接不到。那時候，不論是對抗、速度或是能力，她都有明顯的差距。雖然王祉怡有點不甘心，但是爸爸早就給她做過心理建設，從二隊到一隊，有差距是正常的，得不到關注也不要有落差感。
女單組主管教練羅毅剛指導並沒有著急，他對王祉怡說，你先跟著大隊員練上3到6個月就會習慣了。原本，王祉怡做好了2019年拿不到一個冠軍的準備，但是，在參加的第一站比賽即奧地利公開賽上，她便一路從64強殺進決賽，拿到冠軍。回到北京，羅導對王祉怡說，一定要通過比賽找自信。
隨後的兩站比賽，心氣正高的王祉怡接連出現一輪遊。她感覺在場上自己卡殼了，完全發揮不出來。翻來覆去琢磨著為何在家裡練得還可以，出來比賽就打不好了？這時，羅導再次指出她的心態：“你真正的問題是信心不足。”
因為在成年賽場，對手不再像從前都是實力相當，敢搏敢拼就能贏下來。如今面對的對手都是自己不熟悉、沒交手過的，或者是對手實力強、經驗豐富，帶著顧慮就會打不出來。那陣子，羅導偶爾會帶著王祉怡一起訓練。果然，到了月底的新西蘭公開賽，她先是首場2比1戰勝了印度選手內維爾。而後，兩輪比賽時長更是一場70分鐘、一場82分鐘。經過這三場鏖戰，王祉怡明白了，在場上無論局勢如何，都不要失去希望。在磕磕絆絆的過程中，她知道自己找回了比賽的感覺。
決賽當天，王祉怡坐上觀眾席為師姐李雪芮加油。當她眼見著比自己還小1歲的安洗瑩2比0拿下冠軍，忍不住想：這樣的安洗瑩才是真正的黑馬，而我還只是一匹斑馬。
破繭初長成
時間進入2019年夏天，備戰世錦賽的大隊人馬前往成都雙流集訓，而王祉怡也被帶了過去，在成都“蹭”了兩週的訓練。
作為新人，王祉怡除了日常訓練，主要任務是陪著備戰選手打對抗。那時，跟著大隊員一起練技術和力量，讓她覺著收穫頗大。待到她被賀向陽教練帶著去比加拿大、美國公開賽時，那種練得紮實、心裡有底的感覺讓王祉怡信心滿滿。
加拿大公開賽揮拍前，王祉怡端詳自己不算太好的籤位，心裡有些微涼。可戲劇化的是，因為有選手退賽，她直接被保送進了正賽。那站比賽，她再度闖進四強，在場上，她找到了以往那種收放自如的節奏。王祉怡理解了什麼是教練常說的自信心是贏球贏來的。雖然決賽輸給了黑馬安洗瑩，但是她對自己滿懷信心。
越戰越勇的王祉怡來到美國公開賽後，沒有再躊躇籤位問題，她將全部心思放在了下一場的對手身上，每場賽前都做足準備是她最看重要的部分。為了能有機會進入決賽，王祉怡將力氣用在了每場比賽的過程之中。自在美國奪冠後，她又接連拿到了荷蘭、白俄羅斯、印尼、馬來西亞等站比賽的冠軍。
此時，她知道自己在控球、基本功紮實的基礎上，又多了一些進攻得分的手段。她發現自己有打“死”人家的能力了，再加上不失誤、防守、跑動、對對方的限制，比賽之中她有了更為豐富的方法。打到年末，王祉怡感覺對自己更加了解，她也變得更加全面。
目前，在奧運積分榜上排在第13位的王祉怡擁有了搶奪奧運門票的資格。去年忙著自我成長的她，初始階段並無暇在意自己走勢頗好的排名，直到下半年才開始關心一下。現階段，王祉怡認為最重要的還是達成自己定下的目標。去年，她順利躋身世界排名前20，今年已經有資格打高級別比賽。如今，排在世界女單第16位的她，希望能和更多的一流選手過招，趁著自己青春正當時，再向前衝一衝。
算起來，王祉怡進入國家一隊已有兩年時間，她說寫檢討這項技能已經從生活中絕跡了。現在想到爸爸說的“球場上高調打球，球場外低調做人”，多少都能理解了。但凡看過她訓練的人都會說：“這訓練質量真高！”而她也表示，認真確實是她的特點。“其實隊友都很勤奮、刻苦，這種訓練氛圍自然會督促自己不能放鬆。一般賀導給我佈置艱苦訓練項目時，我偶爾會討價還價，但關鍵時期，哪怕身上有反應，也不想給自己找藉口。”
畢竟，王祉怡對自己的希望，不是隻做一匹斑馬那麼簡單。“總差那麼一口氣，多不爽呀！”
本文節選自2020年11月刊《羽毛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