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星斗:中國詩詞的缺陷

胡星斗:中國詩詞的缺陷

作者:胡星斗


胡星斗:中國詩詞的缺陷


導讀:

  中國古代詩詞受到民族性的影響,儘管成就巨大,碩果累累,但也存在著一些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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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星斗:中國詩詞的缺陷


正文:

  中國古代詩詞受到民族性的影響,儘管成就巨大,碩果累累,但也存在著一些缺陷。

  一是中國詩詞過於重抒情輕敘事。受儒家哲學的影響,古詩詞多是士大夫和知識分子表達平治天下的志向和發洩仕途失意的牢騷之作,因此,抒情性很強,這既是優點,也是缺點。相對而言,敘事成分、思想性就顯得不足。如唐寅之“名不顯時心不朽,再挑燈火看文章”,陳子昂之“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洪秀全之“展爪似嫌雲路小,騰身何怕漢程偏”, 等等都是儒家情懷的抒發;又如屈原之“黃鐘譭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李白之“彈劍作歌奏苦聲,曳居王門不稱情”,陸游之“萬事只能催白髮,百年終是臥荒丘”,唐寅之“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等等,都直接或間接地抒發了不平之胸臆。即使象著名的敘事詩「孔雀東南飛」、「木蘭辭」也是有著濃重的抒情色彩而思想性相對貧乏的。而西方的詩歌,如荷馬的「伊里亞特」和「奧德賽」,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拜倫的「唐·璜」以及現代詩人艾略特的「荒原」,都偏重於以詩歌形式敘述一個神奇、精彩的故事。

  中國古詩的另外一個缺陷是,它過於重意象輕議論。中國詩詞要末直抒其志,要末隱喻內心,很少有對事物的評論和分析。唐詩宋詞都比較講究比喻和象徵,籍之間接地表達作者的思想和情愫。如屈原的詩“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就是以鷙鳥比喻自己;唐寅的詠雞詩“銅壺玉漏金門下,多少王侯勒馬聽”是以“王侯勒馬聽”來象徵自己的才幹;杜甫的詩“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則是以美人自喻。詩歌的這種形象思維方式非常適合於在抽象思維方面比較笨拙的中國人,這可能就是中國之所以成為“詩國”的原因。現代西方人開始學習中國人的這種作詩方法,在歐美各國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象徵主義詩歌流派就主張學習漢詩的借用外在形象表達內心的做法。

  中國詩還重感覺悟性,輕歷史跨度。中國人擅於捕捉瞬間的感覺而成篇章,許多名篇都是微妙的悟性的結晶。如張繼的“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王維的“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李白的“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杜甫的“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賈島的“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李商隱的“留得枯荷聽雨聲”,韋應物的“野渡無人舟自橫”,以及宋祁的“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等等都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美好感覺的抒發,這裡雖然沒有氣勢恢宏的歷史,卻打動了無數吟誦者的心。而西方詩歌的歷史感更強,比如《伊利亞特》根據歷史傳說描述了特洛伊戰爭。類似這種歷史傳奇的詩歌在中國極少,名篇《長恨歌》等也只重抒情而沒有故事情節。

  中國詩詞還有一個缺陷或者說特點是重功名輕愛情。諸如“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空餘門下三千客,辜負胸中百萬兵”,“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身到鳳凰池”,“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等,歌頌嚮往的都是功名,很少有人寫愛情。儒家傳統視談情說愛為紈絝子弟所為,不是一個大丈夫溢於言表的事,所以,愛情詩自《詩經》以後便難以為繼了,偶爾有人寫幾首,也是因為仕途無望而“自暴自棄”,就像柳詠自嘲為“奉旨寫詩”而沉迷於“靡靡之音”那樣。《詩經》、唐詩中還有幾首含蓄的情詩,如:“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唐朝白居易有《長恨歌》:“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恨綿綿無絕期”,李商隱有詩:“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到了宋朝以後,由於受到宋明理學的束縛,要“存天理,滅人慾”,使得只有像李清照這樣的女子和柳詠這樣的頹廢者才敢歌頌“情”,明朝以降,則情詩在中國滅跡了,而此時正是西方人性解放的時期。

  中國人不講愛情,卻講功名,功名失敗與其說對個人是個損失,毋寧說對社會是個貢獻,因為以詩來吟詠個人的悲憤之情是中國知識分子的絕招,所謂“詩言志”是也。在現實中受挫,並不能真正打擊崇尚“文死諫,武死戰”的儒生,相反,他們還要以詩抒發高傲、壯烈、憤世嫉俗之情,不忘流露中國人的樂觀心態,絕對摒棄西方人面對煉獄和地獄時的悲壯心情。

  與這種功名主義之不同,西方人的骨子裡則滲透了個人主義,因此,詩歌也是多表現個人,並給愛情以特別重要的位置。諸如普希金、海涅、拜倫、雪萊、裴多菲、布朗寧夫人、莎士比亞都以其愛情詩享譽遐邇。

胡星斗:中國詩詞的缺陷


  還有,中國詩詞由於十分強調音韻美、對仗工整,以及有字數的限制,這在客觀上限制了作品的容量,使之不可能如同西方自由詩那樣篇幅巨大、含量豐富。中國古詩無論是抒情詩還是敘事詩,一首詩只抒唯一之情,只述唯一之事,一方面顯得朗郎上口,易記好背,另一方面又顯得單純,缺少博大的思想。

  客觀地說,古代詩家的確出現了不少好的作品。誰不會吟誦、欣賞杜牧詩:“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歐陽修詞:“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葉李詩:“閒坐小窗讀周易,不知春去幾多時”;黃景仁詩:“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袁枚詩:“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白”;鄭思肖詩:“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馬致遠曲:“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些詩的確很美,可又總給人舞文弄墨、雕蟲小技的印象。中國沒有出現類似於西方的《神曲》《浮士德》《失樂園》等博大精深的作品。

  陶淵明、李白、李商隱的詩尤其成為中國詩的代表,陶淵明之天人合一的情懷、李白之浪漫氣魄、李商隱之晦澀哀怨為人津津樂道。可是從思想性來說,他們的作品也大多蒼白無力:陶淵明只是演化了莊子的思想,李白只是集儒、道、墨氣質於一身,李商隱只是所謂“亡國之音”的作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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