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的冰川、車和我
誰說秘境一定遙不可及：用一個週末的時間，去看見西藏絕美的小眾風景
作為一名常駐西藏的戶外攝影師，在長期處於“輕度缺氧”的環境裡，已經感覺腦子漸漸不太好使了。但人不能白傻，腦子不好用了就多用雙腳去發現、多用相機去記錄關於西藏的不一樣的影像。
在拉薩就有這點兒好，不用規劃一個長時間的路程，只要肯去探索，出了城就能遇見少有人知道的私家美景，“世界盡頭的秘境”其實離你並不遙遠。所以只要有個一兩天的閒空，我就會約上拉薩的朋友一起，在衛星地圖上找幾個周邊可能“有料”的地點，開車出去“尋秘”。
今年拉薩的氣候特別反常，6月氣溫一路飆升，竟然出現了自有氣象記錄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夏天。拉薩人民也得想辦法避暑了。於是我和好基友約了一個週末，開著領克01小紅車，逃離拉薩熱島，往更高海拔的羊卓雍錯-寧金康桑雪山區域，去尋找風景，消消暑。
雪山下的孤獨小屋：有陽光、更有全景星空
週末出城的車輛很多，跟遊人的自駕車流在通往羊湖的必經之路——崗巴拉山上，疊加成一串盤山長龍。領克01小紅車在海拔4600米-4800米的盤山路上動力十足，一路輕鬆超越，快到山頂埡口時……等等，貌似開快了，還沒到區間測速時間，趕緊找個空地停車，放飛一下無人機打發下時間。
崗巴拉山口
曲折的盤山路
4800米的崗巴拉山口，陽光依舊灼烈，但體感溫度確實低了不少。站在這個著名的羊卓雍錯觀景臺上向南望，山谷中的羊湖湖水變幻著各種層次的藍色，延伸至遠方的寧金康桑雪山腳下。對於絕大部分旅遊團隊來說，這裡就是旅行線路的終點；而對於我們來說，這裡只是探索的起點。我們的目標，是寧金康桑雪山的西坡，還有羊卓雍錯被群山遮住的部分，那些地方，才是神山和聖湖最精彩的部分。
寧金康桑
羊卓雍錯航拍
從崗巴拉山口下來，沿著羊湖邊的307省道公路奔到山南市的浪卡子縣，再繼續往寧金康桑山下去，另一個著名景點“卡若拉冰川”就在路邊上。卡若拉冰川位於寧金康桑峰的南坡，隨著氣候變暖，如今的卡若拉冰川冰舌一退再退，從十幾年前在公路邊就能觸摸到冰塔林，到現在需要買個門票才能允許在路邊停車，遠遠打望一下懸在山腰上的冰川。
倒是在到卡若拉冰川之前的一條山溝裡，有另一座冰川和冰湖更值得看。那是與寧金康桑峰相鄰的卡魯雄雪山上流下的冰川，冰川融水在冰舌腳下的冰磧壠前積成一座小湖泊，稱之為恰羊措。相較於越發商業化的卡若拉冰川，需要徒步20分鐘才能到達的卡魯雄冰川冰湖，更有一些探索與發現的樂趣。
恰羊措與冰川
恰羊措邊上拍照的僧人
冰川冰舌。冰川融水匯成一道瀑布瀉到下面的湖中
繼續西行，在屬於日喀則江孜縣境內的瑪油村附近離開省道，向北駛上砂石便道，進入寧金康桑雪山西坡腳下的寬谷中。從之前經過的崗巴拉山口遠遠望見的雪峰是寧金康桑的東坡，看起來像是山嶺上扣上的一勺冰淇凌尖；而從西坡下的山谷裡看，由於距離近，覆蓋著冰川的寧金康桑像是一堵高聳的雪牆，更加壯觀。
“司機”車開久了有點不滿，強烈要求擺pose出鏡
一邊看著大雪山一邊向山谷裡深入。谷地曾經應該是一片河床，到處是突出的卵石。好在座駕減震效果很好，我們才沒有被顛散架。
遠遠的就望見一座綠色的小屋，孤零零的坐落在面對雪山冰川的一小片臺地上。小屋與雪山一對比，顯出了雪山的偉大，也反襯了小屋在無人之境的孤獨。
想以大雪山為背景跟小屋合個影，架好三腳架才發現：忘帶遙控快門！只能調個相機的10秒倒計時快門，然後在這高海拔地區百米衝刺，和時間賽跑了。第一次！慢了1秒！第二次！終於趕上了！只是拍完了喘個半死……
綠色的冰川小屋
差一秒
剛剛好
這是寧金康桑的西坡戶外營地，可供旅行者在此小憩。在內地的海邊有那座面朝大海的“最孤獨的圖書館”，而這裡，則是面朝雪山的“最孤獨的營地”了。小屋是裝配式的，鋼結構和玻璃圍合成一個L形的室內空間。大面積的落地玻璃，讓陽光可以大面積的照入室內，又能夠遮蔽曠野上的風沙。因此，這小屋室內溫度是相當舒適的。隨便找個椅子來個葛優癱，面朝雪山發個呆，簡直不要太愜意。
舒服的小屋
更難得的是，營地這裡有 4 G 信 號！好基友迫不及待的取出電腦連上熱點開始裝逼，或許這裡是世界上最安靜的辦公場所了吧……
收個郵件，冰川下籤個合同~
小屋的二層平臺上搭了個鞦韆，背靠雪山，面朝燦爛陽光，風景無敵。估計今後這裡也要成為一個網紅打卡點了。
我能想到最偏僻的鞦韆
營地旁的河溝裡，有一條徒步線路，一直通往雪山下的冰川湖。可以換上營地提供的裝備，向山而行，體驗一下在高海拔的極致風景中累並震撼著的樂趣。如果還想來點更刺激的，也可以租一輛UTV全地形越野車，在亂石水攤中享受一把速度與激情。
兩個小時可以徒步到冰川腳下
UTV很越野啊
夜幕降臨，壯麗的夏季銀河從雪山背後慢慢升起，銀拱完美的把寧金康桑雪峰和小屋框在中間。儘管我們經常在離天更近的高原生活，但是由於城市越來越重的光汙染和天氣的影響，能夠看見銀河的機會也不多，所以站在如此璀璨星空之下，我們也是興奮不已。光繪、凹造型拍照，在海拔4600米的冷夜裡，有雪山星空的陪伴，這世界也並不是那麼孤寂。
夜景不能錯過
神一般的藍色光圈
這些軌跡都是跑出來的
光幕
攝影師少有的自拍
半夜裹了個睡袋到小屋二層的玻璃盒子裡睡覺。一躺下，四面盡是全景星空，就像是黑絲絨的牆面上鑲滿了閃閃發光的鑽石。有著熟悉的星座和銀河伴枕而眠，夢裡應該也是燦爛的吧。
被陽光曬醒
早上被陽光帶來的溫暖叫醒，無數次在野外的露營，這是睡的最舒服的一次。收拾好裝備，從雪山返回羊湖邊的浪卡子縣。
超大的後備箱
準確的說，在浪卡子縣城邊能望見的幾片藍色湖面，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羊卓雍錯，它們與羊湖不是連為一體的，我們習慣叫做“羊湖內湖”，並且它們各有名字：空母錯、珍錯……平時我們從路邊經過這幾個小湖，覺得平淡無奇，那是因為站的不夠高。我們這次把車開到空母錯湖邊，飛起無人機俯瞰，畫風一下就變了：湖邊分佈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圓形坑潭，有的圓形形狀接近完美，禁不住讓人對這些地貌的形成原因浮想聯翩；而在被藍色綠色湖水沒過的淺水灘中，地形和水生植物勾勒出許多曲折的線條，如同一幅上彩的平面構成；上游珍錯的湖水沿著暗紅的山體百轉千回的流下來，又豐富了這幅上帝畫布的色彩和線條……
油菜花與紅色很搭配
飛一下也挺皮
有多少人見過這樣的羊湖
像不像洪都拉斯的藍洞
帥極了
這才是大羊湖湖區的真正風景，這也只是千面羊湖的其中一面。在方便遊人到達的崗巴拉山看的羊湖固然也很美麗，但那只是羊湖的1%。只有深入千姿百態的羊湖腹地，才能真正感受到這座形如珊瑚的高原聖湖的魅力。
綿羊當道
離開空母錯，我們沿著珍錯湖岸前行。一路藍色相伴，大朵大朵的白雲陪著湖邊草場上的牛羊散步，涼風攜著自然的香氣從車窗灌進來……幸福感爆棚。我們要尋找的是羊湖的一處隱秘渡口，渡口是為去羊湖中一座小島上寺廟的朝佛信眾服務的。這個渡口幾年前就有耳聞，也前來尋找過兩次，但一次因為天氣不好沒找到，一次是朋友的老爺車直接壞半道上……這次有好天氣和好車加持，相信一定能夠得償所願。
土林的結構
車到阿扎鄉，暫別藍色，前方是一片像土林一樣的地貌。但很快翻過一個小山口，就又跟藍色見面了，這次的藍則是羊湖藍。這裡是羊湖湖面比較寬闊的區域，湖岸線劃出幾道優美的湖灣，湖中間還有幾座小島，這場景彷彿是某熱帶島國的海邊。
大蟒蛇
我們要找的渡口就在這裡了。一段形狀像是巨蟒頭部的天然水壩圍合出了一個水灣，渡口的位置就在“巨蟒”張開的大嘴裡。渡口上停靠了四條渡船，有老式的木製平板船，也有像景區裡用的那種帶棚鐵船。湖面很靜，渡船就像懸浮在一片藍色虛空上。而打破這種虛空幻覺的，則是湖中成群結隊的魚群了。這是高原湖泊裡特有的“高原裸鯉”，個頭都不小，大的有成年人手臂那麼長，看起來一定……很好吃……罪過罪過……
竟然有了遊船
裸鯉
非常多的魚
渡船開船時間並不固定，要等來了好幾波人再一起走。倒也不用等太久，負責開船的小夥子就帶著我們十來個人上船出發了。平生第一次在西藏、在如此美妙的羊湖上坐船，我們還是相當激動的。穿上救生衣，坐到搭在船梁間的木板上，其他乘客也都說笑著坐下了。乘客裡面有兩位從其他寺廟過來朝佛的尼姑，有幾位一直衝我們笑的老阿媽，還有兩對父子，顯然也是第一次坐船，舉著自拍杆在玩親子自拍。船頭放著十幾桶飲用水，坐在旁邊的駐寺工作人員說，羊湖是鹹水湖，在島上打井也沒法喝，也沒有山泉眼，所以只能靠船運淡水上島。美景的背後，也有很多我們看不見的艱辛。
同船朝拜
島上必備的淡水
儘管有過在海船上炸機的陰影，我還是小心翼翼的把無人機飛起來。畢竟能經歷這樣的場面，一生也沒幾次吧。在第三人稱的視角里，渡船義無反顧的駛入一片蔚藍，而在陽光反射的粼粼波光中，小船似乎就要融化進藍色裡。這一刻，無數經典的電影畫面在腦中閃現，《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海上鋼琴師》、《碧海藍天》……但這些畫面也不足以表達出此時漂在一湖藍色之上的我們的感受。或許只有親歷，才能共情吧。
神奇的父子，具體神奇的事情不能多講
靠岸上島，我們跟隨著朝佛信眾一起進入寺院參觀。寺院不大，名為“雍布多寺”，背山面水，地理位置可以說是極好了。站在主殿二樓的窗口向外望，一片藍色襯著寺院屋頂的金色法輪，湖景無敵。在湖邊小路上坐著休息，一扭頭看到身後的一塊岩石上放著一塊人頭骨，兩個深邃的眼洞對著湖面。要是在內地，我想我一定會嚇得彈開。但在藏地，對這樣的畫面早就習以為常。這就是西藏的生死觀吧，生死平常。話說，我還有點羨慕，希望自己有一天死了，能像這樣一直守望羊湖，那便是我的造化了……
回程路上，我們在崗巴拉山口停車看夕陽。此時沒有什麼遊人，除了呼呼的晚風聲，四下裡很安靜。羊湖湖水在光影中幻化成各種藍色，湖畔青稞地的綠和油菜花的黃，在一場雨後姍姍來遲。這裡的風景也許過於“打卡點”，但這裡也是一道大門。羊湖沉澱了千萬年的藍，還會繼續純粹下去。而我們通過這道“藍色大門”，再至遠方，由淺入深的去繼續找尋西藏的風物人文，去丈量生命的廣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