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學人物誌:(六上)劉向、劉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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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詩書耕讀泗水濱

劉向,原名劉更生,字子政,漢室宗親。高祖劉邦四弟楚元王劉交玄孫,劉交子紅懿侯劉富,劉富子光祿大夫劉闢疆,闢疆子大宗正、陽城侯劉德,劉德子即劉向。《漢書·楚元王傳》:“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年十二,以父德任為輦郎。既冠,以行修飭擢為諫大夫。”

文獻學人物誌:(六上)劉向、劉歆

[1]劉向像

劉歆,字子駿,劉向少子,建平元年改名劉秀,字穎叔。《楚元王傳》:“(向)少子歆,最知名。歆字子駿,少以通《詩》、《書》能屬文召見成帝,待詔宦者署,為黃門郎。河平中,受詔與父向領校秘書,講六藝傳記,諸子、詩賦、數術、方技,無所不究。”

劉歆與王莽關係密切,“及王莽篡位,歆為國師”,《王莽傳》“少阿、羲和、京兆尹、紅休侯劉歆為國師,嘉新公”,後來劉歆謀反事洩,自殺。

一.校理群書

秦火之厄給文獻的流傳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損失,直到“漢興,改秦之敗,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迄孝武世,書缺簡脫,禮壞樂崩,聖上喟然而嘆曰‘朕甚憫焉!’,於是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至成帝時,以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文獻經過西漢一朝的收集,已經“蔚為大觀”了。

《漢書·成帝紀》記載,河平三年,因國家藏書散亡,漢成帝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命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鹹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由劉向總其成。

哀帝時,劉向未竟其業而亡。哀帝覆命劉向之子劉歆繼承父業。劉歆在劉向《別錄》基礎上,總括群書,刪繁就簡,編為輯略、六藝、諸子、詩賦、兵書、術數、方技略等《七略》七卷。劉向父子兩代用二十餘年時間,終於完成了國家圖書的校理工作。

現在流傳的《戰國策》、《荀子》、《晏子》、《管子》、《鄧析子》、《韓非子》、《列子》、《說苑》、《山海經》、《左傳》、《周禮》等書,均為劉向、劉歆父子校勘整理過。

《呂氏春秋·察傳》說:“夫得言不可以不察,數傳而白為黑,黑為白。”讀書亦是如此,必須選擇可靠的版本去讀,去學習才不能有準確的把握。劉向、歆父子校理群書的工作,給我們留下了可靠的版本,其功勞不可謂不大!

二.始稱“校讎”

“校讎”也稱“校勘”,是文獻學專業的核心技能之一。所謂校勘,就是藉助有關理論和知識,運用相關文獻比對、考訂的方法,以極其審慎的態度,校正古文獻在流傳過程中產生的種種錯誤。

“校”見於《國語·魯語下》“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校讎”始見於劉向《敘錄》,李善注《文選·魏都賦》引用《風俗通》按劉向《別錄》“校讎,一人讀書,校其上下,得謬誤,為校;一人持本,一人讀書,若怨家相對為讎”。

古文獻錯亂的情況,主要有“誤”、“脫”、“衍”、“倒”四大情況。誤,即訛誤,也就是文獻流傳過程中產生的文字錯誤;脫,即脫漏,也就是文獻流傳過程中遺漏的文字;衍,即衍文,也就是文獻流傳過程中多出來的文字;倒,即顛倒,也就是文獻流傳過程中文字顛倒錯亂的情況。校勘的工作,就是訂正這些錯誤。

劉向歆父子校勘主要有“廣備眾本,互相參校”“校字句,正脫誤”“校重複,定篇章”“延請專家協助”等特點。為後世校勘工作帶了個好頭。經過幾千年的發展,陳垣先生在其著作《校勘學釋例》中歸納總結出實用、全面的“校法四例”,即同書之祖本或別本對讀,遇不同之處,則注於其旁的“對校法”;以本書前後互證,而抉摘其異同,則知其中之謬誤的“本校法”;以他書校本書的“他校法”;按照道理定是非的“理校法”。

校勘之後,對原書進行整理,並標出所要校勘的字詞句,也就是“出校”。錢玄《校勘學》將出校的方式歸納為三種:根據校勘的結果,把底本的錯誤,改正過來,成為一本定本,在注中作校記的“定本式”,比如楊伯峻的《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的點校本“二十四史”;不改動底本,在注中作校記,或書後附校勘記的“底本式”,比如中華書局標點本《資治通鑑》、阮元《十三經注疏》;不錄原書全文,只錄校記的“札記式”,如王念孫父子的《讀書雜誌》《經義述聞》。

三.目錄之學

“目錄”之“目”,指單書的篇目和群書的目錄,《史記·太史公自序》和《漢書》的敘傳,就可以認為是一本書的目錄。“目錄”之“目”的本意,應當來源於“綱目”,也就是漁網中的“網眼”,《尚書·盤庚》“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就是這個意思,“綱舉目張”也是這個意思。目錄學,也是文獻學專業的核心技能之一。

《漢書·藝文志》“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我們至今還能看到劉向當年給皇帝上奏時所寫的“目錄”。

我們所能看到的劉向所著的《列子》書錄,第一部分主要是校勘確定的篇目名稱及順序,第二部分介紹校勘的過程及側重點,第三部分介紹本書的思想及作者,第四部分介紹本書的流傳。他的這篇書錄,當是校勘之後的總結工作。

後來劉向將一本書的單書書錄彙總成冊,寫成《別錄》一書,劉歆整理《別錄》成《七略》,即將書目整理成《輯略》(總章)、《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兵書略》、《術數略》(有時也稱“數術略”)、《方技略》七部分。《別錄》和《七略》都是群書目錄。可惜由於年代久遠,這兩本書都沒流傳到現在。但是班孟堅在編寫《漢書·藝文志》時,將劉歆《七略》“今刪其要,以備篇籍”,將《七略》的內容整理到了《漢書·藝文志》中,才使得我們得以一窺其面貌。

章學誠《校讎通義序》:“校讎之義,蓋自劉向父子部次條別,將以辨章學術,考鏡源流。非深明於道術精微、群言得失之故者,不足語此。”“辨章學術,考鏡源流”八個字,正是中國古文獻目錄的特點和優良傳統。張文襄公的《書目答問》就是以目錄的形式,告訴我們學習的次序、緩急。我們在學習的時候也是要按照順序去學,才能學有所得。近代以來學科分科,使得很多學科支離破碎,難以“辨章學術,考鏡源流”,這是很嚴重的問題。

文獻學人物誌:(六上)劉向、劉歆

[2]河流流向“辨章學術,考鏡源流”

四.移讓太常

漢武帝接受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在中央設立“太學”,立五經博士,自此漢朝將“經學”作為其統治思想。然而漢朝所設立的五經博士,大多為今文學派;而對於孔壁《尚書》《逸禮》以及秘府所藏的《左傳》等經典的研究並未能設立學官,古文學派一直處於民間地位。五經博士的設立,不僅僅是學術思想之爭,更關係著每位研究者的“正統地位”和“升遷之道”。於是漢朝學術最大特點的“今古文之爭”就爆發了,而哀帝建平元年劉歆所上的《移讓太常博士書》,則是今古文之爭的矛盾巔峰。

文獻學人物誌:(六上)劉向、劉歆

[3]董仲舒像

劉歆認為太常博士們“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認為古文“且此數家之事,皆先帝所親論,今上所考視,其為古文舊書,皆有徵驗,內外相應,豈苟而已哉!夫禮失求之於野,古文不猶愈於野乎!”皇帝應當將古文學派立為學官,“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絕哉?若必專己守殘,黨同門,妒道真,違明詔,失聖意,以陷於文吏之議,甚為二三君子不取也”。然而,西漢的官員,大多是今文學派的弟子,因而劉歆的建議,未能被哀帝採納。後來劉歆作了王莽的國師,曾一度將古文派立為學官,然而隨著新朝的滅亡,古文派學官也隨之被廢除。

東漢章帝鑑於今古文思潮繁雜,為鞏固封建統治,統一學說,召開白虎觀會議,制定《白虎通議》,極大削弱了古文經的勢力,也標誌著漢代經學由盛轉衰。兼通今古文經的鄭玄採用混雜的方式註釋經典,使得漢代今古文經之爭在形式上結束。

晚清以皮錫瑞、康有為為代表的今文經學,與以章太炎、劉師培為代表的古文經學,又形成了近代的今古文經學之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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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王承略· 《二十五史藝文經籍志考補萃編》 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感謝秦芳同學贈書)

[18]鄭慧生· 《認星識歷——古代天文曆法初步》 河南大學出版社,2006.(感謝小玄學、李涅生等諸君贈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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