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靈有些牴觸情緒。連城看到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地對她說：“你以為羅師兄為何要讓你挑水？老實說我們砍些竹子接通就能把水接到各處，方便又快捷，我們何苦要堅持用原始方式打水？因為我們要強身健體，要持之以恆，要有一個堅定的信念，你要問自己，修行為了什麼，上山的初衷是什麼？問題不在挑水，而在於你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明白嗎？羅師兄這是為了鍛鍊你的意志力。難道你還沒開始就要放棄嗎？如果是這樣，我這就去幫你跟羅師兄求情，讓他收回成命。”
說完他就要往外走，陌靈聽他一席話，霎時茅塞頓開，平時活得挺通透的一人，今日咋又混沌了呢？她忙拉住連城的衣袖，“別啊，我只是疑惑，現在明白了，我這就乖乖照做就是。”
連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放手。”
“不放。”不能讓他去告狀，好不容易上山來，一天都沒呆完就要被趕走，那多沒面子？
“我要上——茅廁。”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眼裡都是捉狹的笑意。
被耍了，陌靈氣極，她眼神如刀，抬腳就往他身上踹去。被他輕盈的躲過，他突然對她咧嘴大笑，那得意的模樣直讓人想將他撕了。
“好好幹，別偷懶，否則你還得犧牲晚上的睡覺時間。”離開的時候仍幸災樂禍地拋來一個媚眼。
這妖孽，誰來收了他？
陌靈無力吐槽，這人一定是個披著道袍的假道士，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玄靈觀後面是瀑布，瀑布下面是一汪幽幽清潭，清潭四周生長著許多嬌豔欲滴的鮮花，五顏六色，爭奇鬥豔。清潭下游有緩緩流淌的溪流，陌靈就在那打水，再一一挑往各處。
剛開始，她不敢挑太多，壓得肩膀生疼。如今普通人家要擔水的應該也極少數，對她這種手不能抬肩不能扛的懶散之人來說確實是不小的挑戰。但為了能留下來學藝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耐著性子上。
按她這速度，一擔水花去二十多分鐘，今天肯定完不成任務，她只好先將每處的水缸先挑滿一隻。饒是如此，她一半的任務也沒能完成，掃院子的事情還是小丁子偷偷幫她完成了一大半。
在酉時上晚課的時候，她全身痠疼，特別整個肩膀，即使上面鋪了厚厚一層墊子依然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但她硬是扛著不出聲。各師兄心裡跟明鏡似的，卻視而不見。
課後，羅師兄檢查她的完成情況，十六個水缸，只裝滿了六個，他看著她不出聲，無形的壓力朝她襲來。
“對不起，我沒有完成任務。”陌靈沒有辯解，誠懇認錯。
“所以？”羅師兄冷眉一挑，不為所動。
“所以——我會繼續挑水。”她困難地開口。
“明天繼續，直到你哪天完成任務為止。”他雲淡風輕地說，彷彿在談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陌靈苦不堪言，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鉛似的。
看來她今晚別想睡覺了。
吃過晚飯，她又在肩膀上搭多一層毛巾，披星戴月，繼續當挑夫。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咬牙切齒，一邊背誦一邊挑水顫顫巍巍地走在路上，忍受著肩膀上傳來鑽心的疼痛，頭上臉上額頭上大汗密佈，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或者兼而有之。
她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小考驗，她不可能退縮，不可能被打倒，不可能就此放棄，否則她看不起自己，不配做通靈師，更不配做陌家人。
深夜的玄靈觀很美，整座山峰在月亮與星光的點綴下，鍍上一層朦朧的銀色的光芒，天空並不黑，是深藍色，像一顆璀璨的藍寶石。
但陌靈無心欣賞美景，她依然在星光下蹣跚跋涉，一步一步，來來回回，即使精疲力竭，即使痛得麻木，她仍不停歇，頑強地跟自己叫著勁。
連城的身影隱在梁頂，定定地注視著月下那清瘦的身軀。
“人家才來第一天，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太殘忍了？”他有些不確定地地嘀咕。
“不忍心？你可以去幫他。”羅非神情淡漠，眼裡沒有一絲情緒。
“我倒是想，就怕師傅知道後會變本加厲，那我豈不是害了她？”師傅的套路他們都懂，表面和善，背後來陰的，可憐的小師妹還被矇在鼓裡，好人師傅做，他幾個師兄倒成了壞人。
“你知道就好，少多管閒事。”羅非望著那單薄卻堅毅的身影，冷冷地提醒道：“還有，管好你自己的心，別胡亂跳動，會死人的。”
說完轉身離開，留下連城一臉懵逼。說什麼呢？他只是同情小師妹的遭遇，關心幾句罷了，動心就要命？他是那種見到女人就開屏的孔雀嗎？
他望了遠處的身影一眼，心情鬱悶地回房。這年頭，好人不好當，特別是爛好人。
想當初他執意把小丁子留下，結果好了，收他當徒弟，他也把自己熬成了名副其實的奶爸，這幾年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淚將他拉扯大，其中滋味還無法與外人道。稍有抱怨，別人就嗆他一句，這不是你自找的？怪誰？
自己的苦只能自己嘗，自己的過只能自己受，但是想想可愛磨人的小丁子，從一團軟糯的小丸子到現在機靈的小少年，過程雖辛苦，卻收穫滿滿的成就感，他不後悔。
希望陌靈也能順利邁過這道坎，得到他想要的。
凌晨一點，陌靈回到住處，精疲力盡的癱倒在床上，動也不想動。第二天，當鐘聲響起，她依然準時出現在早課上，她神情疲憊，髮絲上還滴著水，很顯然是昨晚太過疲累所致，早上才匆忙梳洗，大家都自覺忽視她的狼狽，專注上早課。
還好今天嚴松觀主未出現，由羅非師兄授課，否則讓他看到她如此糟糕的狀態，會對她的印象分大打折扣，還怕會直接影響教她通靈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