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歲月匆匆,後來我愛過很多女人,當她們在我臂膀中問我會不會記住她們,我說會的,但我真正不會忘記的,是那個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女人,她就是瑪蓮娜。” — 雷納多

戰亂紛紛的西西里島上,一個名叫雷納多的十二歲男孩在墨索里尼宣戰的當天,得到了一輛組裝的自行車。他興奮地穿過盲從的人群,在小夥伴的帶領下,第一次見到了西西里最美麗的女人瑪蓮娜。從此,雷納多的人生因為瑪蓮娜的出現而初顯對情慾與人性的領悟。時代的變革打亂了瑪蓮娜原有的生活節奏。兩人從未有過深入接觸,但是在跌宕起伏的人生浪潮中,彼此卻悄悄交叉。而在雷納多的心中,瑪蓮娜三個字即是整個青春與愛情的重量。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意大利導演朱塞佩·託納多雷的“時空三部曲”(《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多年以來一直是影迷們百看不厭的影史經典之作。尤其是《天堂電影院》和《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囊括了意大利的百姓生活的眾多元素:懷舊的小鎮集市、喧鬧的男男女女、僅屬於意大利文化中語言和行為上的誇張幽默。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代表著意大利當代電影一座難以逾越的藝術高峰,也是世界範圍內情色片的影史經典。說它“情色”,主要是緣於片中女主角瑪蓮娜的裸露鏡頭、大量“被迫”的親熱場面以及雷納多的幻想部分。不過歸根究底,表面上的所謂“情色”終究是為了劇情服務,並無傷大雅,反而襯托出雷納多的少年本色及瑪蓮娜美豔的外表與當時亂世小鎮的格格不入。毋庸置疑,《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另一大貢獻則是為世界影迷推出了一位外貌同氣質俱佳的影壇女神——莫妮卡·貝魯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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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蓮娜”背後的政治——戰爭之殤,個人之悲喜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二戰時英美盟軍在西西里島登陸

二戰前,意大利曾經歷埃塞俄比亞戰爭、西班牙內戰和侵入阿爾巴尼亞等行動,軍隊需要足夠休息。眼瞧著和本國締結“鋼鐵條約”的德國在歐洲大陸勢如破竹的表現,墨索里尼於1940年向法國宣戰,卻被法國微弱守軍擊退。顏面掃地的墨索里尼又決定在德國反對下攻佔希臘和北非地區,這不僅打亂了德國侵俄的戰略計劃,讓英國鑽了空子翻本,實力一般的意大利陸軍還使得本身對戰爭不採取認真態度的意大利處於尷尬境地。英國首相丘吉爾不無諷刺地說:“萬幸,意大利成了德國的盟友,而不是我們的。”

1943年7月10日凌晨3點,震耳欲聾的飛機聲驚醒了西西里島海岸邊睡夢中的意大利士兵。英美兩軍展開了“哈士奇行動”登陸計劃,艾森豪威爾、巴頓和蒙哥馬利各自領導美軍和英軍在不同海灘登陸。西西里的街道上,居民拉著大車舉家遷徙,悲慼之情溢於言表。兩年後,墨索里尼也難逃被槍決的結局。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片頭蒙太奇巧妙拼接男孩騎自行車時靈動的雙腿、螞蟻的肢體被玻璃上反射的光燒焦、瑪蓮娜穿絲襪時裸露的美腿。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鋪展。片頭,廣播裡播放著墨索里尼領導的黑衫黨(意大利國家法西斯黨)軍隊向英法宣戰的消息。導演用了一組蒙太奇,巧妙地介紹了兩個主人公和對其未來的預兆:男孩騎自行車時靈動的雙腿、螞蟻的肢體被玻璃上反射的光燒焦、瑪蓮娜穿絲襪時裸露的美腿。螞蟻的死亡和群眾的歡呼雀躍連在一起,則陡增了諷刺的意味。瑪蓮娜的出場具有儀式感,雷納多和小夥伴們騎著單車一路尾隨,耳邊民眾的掌聲雷動,讓人分不清它是為了戰爭,還是為了眼前的絕色佳人。

私人生活中,瑪蓮娜的父親是個耳聾的拉丁文老師,頑皮的學生對他並不尊重,私下在背後用手勢做怪動作羞辱他。瑪蓮娜時常會去一間小公寓,起初雷納多也把這當成了她的偷情活動,而後才發現,她是去照顧年老體弱的父親。她的丈夫是意大利軍人,在雷納多偷窺瑪蓮娜的戲份中,鏡頭給到了臺桌上瑪蓮娜同丈夫新婚合影和丈夫穿軍服的照片,它們擺在了最顯要的位置。在房間裡,她會放著黑膠唱片,頭髮上夾滿了髮夾,將丈夫的照片捧著放在胸前,肆無忌憚地脫鞋跳舞;在洗頭後,她會情不自禁將丈夫的信蒙在臉上愛不釋手。從諸多細節中,都可以透露出丈夫在她心中的分量之重。瑪蓮娜並非是街坊四鄰口中的淫娃蕩婦,而是對父親孝順、對丈夫有情有義的率真女子。

電影的轉折發生在瑪蓮娜丈夫陣亡消息的傳來。雷納多的幻覺中,瑪蓮娜變成了街邊遊行隊伍裡被高舉的聖母,她被釘在厚重的十字架上。虛妄的幻想雖不真實,但也間接地預示著登高跌重的危機的來臨。

“瑪蓮娜”背後的社會輿論——變遷的社會,愚昧的民眾

對於瑪蓮娜一連串的悲慘境遇,迂腐的群眾是重要原因之一。群眾們多為市井百姓,從眾心理和八卦心態盛行,他們沒有太多個人主張,容易被政治意識形態左右。街上的男女最擅長口口相傳莫須有的醜聞,尤其對象是喪偶但美豔依舊、高調無比的瑪蓮娜。從古至今,女人的社會地位就同男人無法平等,更何況沒了丈夫的瑪蓮娜就等同於失去了靠山和支柱。

對男人而言,她是個搶手的瑰寶。為了生計和食物,瑪蓮娜不得不接受男人的殷勤獻媚。其中典型的是,象徵著至高無上法制的律師,在法庭上慷慨陳詞為她解圍。而私下,竟撕下虛偽的人皮面具,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瑪蓮娜施以惡行。這無不是對法制的嘲笑。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瑪蓮娜終於剪去了一頭秀髮,紅唇豔抹的裝扮是她沉淪的開始。

世人的嘲諷羞辱,加上父親在空難中喪生,雙重的挫敗徹底擊碎了瑪蓮娜內心最後的防線。即便在父親的葬禮上,也有人為了一親芳澤排隊同她進行貼面禮。瑪蓮娜終於剪去了一頭秀髮,紅唇豔抹的裝扮是她沉淪的開始,男人們更無所顧忌地爭相為她點菸。她開始接待納粹軍官,政治同瑪蓮娜生活上的墮落聯繫在了一起。

對女人而言,瑪蓮娜無疑是令人妒忌的目標。戰爭結束後,一群婦女衝進納粹總部將金髮的瑪蓮娜拽住頭髮拖到街邊。她們撕破了瑪蓮娜的衣衫拳打腳踢,直到她口吐鮮血。紅色的血跡和周圍白茫茫一片的戰後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衣不蔽體的瑪蓮娜對身旁曾覬覦她的男人大聲呼叫,潑婦們都嚇傻了,男人們除了目瞪口呆毫無行為能力。被打醒的瑪琳娜用黑衣緊緊地包裹著疲憊的身軀,像難民一樣踏上了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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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沉淪的瑪蓮娜充滿著無奈

同樣,導演通過了一系列手法展現政治的更迭,比如旗幟從意大利國旗、換成了納粹旗、再到美國國旗。二戰後,墨索里尼的畫像被石子兒打破,政府辦公樓中領袖的肖像換成了富蘭克林羅斯福。瑪蓮娜的丈夫黎諾戰後餘生,斷送了一條手臂的他歸來後,沒有受到禮遇,反而遭人嫌棄,被惡人打倒在地。還有一個細節,當黎諾向街邊曾經的法西斯分子詢問妻子的狀況時,他們大都不予理睬,屏蔽自己過往的政治身份。黎諾生氣地說,“為你們這群野種打仗不算英雄”,既是對人情世故的失望,也是對戰爭的反思。老百姓口中嘟噥著,“墨索里尼答應過,西西里不會被盟軍威脅”,然後繼續妥協做時代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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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蓮娜挽著丈夫的手重新出現在長街上

時隔一年後,當瑪蓮娜挽著丈夫的手重新出現在長街上,曾經猥瑣的男女紛紛讓路矚目。瑪蓮娜崴到了腳,但丈夫的支撐沒有讓她摔倒,瑪蓮娜重新獲得了靠山。表面和平的人們,重新拾起了“友善”的假面,向瑪蓮娜問寒問暖贈送衣衫。

由此可見,瑪蓮娜的成與衰在於政治和群眾,而並非由自己的意志主導。群眾的流言和漠視、男人的卑鄙、女人的仇恨、社會價值觀的左右搖擺,瘋狂地逼迫著年輕少婦墮入深淵。還好,丈夫的歸來和雷納多的暗中相助,讓瑪蓮娜內心的純粹沒有被玷汙,悲歡交加的歲月為她注入了更多的從容和淡定。

少年雷納多的迷戀進化史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的故事就建立在雷納多的視角上,荷爾蒙分沁過剩的少年雷納多對熟女瑪蓮娜的渴望,是源於青春期騷動的性的飢渴。父親的殘暴和母親的軟弱,為雷納多注意力的轉移提供了客觀條件。導演託納多雷看過了近兩千張童星照片,終於發掘了飾演雷納多的圭塞佩·蘇爾法羅,年輕羞澀卻又有難得一見的成熟,是他心目中雷納多的不二人選。或許,每一個青春期少年的心裡都有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瑪蓮娜。那麼,瑪蓮娜是以怎樣的方式在雷納多心中泛起波瀾的呢?

Step1. 囧男孩的夙願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少年推著單車,注視著瑪蓮娜的背影

每個青春期的男孩都曾面臨尷尬的處境,一方面他們已經過了孩童期,另一方面他們無法擺脫自身不成熟的心理和生理狀況,進化成真正的男人。電影裡的小夥伴們會攀比各自生理特徵的明顯程度,這促使了小雷納多對成長的渴望。他要求裁縫縫製長褲來達到陽剛的氣魄,卻引起父親的不屑,“有人殺了我們的領袖希特勒,我就讓你穿長褲。”在理髮店,他被安排在單獨的座位,和普通的成年男子區分開,讓雷納多大為不爽。他在教堂的雕像下傾訴心理秘密,祈求神父保護瑪蓮娜,“她是寡婦,至少要保護她幾年”,稚氣未脫的話語讓人憐憫。電影院裡,當雷納多被其他男孩選作“帶頭大哥”去跟貴婦搶座,他顯示出了膽小害臊、又不得不為的一面。只有當他看到瑪蓮娜時,心中的激盪才作用著體內的荷爾蒙。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大多數時間裡雷納多都是通過幻想的方式和夢中情人共度時光

Step2. 青春“幻想曲”

電影裡雷納多並沒有和瑪蓮娜有過實質性的接觸,大多數時間裡他是通過幻想的方式和夢中的情人共度時光。起初,他想象自己作為“男僕”幫瑪蓮娜買菸。他特意去唱片店找瑪蓮娜房間裡播放的唱片,在床上邊聽音樂變看裸女的畫片意淫。然後,他在在日記中進行不真實的描述增強自信,“除了丈夫外,你心裡唯一的男人就是我。”更瘋狂的是,雷納多把自己當成了影院裡的銀幕人物,《人猿泰山》、《關山飛渡》和《埃及豔后》等經典電影都加入了他的幻想陣營當中,而他則扮演著擁有瑪蓮娜的正義使者。雖然這些都不是真實存在過的,但小男孩的幻想讓他嚐到了成人世界的甜頭。

Step3. 女神的守護者

當幻想已無法滿足雷納多對瑪蓮娜的愛慕之情時,他開始採取實際行動,以微薄之力暗中保護女神。在小夥伴面前,他斥責不實的流言蜚語為瑪蓮娜辯護,甚至站在高處,朝著走廊下大廳裡聚集的猥瑣男孩們吐口水。自知無力抗衡大人的他,用符合他年齡段的方式報復說瑪蓮娜壞話的人,或是在潑婦的皮包裡撒尿,或是對商鋪窗戶扔石頭。即使小夥伴兒們都參軍了,他還堅持守衛在瑪蓮娜家門外。  

解讀《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每個男孩心中都曾住著一個“瑪蓮娜”

瑪蓮娜的柿子掉了一地,當兩人的手即將碰觸在一起時,他退縮了。一句“祝你好運,瑪蓮娜女士”,獻上了雷納多對瑪蓮娜的尊重和祝福,也見證了他男孩時代的終結。

雷納多的進化歷程涵蓋了無數少年青蔥歲月的莽撞和不安。作為男孩,他無法改變社會現實,只能在女神離開後,手握著黑膠唱片掩面而泣。不過,也正是瑪蓮娜的隱形相伴教會了雷納多,如何面對人情冷暖,成為真正的男子漢。

導演並沒有安排瑪蓮娜和雷納多的直接碰面,第一次的擦身而過給了商販趁火打劫的機會;第二次葬禮上珍貴的貼面被他人搶了先機;第三次女神歸來時,雷納多也改變了裝束,交了小女友。瑪蓮娜的柿子掉了一地,當兩人的手即將碰觸在一起時,他退縮了。一句“祝你好運,瑪蓮娜女士”,獻上了雷納多對瑪蓮娜的尊重和祝福,也見證了他男孩時代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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